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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民国往事_羽尘-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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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休息,少烦忧,比什么吃药都好。”
  林汉旻临走时在门口嘱咐顾廷聿,四周暗哨包围,乔装成车夫的被顾廷聿叫了过来,全当他是真车夫,给了钱让他送林汉旻回药铺。
  “药我让伙计抓了,明天给您送来。吃完几副之后,我再来瞧。”
  “谢谢大夫。”
  车夫在一边等着,顾廷聿谢过林汉旻又问道,“最近天气寒,有没有冬补的药?”
  “有几个膏方到是对沈先生有用,改日您来我药铺看看,合适就给你制上,入了冬正好用。”
  顾廷聿点点头,目送林汉旻离开。
  几日之后,顾廷聿去了杏林堂,林汉旻给他准备了几张方子,一一给他解释。跟着顾廷聿来的还是上回那两个卫兵,上次吃了些甜头,这回便就没那么生份了,见林汉旻和顾廷聿在那儿看方子,他们站的怪无聊的,就坐到一边儿去了,小伙计有眼力劲儿,立马给端了茶水和瓜子儿花生。
  “之前的方子,换了几味药,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正吃着,没见大起色。”
  林汉旻点点头,“中药起效慢,离入冬还有些日子,不着急。”
  “照方子吃药,却不见起色,怎么能不着急。”顾廷聿和颜悦色的一边看着方子,一边说。
  林汉旻收了顾廷聿手里的药方,又换了一张递给他。“您再瞧瞧这张方子。”
  “要等到什么时候?”顾廷聿冷言问道。
  “药太猛了伤身,千万别医不好病,还送了命。”
  顾廷聿和林汉旻四目相交,一个沉着冷凝,一个云淡风轻。
  林汉旻将之前的方子放到一边,抬眼微笑着说道,“温补讲究循序渐进,之前的大夫没跟您说吗,有些病是急不来的。”
  顾廷聿沉着脸,好在他是背对着那两个卫兵,他的面色只有林汉旻看得清楚,“外伤内毒,要命的病。慢慢治?只怕等不到见起色,就已经丢了命了。”
  林汉旻的神情没有一丝微澜,就像一面镜子,照出的只有对方,没人能看到镜子背后有什么。
  “伤人一千,自损八百,赢了也是输。”林汉旻低头在纸上写着另一张方子,低眉垂目唇齿微动,“你是来接替我的,不是来上阵杀敌的。你不只是你自己,你是整个军统上海站。”
  顾廷聿冷静了下来,他在来之前觉得自己可以很静的处理一切,但到了上海之后,先是沈熙觉的遭遇,再是日本人对中国人的屠戮,他不得不拿着枪带着人去杀自己的同胞,他要留下来,这是他来到上海的目的。
  “我效忠的是国家,不是戴局长。我们随时可以被牺牲,生命没有贵贱,但死的要有价值。”
  第一次和林汉旻接头的时候,林汉旻就在他的面前说了这番话。
  顾廷聿刚刚被放出来,那11条人命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生平第一次出卖了自己的同袍,血淋淋的名字一个一个的切割着他的灵魂。
  顾廷聿强压着怒火和难以形容的痛苦,他第一次明白了戴局长说的话,“没有硝烟的战场,弥漫的全是血腥味。”
  林汉旻,一个白净的书生,从他的身上顾廷聿找不到一点儿军人的影子。军人是钢铁铸就的,而林汉旻却像一抔水,宁静而温润,可在你放下防备的时候,他又能瞬间化成冰,如锥一般刺入你的心脏。
  “他们死后会是名正言顺的烈士,他们会被记入将士阵亡名录,他们的亲人会知道,他们是为国捐躯。”林汉旻的话中是对那11名同袍的尊敬和认同。
  “也许有朝一日,你我也会如此结局。”
  顾廷聿的一句话,林汉旻露出了淡然的笑容。棋局从来不在棋子的掌控中,棋子唯一能做的就是被放置在最有用的位置,哪怕下一步就会被对手吃掉。
  漫长的时间里,林汉旻学会了不去面对自己,否则他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完成任务的可能。上海沦陷之日,他失去了父亲。他永远欠他一个解释,他永远不能告诉他,您的儿子是一个军人,一个值得您骄傲的党国军人。
