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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误倾城-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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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说了这两句诗,本想平息内心微澜,却不想胸中涌动更甚,因再看这姑娘一眼,竟发觉她符合上面两处诗经所有的意境和想象。

    “待桃花开了,邀你一起来看可好?”少年终于鼓足勇气。

    “春江水暖鸭先知,我不是鸭,怎知春天何时来,桃花何时开。”虽胸无点墨,叶瑟脑子却极好用,立时便活学活用。

    “至多半个月,半个月后,你再来,花便开了。”少年笃定道。

    叶瑟却敷衍:“好,半月后,我若记得,便来。”

    少年急了,“要记得,要记得的。”

    叶瑟再次被他认真的表情逗笑。

    少年因问:“你不问我名字?”

    叶瑟笑道:“我不必问,因为知道。”

    少年心里一紧,难道自己的身份又没藏住,却听对面女孩缓缓说:“你叫鸭先知,我就唤你鸭先知”,接着便是一串少女的铃笑。

    少年脸颊一红,“罢了,那我也不问你名字。待桃花开了,你若来,再告诉我不迟。若你不来,便当你没来过。”

    叶瑟愈发觉得这人有趣,“好,鸭先知,再会。”

    辞别后,少年才想起时辰,不顾换掉湿衣衫,便疾步向养心殿方向奔去。

    三希堂。乾隆递给总管太监吴全忠一折书帖,“阿忠,你帮朕看看,永璜这篇文章写得如何?”

    吴全忠跪接,“哎哟,万岁爷,您这可是折煞奴才了。奴才原本大字不识一个,是为留在皇上身边,才迫自己粗辨几个大字。您让我看大阿哥的大作,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嘛。”

    乾隆这才收回书帖,兀自叹道:“你看不看也无妨,反正朕不喜他这文风。天天诗书礼乐,一点治国的襟怀都没有。”

    “大阿哥可才十五岁呢,有些孩子的烂漫气,倒也自然”,吴总管慰道。

    “再过两个月便十六了,朕十六时已代皇阿玛去西南边陲谈判了。简直不能比。”乾隆一脸不悦。

    “是,是,是,皇上您是千年见一回啊,别说大阿哥,哪个皇子也比不了皇上啊。”

    “吴全忠,你这是咒朕呢,咒朕一个好儿子养不出?”

    “奴才不敢呐”,吴全忠自赏一个大嘴巴子,“主要是皇上还年轻,以后再生个百八十个阿哥,定有通天之子啊。”

    乾隆往吴总管脸上又轻补了一个耳刮子,“你个狗阿忠啊,朕明知你在奉承,可若有几日不听你的连篇鬼话,还真不习惯。”

    此刻,湖边落水少年进殿。原来,他便是当朝大阿哥爱新觉罗。永璜。

    请完安,永璜长立无语。

    乾隆语重心长,“璜儿,你就没话同朕说么?”

    “上次儿臣说谱了新曲,皇阿玛不悦。儿臣只是不愿惹皇阿玛心堵罢了。”永璜惶惶道。

    “罢了罢了”,乾隆失望道:“你有心来探朕便够了。没有什么新文章、新政见之前,不必来了。”说罢潜入书海,不再理会永璜。

    永璜请辞后,吴总管轻声询:“恕老奴多嘴,皇上对大阿哥是不是太严苛了些?”

    严苛?乾隆在心里默默揣度这个词的含义。一经生在皇家,本就与宠溺之爱相去甚远。他自己也是在多年之后,独当一面之时,才回头察觉到皇阿玛曾用心良苦的冷漠,感谢他当年的严苛。

第5章 君心我心() 
回永和宫,叶瑟端量屋里陌生的一切。那些她叫不上名字的名贵奁具,着实是梦幻中的奢华生活。可却没有一样是她想要的。

    珠帘绣幕,倩倩屏风,绣花云扇斜斜倚在古琴上,瓷质上等的青釉香炉,将一阵阵越南古香的芬芳递到屋子每一个角落一切细节都在告诉她,这间屋子原本的主人,与她性格多么迥然不同。

    “玉怜”,叶瑟唤云锦从前的贴身侍女,“将香炉熄了。”

    “娘娘,可使不得啊”,玉怜碎步跑来,“香炉可不仅是个陈设,它可熏香整个屋子,也能用来熏衣,又有祈福之意。”

    叶瑟心底只觉讽刺,香炉若真能祈福,云锦又怎会在这屋里香消玉殒。就在她眼前。

    “我闻不来这味道,昏昏欲睡。”

    “娘娘,您以前可最喜这气味。越南古沉香,一年贡来少许。每次奉了太后,皇上都悄悄给您留点。”

    “可我不记得了,你也知道。以前的,以后不作数了。”

    玉怜不情不愿搬走香炉。

    此刻,叶瑟只盼春天快来,她采些鲜花,让屋里满盛自然的味道。待花干枯了,便将那些干花瓣洒满衣橱,每一件衣服定然渡上一层淡淡香气。

    她又打开云锦的衣橱,桃红、银红、艳粉,各色上等彩锦帛品,令人眼花缭乱。

    “玉怜”,她又唤道“颜色素雅的衣衫放哪了?”

