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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姜凤-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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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这人艳丽十足,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从衣着到首饰无不镶金戴银。本该俗气非常,用在她身上只觉贵气而无庸俗之感,十分的相得益彰。
原是文良人,身份高了一级。姜蝉向她恭敬地行礼,不欲与她多言,却被她拦住去路。
“姜长使国色天香,迷得皇上神魂颠倒,想来在床上也有不少狐媚手段,不知姜国女子是否都擅长此法?”
文良人出口污言秽语,恶狠狠地盯着她,像要在她身上看出一个洞来。自己虽听不得这些,但是如今的形势,刚入宫不久便与他人交恶,传出去实在不好听,更何况亡国公主的身份太容易引来祸端,不得不忍。
文良人见她没有反应,心里也明白几分,便道:“长使腰间的香囊实在漂亮,可否借本良人看看?”
明知面前的女子不怀好意,但话说至此自然不好推辞,况且人家不过是要借去看看,于是解下香囊递与她:“良人喜欢,拿走就是。”
不料文良人接过时故意松了手,将香囊掉在地上,故意道:“长使这是什么意思,若是不想借直说也就是,何必这样?”
说是责怪更像戏弄。
她忍不住回道:“明明是良人自己不小心,为何责怪于我?”
“长使可是说我诬陷你?大可问问此间的宫人,适才是谁不小心。”
她一说完,身边的宫人皆指责是姜蝉的过错。
看来她是有备而来,不羞辱到她不肯罢休!若再这样与她纠缠下去,恐怕再生祸端。姜蝉低头道:“是嫔妾不小心,嫔妾将它拾起便是。”
亲自拾起香囊恭敬地递给文良人。
得意地看着姜蝉低眉敛目的样子,文良人心中极是高兴,念起近日皇上对自己的冷漠,却又恨得要紧,又道:“既然长使认错,本良人也便不追究,磕头认个错罢。”
说罢,身边的宫人皆笑开,摆明是要给姜蝉难堪。
若是从前,以她的尊荣怎么有人敢叫她磕头?皇兄身边的妃嫔一向极少,有多对自己疼宠有加,连一根头发也舍不得叫她伤着的。可是,物是人非,这里再不会有人疼着她宠着她。她若不学会保护自己,恐怕连活下来都是妄想!
不过下跪磕头,再大的折磨不也熬过来?
姜蝉咬牙,便要下跪。
“妹妹们在这里作什么呢?”一道婉转的声音传来,只见一位美妙之人施施而来。纤腰楚楚,回风舞雪,胜似掌上飞燕之玲珑。待近些,姜蝉更是不禁讶然:此女之容貌堪比宋玉口中所述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 ;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她身着大红鎏金长裙,走到跟前,似笑非笑的神情尤为动人。这般美丽的女子恐怕连自己也要自愧弗如。
文良人羞辱姜蝉未成,似是有些恼怒,礼数也不工不整,只道了一声:“沉鱼夫人。”
姜蝉这才醒悟过来,原来眼前的女子便是天下闻名的沉鱼夫人戚虞,赶紧问安。
“本宫从太液池过来,却见两位妹妹耽搁于此,怕这伏日令妹妹不爽,便赶着来瞧瞧。”说得真情实意,加上温柔如水的嗓音,真让人觉着关怀。
“倒没什么,不过少聊几句。听娘娘一说,却真有些炎热,妹妹先告退。”
虽然看不起沉鱼夫人的出身,但毕竟位分在这。燕王登基三年,尚未册立昭仪,皇后之下便属夫人最为尊贵,知道有她在也讨不着什么便宜,行了一礼就匆忙离开。
“你便是皇上新册立的姜长使吧?不愧姜凤公主之名,果然倾国之姿。”沉鱼夫人捧起姜蝉的手,“难怪皇上如此宠爱。依我看,便是再怎么捧在手心里也不为过。”
姜蝉忙抽回手,推辞道:“嫔妾蒲柳之姿怎敢奢求皇上宠爱?夫人闭月羞花才是皇上捧在手心里的人。”
沉鱼夫人笑言:“你我同是服侍皇上之人,不必如此。况我见妹妹便喜欢得紧,更是无需拘束。说来,你我同是无依靠之人,在宫中生存本就难,不相互扶持怎么熬过去?妹妹再再跟我见外,我可就生气了。”
她替她解了文良人的刁难,姜蝉心中本就感激。现下又听她说了些肺腑之言,心中感慨无数。自入宫以来,人人皆对她冷眼,沉鱼夫人此举无异于雪中送炭。姜蝉不好再作推辞,与她聊了好一会儿才回宫。
身边的宫女朱砂告诉她,文良人今天的挑衅大抵是因为姜蝉抢了她的恩宠。文良人之父乃吏部尚书,她自己也美貌非常,自进宫以来恩宠不断。而因姜蝉之故,皇上不见她已半月有余,她自是不甘,今日碰见她才想好好羞辱她一番,以解心头只恨。
文修静,这个名字和她的为人处事真真不配。姜蝉如是想着,又想到沉鱼夫人,那么美貌那样好的心肠,当真是天下无双。只是自己初得恩宠就有人嫉妒如此,以后的路不知怎么走下去。
看一眼内间姜玉奋笔疾书的样子,这条路既然选了,无论如何也要走下去!