  回忆是他走到现在的唯一支撑,他永远记得他进黄埔那天,父亲自豪的笑容;他永远记得汉口小楼里,他可以放心依靠的肩膀。
  寒山,惊鸟唯一的归处。
  

  ☆、【二十五】

  
  民国二十七年,冬。
  这一年上海的冬天少见的下起了大雪,沈熙觉焦急的等着,火车顶着风雪驶进了月台。
  两天前,上海沈公馆的某个清晨,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公馆的宁静,管事接了电话急忙跑上楼通知在小书房的沈熙觉。
  沈熙觉的脑子空白了半分钟,拿起了电话。
  “哥。”
  “沈家没有当汉奸的子孙。”
  冰冷的一盆水浇下来,沈熙觉觉得全身发冷,快五年了,沈熙平没有回过沈熙觉寄回家的任何一封信,也不有接过任何一个沈熙觉打回家的电话。
  电话的两端都有是长长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沈熙平沉着声说道,“我不信我的弟弟的是汉奸。”
  沈熙觉的泪水猝然涌出眼眶,心上的裂口在一瞬间痊愈了。
  “明天我会坐火车去上海,我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挂上电话,长长的沉默,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还是久久的看着电话,舍不得把目光移开。沈熙觉感到身上轻松了许多,他想,也许真的已经到了最坏的尽头,于是便有了回旋的余地,于是便有了好的开始。
  当天,顾廷聿依旧是到巡捕房点了卯,早早的便回沈公馆了,一进客厅,就见沈熙觉满面红光的坐在沙发上等他,见他回来了笑着迎了上去。
  顾廷聿真的太久没有看到沈熙觉纯粹的笑容了,没有忧虑、没有勉强,真真实实的笑容。
  沈熙觉担着共治会会长的头衔,断的了和青帮的关系,可是日本人却没有半点要弃他的意思,到是大力的渲染他这个共治会长和中亚银行经理的存在,头里有一半儿的原因是沈熙觉成了张先生的替死鬼,另一半原因便是因为,沈家在天津和上海的产业十分庞大,而如今家中仅剩沈熙平和沈熙觉两兄弟。
  自从上海沦陷之后,沈熙觉便几乎断了和天津的联系,他这么聪明的人自然看透了日本的盘算,他是张先生背叛青帮的替死鬼,他是沈家在上海的人质。
  “拔了香头,你就不再是青帮的人了。”
  在沈熙觉答应安野秀一条件的前一晚,他去了大世界见了黄先生。
  “我以后做的事,就都跟青帮无关了。”
  “背义之人,按帮规是要杀的。”黄先生神色冷凝的说道。
  沈熙觉点了点头,“这事儿,我来办。”
  “有事让雁声来找我。”
  那晚别过黄先生,沈熙觉隔天便被青帮剃了名,从此他不再是青帮的人,如他所说,他所做的事都再与青帮无关。
  前些年,南满商会找黄、张、杜三位先生谈生意,想借着青帮在上海的势力和财力,在上海搅动时局,但杜先生和黄先生都不屑和日本为伍,便让沈熙觉出面推了。只是他们万没想到一向不作声的张先生却和日本人暗中搭上了。杜先生和黄先生在大世界遇袭,沈熙觉在恒社被人埋伏都是张先生和安野秀一下的手。
  黄先生、杜先生、张先生是早年拜过把子的兄弟,杜先生临走时嘱咐沈熙觉,只要他姓张的不要太出格就随他去;黄先生也是对他一忍再忍,直到姓张的暗地里杀了不少青帮兄弟,黄先生和杜先生才决定按帮规处置他。
  张先生在青帮的地位和黄、杜二位先生齐肩,按帮规能动他的人只有黄、杜二位先生,否则就是以下犯上,就算处置了他,自己也要受帮规惩戒的。而张先生一向小谨小慎微,以眼下黄、杜二位先生的处境,想要动他不是件容易的事。
  沈熙觉正在这个时个候被安野秀一算计了,便顺水推舟全当不知内情,做了张先生的挡箭牌,消弱了安野秀一和张先生对他的戒心,同时,他和青帮断了关系,要杀谁也全然和帮规无关了。
  因为此中缘由,沈熙觉便断了和天津的联系,尽量不把沈家牵扯进来,但当他接到沈熙平打来的电话时,他真的太高兴了,高兴的把所有盘算都抛之脑后了,他只想要大哥一个交代,他没有让沈家蒙羞,他是堂堂正正的中国人,对得起父母的生养。
  沈熙平的电话比什么药都管用,接到电话当晚沈熙觉饭也比平时吃的多了些,人也立刻有了精神,顾廷聿心下真是松了一口气。
  “要不要我陪你去?”
