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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民国往事_羽尘-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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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非我们都死了,否则日本人别想动沈家。”沈熙觉冷静的说道。
  顾廷聿敛着目光,沈熙平被杀的原因他在前几日已经知道了,早前他也从林汉旻那里知道沈熙平在天津的情况并不好,只是怕沈熙担心,所以一直没告诉他。
  此时顾廷聿有说不出的懊恼,那天沈熙觉说他接到了大哥的电话时,他便该上心的,日本人布了那么多暗哨在沈公馆,怎么可能不监听沈公馆的电话。如果他再多一些小心,如果他能多一些警惕,也许沈熙平就不会被杀了。
  “我自己的仇,我自己报。”
  沈熙觉冷凝的语气和绝决的背影在那一瞬烙在顾廷聿的眼中,那个背影让顾廷聿觉得很陌生,但很快他便接受了这份陌生,顾廷聿太过明白世道逼人的道理,到了这个份儿上,无论接下来沈熙觉要做什么,他都不会阻止。
  命运总是喜欢打压苟延残喘的人,当最后一线曙光被沉重的巨石断绝之后,生命变得毫无价值,寻一个活的着理由,仅此而已。因为伤的太重,因为伤的太痛,所以撕掉所有的善,以恶报恶。

  ☆、【二十六】

  
  新年的爆竹声响彻了上海租界,上海沦陷之后,这是沈熙觉和顾廷聿一起渡过的第一个除夕。
  沈公馆的餐饭前坐着沈熙觉、顾廷聿和裴英三个人,沉默的吃着简单的年夜饭,家里的帮佣都回家过年了。
  顾廷聿夹了些菜放到了沈熙觉碗里。
  沈熙平死后,裴英回天津处理了丧事,回来后顾廷聿才知道,沈熙觉让裴英把沈宅拆了,然后把那块地皮卖了,沈家在天津的家当大部分都变卖了,在花旗银行全兑成了美元和黄金,存进了上海的户头。
  半个月前,南满商会在公共租界办了个圣诞派队,沈熙觉没推局,准时到场,只是那天他带了尚雁声去,却没通知顾廷聿。
  顾廷聿曾觉得无论沈熙觉做什么,他都不会干预也不会阻止,可是现在他却十分的担心,担心他所做的事最终会伤害到他自己。
  公共租界的派对之后,证明了顾廷聿的担心并非多虑。
  自那之后沈熙觉和青帮的张先生来往的密切了许多。沈熙觉被黄先生从青帮剃了名之后,青帮上下视他为叛徒,要不是现在上海是日本人当道,只怕沈熙觉早就横死街头了。
  顾廷聿记得沈熙觉说过,他不喜欢与张先生打交道,此人城府太深利字当头,不似黄先生和杜先生那样讲江湖道义。
  上海沦陷后,张便公开投敌沦为汉奸,大肆镇压抗日救亡活动,为日军收购粮食、棉花、煤炭、药品等战略物资,甚至武装劫夺,趁机大发国难财,并筹建伪浙江省政府,拟出任伪省长。
  顾廷聿到上海之前,戴局长已对他下答命令,张、汪二人需伺机暗杀,不能任由这样的汉奸出卖国家。
  “我有分寸。”
  沈熙觉只一句,便不再多说。
  顾廷聿想问,可又怕阻了他的盘算。当他还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参谋长的时候,顾廷聿一直对沈熙觉的处处计算、事事量度有所保留。可现在,也许是真的开窍了,有许多事他开始放慢步调,思定而后动,慢慢地发现原来的自己是多么鲁莽。
  他虽不能说他是军统上海站的接潜人,因为这是机密,是至亲之人也不能知道的事,可除此之外,顾廷聿对沈熙觉也有了保留,一种无形的力量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夜深人静的时候,顾廷聿总是仔细地年着枕在自己身边,沉沉睡去的沈熙觉,只有那个时候,他才能毫无保留的去爱他。
  心里无数次的说要保护他,不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可是到头来却什么也做不了,在这样的世道下,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过单薄。
  上海站交替的日子就在眼前,林汉旻过了不两三个月就要离开上海,去完成另一个任务了,顾廷聿自问心里没底,他终于明白戴局长在他面前如此自豪的夸赞他的原因,也佩服林汉旻的冷静沉着和处变不惊。
  有时,顾廷聿觉得林汉旻和沈熙觉有些相似,他们都心思敏捷思虑周详,但有时候又觉得他们完全不像。林汉旻会选则用最低的代价换取最高的筹码,而沈熙觉则会为了他所在意的一点,而舍弃所有。
  顾廷聿最担心,也最害怕他这一点。
  国家危难,所爱之人受到伤害,顾廷聿受着双重的煎熬。他不敢踏实的睡觉,生怕他在梦中透露了心底的恐惧和秘密。他要在仇敌面前伪装自己,却又不能完全改变往日的性格,这让他倍感焦心。
  “你不是顾廷聿,顾廷聿已经为国捐躯了。…你是烟枪,你只有代号。你活,是为了完成任务;你死,也是为了完成任务。”
  杏林堂的密室里,林汉旻说出了和戴局长一样的话,魔咒一样的话语。顾廷聿在咬牙坚持的时候,也每每如此警示自己。
  “你呢?也只是为了任务?”