当晚,听说战事又起,段慕华未临幸后宫。姜蝉一夜孤枕,难得好眠。
次日醒来向皇后请安后便回宫歇着。夏日炎热,宫内虽盛放冰块,仍是热得让人发晕。这一睡就睡到下午时分。
叫人扶起倚在床边,浑身乏力。宫女碧儿端上一碗燕窝莲子汤说是膳房刚炖的,滋养得很。姜蝉本就怕热,刚刚睡醒实在没什么胃口,随手就把汤赏给了碧儿。却见碧儿就着递汤的姿势跪在地上也不谢恩,反倒抖动不停。
她始觉不对劲,试探道:“既赏你就喝下,这般是要我喂你么?”
这一说,碧儿抖得更厉害,忙不迭磕头求饶:“长使饶命,是文良人威胁奴婢下的药,奴婢也是逼不得已,求长使饶命。”
姜蝉也顾不上碧儿,飞奔至隔间,姜玉正在读书,案桌上放着一碗与她相同的燕窝莲子汤,还未动过。他正疑惑她这般急忙所谓何事便被搂进怀里,差点叫她喘不过气。
命人将碧儿关进柴房,并令不许声张。
听姜蝉说明原委,姜玉担心地问:“姐姐预备如何处理?”
前几日羞辱她不成,今天竟用上这样的手段,怎叫人不胆颤心寒?
姜蝉咬牙切齿道:“若非侥幸,恐怕我们皆已成冤魂,我自是恨极她!可就凭一碗汤,怕扳不倒她。”
“姐姐是怕她反咬一口说你诬陷?偏偏碧儿又是我们宫中的,她大可说我们施苦肉计害她。”
“可不扳倒她便更有恃无恐。我才受宠半月便来下毒,下次用火烧也未可知。”
姜蝉心中悲痛,原来在宫中连平静地活下去也是奢望。
“想来姐姐已有对策。”
“我不害人是因为不想卷入波谲云诡,但人要害我,我必不能罢休!”更何况那些人连玉儿也不肯放过,叫她只能咽下这口气?
“可是宫中耳目众多,碧儿能为文修静害我,其他人未必不能如此。”她抚摸着姜玉的头,沉静地看着他:“因此我能信的只有你一个。”
我能信的也只有你一个而已。姜玉如是想着。
夏日炎热,临近正午时分,仿佛连地也在冒烟。宫中有冰镇仍不如太液池旁凉爽。中央花枝曼妙,朵朵皆是清丽无双的模样,或压低腰肢,或欲拒还迎;边上绿树成荫,几声蝉鸣更有“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的意境。
姜蝉立在池边,偶有清风带着水汽扑到面上,清凉舒爽,好不惬意。若不是一道人声打扰,倒真觉几分遗世独立之感。
“姜长使倒好兴致,大热天把本良人叫来这地方。”仍是那副富丽堂皇的样子,滚金边是怎么也不肯少的,连说话还是那样趾高气昂。
使了眼色让侍女退下,姜蝉弯着眉笑道:“这太液池确是好地方,文良人也该常来走走。整日窝在殿中吃睡,养得这般丰腴,难怪皇上多不愿见你。”
自姜蝉被封,皇上再没有去过她那儿,本就令她吃味,姜蝉这一番话恰恰刺中她的伤处,即刻惹恼了她,呵斥:“贱人!皇上是因国是繁忙无暇□。燕国可不像你们姜国,终日空闲,难怪亡国!”
