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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海明威文集-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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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队部署在河的左岸。堤岸顶上有一排坑,坑里有些士兵。尼克看到有的地方架着机枪,焰火信号弹也上了发射架。堤坡上坑里的士兵则都在睡大觉。谁也没来向他查问口令。他只管往前走,刚随着土堤拐了个弯,不防闪出来一个胡子拉碴、眼皮红肿、满眼都是血丝的年轻少尉,拿手枪对住了他。

〃你是什么人?〃

尼克告诉了他。

〃有什么证明?〃

尼克出示了通行证,证件上有他的照片,有他的姓名身份,还盖上了第三集团军的大印。少尉一把抓在手里。

〃放在我这儿吧。〃

〃那可不行,〃尼克说。〃证件得还给我,手枪快收起来。放到枪套里去。〃

〃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人呢?〃

〃证件上不写着吗?〃

〃万一证件是假的呢?这证件得交给我。〃

〃别胡闹啦,〃尼克乐呵呵地说:〃快带我去见你们连长吧。〃

〃我得送你到营部去。〃

〃行啊,〃尼克说。〃嗳,你认识帕拉维普尼上尉吗?就是那个留小胡子的高个子,以前当过建筑师,会说英国话的。〃

〃你认识他?〃

〃有点认识。〃

〃他指挥几连?〃

〃二连。〃

〃现在他是营长。〃

〃那可好,〃尼克说。听说帕拉安然无恙,他心里觉得一宽。〃咱们到营部去吧。〃

刚才尼克出镜口的时候,右边一所破房子的上空爆炸过三颗开花弹,此后就一直没有打过炮。可是这军官的脸色却老象在挨排炮一样。不但脸色那样紧张,连声音听起来都不大自然。他的手枪使尼克很不自在。

〃快把枪收起来,〃他说。〃敌人跟你还隔着这么大一条河呢。〃

〃我要真当你奸细的话,这就一枪毙了你啦,〃少尉说。

〃得啦,〃尼克说。〃咱们到营部去吧。〃这个军官弄得他非常不自在。

营部设在一掩蔽部里,代营长帕拉维普尼上尉坐在桌子后边,比从前更消瘦了,那英国旗派也更足了。尼克一个敬礼,他马上从桌子后边站了起来。

〃好哇,〃他说。〃乍一看,简直认不出你了。你穿了这身军装在干什么呀?〃

〃是他们叫我穿的。〃

〃见到你太高兴了,尼古洛。〃

〃真太高兴了。你面色不错呢。仗打得怎么样啊?〃

〃我们这场进攻战打得漂亮极了。真的,漂亮极了。我给你讲讲,你来看。〃

他就在地图上比划着,讲了进攻的过程。

〃我是从福尔纳普来的,〃尼克说。〃一路上也看得出一些情况。的确打得很不错。〃

〃了不起。实在了不起。你现在调在团部?〃

〃不。我的任务就是到处走走,让大家看看我这一身军装。〃

〃有这样的怪事。〃

〃要是看到有这么一个身穿美军制服的人,大家就会相信美国军队快要大批开到了。〃

〃可怎么让他们知道这是美国军队的制服呢?〃

〃你告诉他们嘛。〃

〃啊,明白了,我明白了。那我就派一名班长给你带路,陪你到各处部队里去转一转。〃

〃象个臭政客似的,〃尼克说。

〃你要是穿了便服,那就要引人注目多了。在这儿穿了便服才真叫万众瞩目呢。〃

〃还要戴一顶洪堡帽,〃尼克说。

〃或者戴一顶毛茸茸的费陀拉①也行。〃——

①费陀拉,一种软呢浅顶帽,首次出现在法国戏剧家萨尔杜(1831…1908)的戏剧《费陀拉》(1888)中,故名——

〃照规矩呢,我口袋里应该装满了香烟啦,明信片啦这一类的东西,〃尼克说。〃还应该背上一满袋巧克力。逢人分发,捎带着慰问几句,还要拍拍背脊。可现在一没有香烟、明信片,二没有巧克力。所以他们叫我随便走上一圈就行。〃