  沈熙觉靠在顾廷聿肩头,慵懒的摇了摇头,用微哑的声音说道,“我自己去,”说完便倦倦的合上了双眼。
  顾廷聿看着他的睡容,久久舍不得把目光移开。上海犹如魔鬼的巢穴,顾廷聿身在其中心里笼罩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和不安,他每天要面对着敌人,他要伪装自己,看着和他一样怀着爱国之心的同胞被杀,有时候他甚至羡慕那些被杀害的同胞,他们堂堂正正的面对死亡,而他只能在魔鬼的巢穴里继续伪装。
  风雪沾湿了外衣,裴英陪沈熙觉在月台上等着,可过了很久,火车上的人几乎都下完车了,依旧不见沈熙平的身影。
  沈熙觉越等越觉得不对劲儿,不知为何心里升起了深深的不安,他再也等不了了,于是便跑上了火车,挨着车厢的找,从车头一个包厢一个包厢的找,裴英看他急成那样也跟着一间间的找。
  裴英伸手拉开一间包厢的门,刚开了个门缝,浓重的血腥味便涌了出来,裴英心底一沉,从门缝往里面看了一眼,车窗边坐着一个身影,帽檐压的有些低像是睡着了,他对面的软卧上倒了一个身影,血已经染红了褥子。
  裴英急忙关上包厢门,瞥了一眼正在查看另一个包厢的沈熙觉。
  沈熙觉正从那间包厢门口里退出来,转眼便瞥见了裴英。
  “这间没有。”裴英极力的让自己平静,挤出了些许笑容,问道,“会不会没上车?要不咱先回吧?说不定大少爷被事耽搁了。”
  裴英不确定自己掩饰的好不好,也不确定包厢里的人是不是沈熙平,但他确定倒在软卧上的是老张。
  沈熙觉的神情告诉裴英,他这个谎撒的一点儿也不高明。
  沈熙觉缓缓的拉开了那间包厢的门,看了一眼倒在软卧上的老张,转眼看向了窗边的身影。
  人在遭受致命的打击时候,往往只是平静,而后才是锥心刺骨的疼痛。
  此刻的沈熙觉便是如此,他看着窗边的那个身影,蹲下身子伸手揭开了那压低的礼帽,沈熙平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庞映进了眼里,蓦地,他的头无力的歪向了一边,咽喉处一道血红的口子,血已经从那里流尽了。
  沈熙觉伸手轻轻推了推大哥的身子,像是想要叫醒他似的,触及衣襟的瞬间,温冷的感觉像刀一样割开了他的心,翻转手掌,满手都是沈熙平的血,他的衣襟早已被血洇透了。
  顾廷聿接到电话时候已经过了中午,裴英把失了魂似的沈熙觉带回了家,他坐在小书房的沙发上,一言不发。
  看到沈熙觉的时候,顾廷聿心如刀绞。
  沈熙觉心口堵着一口气,那口气魇住了他。
  “难过就哭出来。”
  顾廷聿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沈熙觉,也无从安慰,他被夺走了太多太多,承受了太多太多。沈熙觉依偎在顾廷聿的怀抱里,把头埋在他的肩头,没有哭也有说话。
  沈熙平的遗体被裴英送回了天津,沈熙觉并没有回去,他欠大哥一个解释,大哥没有来得急原谅他。
  十天后,裴英从天津回到了上海。
  “我要去弄死那帮小鬼子。”裴英咬牙吼着。
  沈熙觉坐在书桌前,眼中没有一丝波澜,也许他早就已经猜到了原因,只是现在的情形证实了他的猜测。
  “杀一个人,总是有理由的。”
  沈家的财力在全中国屈指可数,天津早在七七事变之时便已沦陷,当时的疯狂轰炸之下,天津和北京遍地废墟,天津成为日本侵略中国、掠夺中国经济和华工的战略基地,沈熙平支撑着沈家到今天,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
  沈熙觉不敢联络家里,沈熙平又何尝敢联络上海,到头来他们兄弟俩心里挂念的还是彼此,血浓于水。
  天津的日子虽不好过,但沈熙平依然对得起父亲的教养,他一直不遗余力的支援抗日,也因此早已被日本人盯上了,到也多亏了天津各界的帮衬和维护,沈熙平还能在天津平安。
  恰恰是这次来上海,给了日本特务机会,在火车上将他暗杀。
  沈熙平一死,天津的日资商会竟然拿出了伪造的契权书,沈熙平名下几乎所有的产业都成了日本的资产。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沈熙平将所有的产业一分为二,和沈熙觉各占一半股权。
  “除非我们都死了,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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