  面对顾廷聿的问,林汉旻淡然一笑。
  “我没有名字,没有身份,我可以是任何人。……惊弓之鸟,安逸则死。”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
  顾廷聿感到深深的无奈。
  那一刻林汉旻露出了一丝真实的神情,他的眼中似是微微带着泪光,仿佛是在思念一个人。
  “寒山不移,倦鸟终会归巢。…等到战争结束,我们才能真正的,回到归处。”说着,他的眼中又透出了一丝黯然,“希望,能活到那一天。希望,归处仍在。”
  之后,林汉旻和顾廷聿都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沈熙觉便是顾廷聿的归处,唯一的归处,刻骨铭心。
  除夕早上,连巡捕房都没人点卯了,顾廷聿送走了来拖花盆的花匠,今年上海冬天特别冷,沈公馆的小花园里冻死了好些花草,难得花圃的工人除夕还愿意来跑一趟。
  沈熙觉穿了大衣出门,只和顾廷聿说是去银行,便让裴英陪着出去了。
  司机也回家过年去了,裴英便开了车载沈熙觉去了一处公馆,日本总领事馆副领事岩井的公馆。
  今天,这里有一个小聚会,缘由是南京汪伪政府正式派了人来和日本人会面,接下来将会在上海宣布新政府正式成立的消息,以及配合日本特务机关,在上海设立中央执行委员会特务委员会特工总部,由周佛海出任主任。
  而此时,安野秀一的特务机关已在上海成立有些日子了,将由他代表土肥原出任日军特务机关的机关长,统协汪伪特工总部和上海日军特务机关“梅”。
  原本这事和沈熙觉没有关系,而且安野秀一只想让沈熙觉在民生和经济上成为他的枪,军务上的事情并不想让他参与,毕竟他太精明,也根本没有合作的诚意。只是,此次代表汪伪政府到上海来的人对经融方面十分精通,他来上海不只是为了汪伪特工总部的事,另外就是要在上海建立新政府的经融局。
  沈熙觉第一次来岩井公馆,他早就听说这里不是简单的副领事官邸,而是日本人外交口上的一处情报机关。
  小会客室里,围着茶几坐了四个人,安野秀一坐在沈熙觉的左手边,而岩井公馆的主人岩井副领士坐在沈熙觉的右手边,坐在沈熙觉对面的年轻男人神情淡然、风度翩翩,全然是一副公子哥的模样,右手一直在摩挲着一只精致的怀表。
  “周君,这位是南满商会的会长安野君,也是梅机关的机关长。”
  “安野先生,久仰。”
  安野秀一露出了自信的笑容,轻轻的点了点头,转而看了一眼沈熙觉,向对方介绍道,“我来介绍两位中国朋友认识一下吧。”
  朋友,哼,看来安野秀一也没有把对面的那位周君看得很重,话里到有几份嘲讽。
  “这位是我们大日本帝国委任的上海中亚共治会的会长,沈君。”安野秀一说着对沈熙觉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带着令沈熙觉作呕的目光,“也是我的好朋友。”
  “沈先生,你好。在下周书维。”
  岩井领事瞄了一眼周书维,笑着说道,“周君的父亲,是南京新政府的周委员。”
  沈熙觉浅浅的笑了笑,和周书维相互点了点头。心想,原来是周佛海的儿子,看他这从容不迫的风度到是可惜了,爹是汉奸,儿子也是汉奸。
  “我只不过是个闲人,父亲见我闲在家里,就派我出来走动走动,也算为政府效力了。”
  周书维说的轻描淡写,到是让安野秀一和岩井副领士没那么得意了。
  之后聊的话题,基本就是要在上海组建新政府的经融局,周书维会在上海待一段时间,经济方面的问题沈熙觉这个共治会长自然也要配合的。
  “最近闸北闹的很厉害,沈君是不是该出面管一管。你可是共治会的会长,上海的经济要靠你维系,你们华工的秩序也要让你受累了。”
  岩井副领士显然是和安野秀一套好了词儿的,沈熙觉这个共治会会长就是替他们日本人的挡箭牌,因为往往对敌人的仇恨远不及对汉奸走狗的仇恨来的深刻。
  安野秀一笑着点了点头,“或者通知宪兵司令部,让他们派保安队去也行。”
  书维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靠在沙发上摩挲着手里的怀表,脸上带着淡而不觉的微笑。
  离开岩井公馆时,沈熙觉和周书维一同走出来,相互客套了几句便各自回去了。
  回到沈公馆时,约莫已经过了中午,沈熙觉显得有些疲惫,回到房间坐在沙发上发愣。顾廷聿从裴英那里听了个大概,知道他是见到了安野秀一,心里憋屈,于是放下了手里的事,上楼陪他去了。
  “把外衣脱了吧。”
  顾廷聿把他拉起来,帮他脱掉了毛呢外衣,转身挂了起来。蓦地,背后一笼温暖贴了上来,沈熙觉从背后环住了他,把头搁在了他的肩头。
  “累了?”