〃不过我相信你这一来对部队总是个很大的鼓励。〃

〃你可别那么想才好,〃尼克说。〃老实说我心里实在觉得腻味透了。其实按我的一贯宗旨,我倒巴不得给你带一瓶白兰地来。〃

〃按你的一贯宗旨,〃帕拉说着,这才第一次笑了笑,露出了发黄的牙齿。〃这话真说得妙极了。你要不要喝点土白兰地?〃

〃不喝了,谢谢,〃尼克说。

〃酒里没有乙醚呢。〃

〃我至今还觉得嘴里有股乙醚味儿。〃尼克一下子全想起来了。

〃你知道,要不是那次一起坐卡车回来,在路上听你胡说一气,我还根本不知道你喝醉了呢。〃

〃我每次进攻前都要灌个醉,〃尼克说。

〃我就受不了,〃帕拉说。〃我第一次打仗尝过这个滋味,那是我生气打的第一仗,一喝醉反而觉得难过极了,到后来又渴得要命。〃

〃这么说你用不到靠酒来帮忙。〃

〃可你打起仗来比我勇敢多了。〃

〃哪里哟,〃尼克说。〃我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还是喝醉为好。我倒不觉得这有什么难为情的。〃

〃我可从来没有看见你喝醉过。〃

〃没见过?〃尼克说。〃会没见过?你难道不记得了,那天晚上我们从梅斯特雷乘卡车到波托格朗台,路上我想要睡觉,把自行车当作了毯子,打算拉过来起胸盖好?〃

〃那可不是在火线上。〃

〃我这个人是好是孬,咱们也别谈了,〃尼克说。〃这个问题我自己心里太清楚了,我都不愿意再想了。〃

〃那你还是先在这儿待会儿吧,〃帕拉维普尼说。〃要打盹只管请便。这个洞子打几炮也还经得起。这会儿天还热,出去走走还早。〃

〃我看反正也不忙。〃

〃你的身体真的好了吗?〃

〃满好。完全正常。〃

〃不,要实事求是说。〃

〃是完全正常。不过没有个灯睡不着觉。就是还有这么点小毛病。〃

〃我早就说过你应该动个开颅手术。别看我不是个医生,我看得可准了。〃

〃不过,医生认为还是让它自己吸收的好,那也只好如此。怎么啦?难道你看我的神经不大正常?〃

〃哪里,绝对正常。〃

〃谁只要一旦给医生下了个神经失常的诊断,那就够你受的,〃尼克说。〃从此就再也没有人相信你了。〃

〃我说还是打个盹好,尼古洛,〃帕拉维普尼说。〃不过这个地方跟我们以前见惯的营部可不能比。我们就等着转移呢。这会儿天气还热,你不要出去——犯不上的。还是在床铺上躺一会儿。〃

〃那我就躺一会儿吧,〃尼克说。

尼克躺在床铺上。他身上不大对劲,心里本来就很不痛快,何况这都叫帕拉维普尼上尉一眼看出来了,所以越发感到灰心丧气。这个地下掩蔽部可不及从前的那一个大,记得当初他带的那一个排,都是1899年出生的士兵,刚上前线,碰上进攻前的炮轰,在掩蔽部里吓得发起歇斯底里来,帕拉命令他带他们每两人一批,出洞去走走,好叫他们明白不会有什么危险,他呢,拿钢盔皮带紧紧的扣住了下巴,不让嘴唇动一动。心里明知道这种毛病一发作就别想止得住。明知道这种办法根本是胡说八道——他要是哭闹个没完,那就揍他个鼻子开花,看他还有心思哭闹。我倒想枪毙一个,可现在来不及了。怕他们会愈闹愈凶。还是去揍他个鼻子开花吧。进攻的时间改在五点二十分了。咱们只剩下四分钟了。还有那一个窝囊废,也得把他揍个鼻子开花,揍完就屁股上一脚把他踢出去。你看这样一来他们会去了吗?要是再不肯去,就枪毙两个,把余下的人好歹都一起轰出去。班长,你要在后面押队哪。你自己走在头里,后面没有一个人跟上来,那有屁用。你自己走了,要把他们也带出去啊。真是胡闹一气。好了。这就对了。于是他看了看表,才以平静的口气——才以那种极有分量的平静的口气,说了声:〃真是萨伏依人。〃他没有酒喝也只好去了,来不及弄酒喝了。地洞倒塌,洞子的一头整个儿坍了,他自己的酒哪还找得到呢。一切都是由此而起的。他没喝酒就往那山坡上去了,就只这一回他没有喝醉就去了。回来以后,好象那做了医院的架空索道站就着了火,过了四天,有些伤员就往后方撤了,也有一些却没撤,可我们还是攻上去又退回来,退到山下——总是退到山下。嗬,盖蓓·台里斯来了,奇怪,怎么满身都是羽毛啊。一年前你还叫我好宝贝呢哒哒哒你还说你挺喜欢我呢哒哒哒有羽毛也好,没羽毛也好,那可永远是我的好盖蓓,我呢,我就叫哈利·皮尔塞,我们俩上山一到陡坡,总要从右手里跳下出租汽车。他每天晚上总会梦见这么一座山,还会梦见圣心堂,晶莹透亮,象个肥皂泡一样。他的女朋友有①时跟他在一起,有时却跟别人作了伴,他也不明白是什么道理,反正逢到她不在的夜晚,河水一定涨得异样的高,水面也一定异样的平静。他总还梦见福萨尔塔镇外有一所黄皮矮屋,四周柳树环绕,旁边还有一间矮矮的马棚,屋前还有一条运河。这个地方他到过千儿八百次了,可从来没见过有那么一所屋子,但是现在每天一到夜里,这所矮屋就会象那座山一样清清楚楚出现在眼前,只是见了这屋子他就害怕。那好象比什么都重要,他每天晚上都会见到。他倒也巴不得每天能看一看,只是他见了就要害怕,特别是有时见到屋前柳下运河岸边还静静的停着一条船,那就怕得更厉害了。不过那运河的河岸跟这里的河岸不一样。运河的河岸更加低平,倒跟波托格朗台那一带差不多,记得当初他们就是在波托格朗台看到那一批人,高高的举着步枪,在水里一步一挣扎,爬上淹没的河滩而来,最后却都连人带枪纷纷倒在水里。那个命令是谁下的?要不是脑子里乱得象一锅粥,他本来是可以想得起来的。他正是为了这个缘故,所以凡事总要看个周详,弄个清楚,心里有了准,临事就可以应付自如,可是偏偏这脑子会无缘无故说胡涂就胡涂,比如现在他就胡涂了——他躺在营部的一张床铺上,帕拉当了个营长,他呢,却穿着一套倒霉的美军制服。他仰起身来四下望望;只见大家都瞅着他。帕拉出去了。他就又躺了下来——