    玉怜心中又开始叫苦,云锦哪有素色衣服呢,都是繁花似锦样式,只好慰道:“娘娘,您人亮眼,越是媚色越衬您。”

    她不顾听玉怜的奉承,自顾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一件月白色袍裙。虽然裙身通体布小折簇花,但因花纹也皆为月白本色,所以看来素净。所有簇花皆为手绣,摸上去旖旎万分,看来却云淡风轻。同样的款色花式共两件,叶瑟抚着,喜欢得不得了。衬里,动物乳绒细细纺,又能防风御寒,过些时日至初春,穿来刚好。

    殿外太监通传,“皇上驾到。”玉怜应声跪地,叶瑟心里一紧,这一晚又该怎样应付。

    皇上满眼带笑,在叶瑟对面坐下,转问玉怜:“这几日可遵旨常给娘娘讲故乡故事?”

    叶瑟怕皇上怪罪玉怜,忙抢话:“天天讲,刻刻讲,讲得我都有些讨厌以前的自己了。”

    “哦”,皇上饶有兴致,“不过,朕也觉如今的你更可爱。”

    叶瑟含羞垂首。庆幸帮玉怜躲过一劫。事实上,每当玉怜讲从前的事,她便要打断。倒是玉怜,讲到苏府,总是眉眼含笑,心情缱绻。她一件都不要听,因她知道自己只做两年替身,不想入戏太深。

    玉怜退下后,皇上深情望向她,“冬天眼见过去了,外面还这般冷,来,让朕抱抱”,说罢极其自然地将她揽于怀中。

    出于少时习惯,任何事物靠近她,她都以嗅开始。嗅出皇上身上惯有的淡淡墨味,那墨上还浮着一层熏香,一定在书房里写写画画一下午,又去哪个嫔妃的殿里走了一趟。皇上是徒步走来的,因其中间杂一层薄汗被风吹散的味道。

    但她立即反应过来,这场怀抱,这种味道,不是她该停留的。于是轻轻推开皇上,羞涩地望了他一眼,重新坐下了。

    真是奇怪。眼前这脸是沧桑俊朗的,身躯是风霜伟岸的,传来的气息也并不让人抵触。可她还是本能地向后退,她旋即明白自己排斥他的原因,因她与他并不算熟悉,他对她的态度却过于熟练了。这并不势均力敌。教她很难投入。而当他动容地唤她“云锦”,她更加努力清醒。这爱,不是给她的,是给云锦的。一个她的代号而已,已不复存在了。

    那么云锦和皇上的感情,也该不复存在。她不愿像木偶一样,重复别人的感情,充当别人感情的寄托。

    “既然天冷,皇上便早回吧”她随口道。

    弘历心底一凉,他的爱妃一失忆,把他也忘得干净。只好转移话题,“不急,朕好久没在永和宫写字了,你来帮朕研墨。”

    她惊怵地跟去,研墨?她哪里会。这么多年,她只会研磨草药,以至于如今指缝还总闻见草药混杂的味道。

    她像研药一样,将砚台那么一捣,弘历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忙从她手中接过砚台检视一番。于喜好墨书的他而言,文房四宝可是心中至爱,哪允她这么糟蹋。

    她知自己又做错事,“真抱歉,都忘了。”

    弘历用玉扳指在她额头轻轻一点,“你可真厉害,还能挑挑拣拣地忘,只记得自己喜欢的。”

    她心内一虚,怕被他看出自己的假冒身份,于是不敢多发一言。

    弘历边挥毫,边叹息,“却把自己最爱的给忘咯。”

    “最爱?甚么?”叶瑟不解。

    “朕呐。”弘历不经心答。叶瑟在一侧悄悄涨红脸。

    弘历一写起字来,便忘了时辰。叶瑟盯着浓黑的笔墨,浑觉无聊,没来由地呵欠连连。

    弘历不忍地说:“你困了便先睡。”

    叶瑟随口答:“皇上不走,我怎么睡?”