  “嗯。”
  “要不要吃点儿什么?”
  “不要。”
  “趟会儿?”
  “就这么靠着。”
  顾廷聿笑了起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环在腰上的手,转过身把沈熙觉搂进了怀里,轻轻的顺着他的背,俩人就这样互相依偎着站了许久。
  沈熙觉已经熟悉了除夕的冷静,他现在最亲的人只有顾廷聿和裴英了,虽然连一张桌子都坐不满,但这就是一家人,算是团圆了。
  顾廷聿的怀抱是沈熙觉唯一的归处,贴着他的身体,感受着彼此的心跳,沈熙觉原以为他只这样就能够不顾一切。直到沈熙平死在火车上,沈熙觉才发现,有些人不会放过你,你也不能放过他。
  沈熙觉让裴英拆了沈宅卖了地,脱手了所有天津的家当,换了美元和黄金,乱世之中没有权,那就只能靠钱了。
  “跟黄先生讨个人情,托青帮的兄弟帮我查一查,谁杀了我大哥。”
  尚雁声陪沈熙觉去赴宴时,沈熙觉在车里嘱咐她。
  一个大世界的戏子,不管台下坐的是什么人,上了台就要唱。尚雁声没有离开上海,她有心,想陪着他等,同时她也成了沈熙觉联系青帮,联系黄、杜二位先生的中间人,她一个唱戏的,不扎眼,也不招人盯着,到是有了些方便。
  “查出来,要动手吗?”
  “我自己的仇,我自己来。”
  尚雁声转脸看着沈熙觉无比冷凝的侧脸,伸手握住了他冰冷的手。
  “两位先生让我转告你,不必让他过中秋了。”
  沈熙觉听罢,点了点头。
  腊月之后,沈熙觉让裴英在江湖上散了暗花。
  “只要是天津沈家的产业,一处不留。谁能做成这事儿,每人十条大黄鱼,我保他全家老小,平平安安过好日子。”
  暗花一散,沈家名下各处的实业不是被炸便是被烧,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原本沈熙平对拆了股权的沈家产业损失惨重,日本人几乎没有捞到好处。
  伤人一千,自损八百。沈家的产业,烧光了也不能落在日本人手里。
  受损失的不只日本人,也有沈家,日本怎么也想不到,会是沈熙主使了这一切,只能愤怒于那些抗日分子,随后山西、太原几处的抗日组织被大肆围剿。
  

  ☆、【二十七】

  
  沪上三月,春阳正暖,苏州河上泛着波光,水鸭游出一条涟漪。
  顾廷聿靠在车边,点着了一只烟,抬手看了看表,转眼望了一下身后的长街尽头,保安大队今天有特殊任务,宪兵部半个小时前下的令,让他们配合巡捕封锁整个闸北。
  南市一早便闭了市,整条街显得很萧瑟,巡捕房除了看门儿的几乎全都出动了,守在内围,保安队虽然安在巡捕房,实际上归宪兵司令部管,以往都是他们占大头,巡捕房跟着当跟班儿,今天却调了个个儿。
  “头儿,这是唱哪一出啊?”
  保安队的副队长魏锋坐在车里叼着烟,瞄了一眼靠在旁边车上的顾廷聿,对身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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