①圣心堂:巴黎的一座教堂——

巴黎的一段经历论时间还要早些,对这一段事他倒不是怎么害怕,就算偶尔有些害怕吧,那也无非是因为她跟着别人走了,要不就是担心他们还会碰上早先照过面的车夫。他所害怕的无非就是这些。对前线的事倒是一点也不怕。他的眼前也不再出现前线的景象了,现在使他心惊胆战、怎么也摆脱不开的,倒是那所长长的黄平矮屋,以及那阔得异乎寻常的河面。他今天又重来这里,到了河边,也去过了镇上,却看到并没有那么一所屋子。看到这里的河也并非如梦中那样。那么他每天晚上去的到底是哪儿呢?那又有什么可怕的呢?为什么他一醒过来就要遍体冷汗,为了一所屋子、一间长长的马棚、一条运河,竟会比受到炮轰还吓得厉害呢?

他坐了起来,小心地把腿放下;这双腿伸直的时间一长,就要发僵;看到副官、信号兵和门口的两个传令兵都盯着他,他也盯了他们一眼,然后就把他那顶蒙着布罩的钢盔戴上。

〃很抱歉,我没带巧克力来,也没带明信片和香烟,〃他说。〃不过我还是穿着这身军装来了。〃

〃营长马上就回来了,〃那副官说。在他们部队里副官不过是个军士,不是个官。

〃这身军装还不完全符合规格,〃尼克对他们说。〃不过也可以让大家心里有个数。几百万美国大军不久就到。〃

〃你说美国人会派到我们这儿来?〃那副官问。

〃可不。这些美国人呀,个儿都有我两个那么大,身体健壮,心地纯洁,晚上睡得着觉,从来没有受过伤,挨过炸,也从来没有碰上过地洞倒塌,从来不知道害怕,也不爱喝酒,对家乡的姑娘不会变心,多数从来没有长过虱子——都是些出色的小伙子,回头你们就会看到的。〃

〃你是意大利人?〃那副官问。

〃不,美洲人。你们看这身军装。是斯帕诺里尼服装公司特地裁制的,不过缝得还不完全合乎规格。〃

〃北美,还是南美?〃

〃北美,〃尼克说。他觉得那股气又上来了。不行,得沉住点气。

〃可你会说意大利话。〃

〃那又有什么?难道我说意大利话不好吗?难道我连意大利话都不可以说吗?〃

〃你得了意大利勋章呢。〃

〃不过拿到了些勋表和证书罢了。勋章是后来补发的。不知是托人保管、人家走了呢,还是连同行李一起都遗失了。反正那在米兰还买得到。要紧的是证书。你们也不要觉得不高兴。你们在前线待久了,也会得几个勋章的。〃

〃我是厄立特里亚战役的老兵,〃副官口平生硬地说。〃我在的黎波里打过仗。〃①

〃这真是幸会了,〃尼克伸出手去。〃那一仗一定打得挺苦吧。我刚才就注意到你的勋表了。你也许还去过了卡索②吧?〃——

①指1911…1912年的意土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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