    说完便悔了。弘历心底一阵失落,只好收了笔,柔声告辞。

    走了十余步,却又折回。叶瑟开门不解。

    弘历兀自进屋,退掉裘衣,凑近叶瑟道:“不是朕不走,是老天留朕在永和宫。快三月天了,竟下雪,也算罕见。朕走不成了。”

    叶瑟心跳得厉害,慌忙退了几步,“所以皇上才该趁着雪未转大快些走。”

    弘历的失落之情溢于言表,想忍气吞声,但终于捏起她的下巴,缓缓说:“好,你慢慢拾回忆。拾不起也没关系,朕会让你知道,即便让你重新活,你爱上的,还会是朕。”

    言罢,渐行渐远于冷夜风雪中。

    叶瑟立于窗棂侧,遥望风雪,很想心疼皇上。但心知没资格这样做,于是她反倒希望雪下得再大些,让皇上的心再冷些,再厌弃她多一点。只是,不要宠她。其余怎样都好。

第6章 失忆症() 
吴院判为叶瑟反复按摩印堂穴、神庭穴、百会穴,按摩间以关键词诱她回忆。

    叶瑟感受被刺疼的穴位,心中叫苦不迭。

    经过连日来她对自己的拒绝,皇上亦敛住面容,不再给她过浓的爱意,只冷冷站在她面前,维持一个君王该有的威严。可心是刹不住的,眼神是不能骗人的。总不经意地瞥向她那清丽面容,因按摩痛楚而蜷曲如花瓣。

    片刻,药膳端来。

    叶瑟凑近一闻,还好,不过鹿茸、何首乌、灵芝、绞股蓝、核桃衣等寻常草药,喝了倒对身体无碍。

    如此,她感恩少时师父迫自己嗅草药的经历。为教她精断草药,师父总用近乎苛刻的方式。

    他将草药和马粪中,让她一一闻辨。起初掺一种,到两三种,后来,她能从一团马粪辨出八九种中草药。

    一日,照例训练。可她闻了近三个时辰,几度熏吐,仍辨不出任何草药。

    师父才缓缓收起嘴里吧嗒吧嗒的水烟袋,轻敲自己脑袋,“哎哟,闺女,为师今天忘放草药了”,然后凝视叶瑟恼羞成怒的样子哈哈大笑。

    时光总在这般打打闹闹中倏忽而过。想及师父,她终究没忍住,泪叮咛落入盛药的青玉碗中。

    皇上终于忍不住,先同她讲话,“药太苦了?”

    为掩饰来历,她只得点头。

    皇上端过她手中尚未喝净的药碗置于茶几,转而问吴院判:“不喝药,可有他方?”

    吴大人俯首答:“回皇上,明日或可一试针灸。”

    针灸?叶瑟不禁汗毛倒竖,连连摆手。

    吴大人心中疑惑:这云贵嫔既已失忆,何以对灸疼记忆犹新。

    皇上复问:“就没有不吃苦头的疗法?”

    “心病尚需心药医,多带贵嫔娘娘见见故人,听听往事,慢慢刺激回忆。只是这法子最慢。”

    “慢便慢吧”,弘历叹气,“本也急不得。”说着又转向叶瑟,赌气道:“况且失忆了也没什么不好,如今傻乎乎的,倒比从前可爱了呢。”

    “谁傻乎乎的了?”叶瑟不悦,见弘历认真的表情,又忍不住笑了。与皇上对视一笑的感觉,竟在她心里迅速蔓延出一种温暖。她忙低下头,令自己不要动情,于是,又假装抚着太阳穴,疲惫道:“皇上先回吧,我又倦了,想歇着。”

    “你扼朕手腕的劲儿哪去了”,弘历无奈道:“早晨刚起了一个时辰,见朕便困。旁人都是见了朕便不困了,便不敢困了。你可真能啊。”言罢,负手离去。

    虽上次在湖边还误打误撞,救了“落水少年”,可她终究对宫中不够熟悉。皇上刚出门,她便唤玉怜陪她出门转转。

    不觉间,两人行至御花园。玉怜前后左右来回检视一圈,“小主,我们还是回吧。奴婢刚才远远看见素杏了,她是皇后宫里的,奴婢怕皇后娘娘也来赏花。”

    “那多好啊”,叶瑟兴奋道。那日她昏沉醒来,只听皇后吩咐数语,并不敢大胆张望。今日若真能遇上,她一定细细看。当今圣上,她已仔细瞧过了,再同当朝皇后说上几句话,那也不枉来皇宫走一遭。

    她故意向玉怜张望的方向奔去。玉怜心中又急又怕,如今自家主子失忆,可别在皇后面前出了丑。

    寒风还有些料峭,御花园一角的迎春花却不知何时悄悄抽出新枝,涨满星点黄意。皇后富察?妙卿伸手轻托幼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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