果然也是专挑姜蝉心里最深的伤口扎上一刀,女人的嫉妒深不可测。却是低估了她的承受能力。
她步步逼近文良人,面上的神色未改变分毫,仍是笑意晏晏,在此刻却显得吓人。
文良人吃了惊被她逼着步步后退,眼看就到了岸沿,瞪大了眼呼喝:“你做什么?”
“良人身后就是太液池,你说我做什么?”她笑着回答。
到底是深闺大院养出来的大家千金,从小养尊处优,从未遭人以死威胁,一下就慌乱了手脚,眼见就快被逼到池上,也顾不得喊人,下意识就将她推开。
两人离池里皆是极近,文良人这么一猛推,她便顺势掉进池里。这一声响动将周围的宫人都引了来。
姜蝉沉浮着看面色惨白的文良人站在岸边连动也不会动,微笑着失去知觉。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关于本章还有话说”比文章还难写。




9

9、送弟出宫 。。。 
 
 
幸得施救及时,太医说静养两日便能痊愈。
姜蝉这一落水惊动了整个后宫,只留下两个照看婢女,其余的宫人都被召去长安宫问话。
姜玉入殿时,皇后正在审问文良人。
那个昔日骄傲至极的美丽女子花容失色,发髻散乱,抽泣着跪在地上分辨:“是她自己不慎落水,不关我事。”
皇后正襟危坐。她面色严峻,问道:“当时太液池旁的宫人皆已招认,亲眼看见你退的姜长使,难不成她们眼都花了?”
不过几句问话,文良人已是全身发抖,连说话也颤颤巍巍:“不是这样,是她要推我下水我才反抗!”
“刚才还说不关你事,现在又改口。本宫若信你的胡话,整个后宫都得责怪本宫不公!”
皇后身边的宫女雪冉上前一步,道:“文氏品行不断,为祸后宫,念在初犯,贬为娱灵。”
说罢,就有几个宫人拉住大喊冤枉的文氏将她拖走。
这时,姜玉跪地向皇后请安,并道:“皇后娘娘,草民有话要说。”
面前跪着的孩子鲜肤胜雪白,脸面若桃红,明眸皓齿,好一副俊俏少年郎的模样。宫中孩童不多,有如此相貌更是少见,想来,必是姜蝉的弟弟姜玉了。姜国一向盛产俊男美女,皇室子弟更是个个俊美无匹,果非虚言。
“文娱灵做出此等事已非初次。昨日,她曾派人在姜长使汤羹中下毒。幸得皇上与娘娘庇护,侥幸识破诡计。但长使从未经历此种,心内愈发担忧,又不敢妄下定论,更不敢惊扰皇上与娘娘凤体安康。思来想去便欲找文娱灵当面问清楚。怎料被文娱灵推入水中,企图杀人灭口!长使良善嘱咐草民不得宣张,但草民不忿,特请娘娘为长使做主,讨回公道!”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井井有条,被他讲来更是头头是道。
皇后问道:“下毒一事可有证据?”
姜玉恭敬地答道:“昨日下毒的宫女碧儿已供认不讳,娘娘可亲自审问。”
皇后点了点头,示意将碧儿带上来。
只问了一句,碧儿便什么都招了。说是文氏拿她家人的性命威胁,她不得已才这么做。
后宫一向阴谋丛生,下毒害人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姜蝉正是圣眷正盛的时候,此事若处理不好,恐落人话柄。可这文修静乃吏部尚书之女,虽犯下死罪,但此际皇上正筹划攻打他国,用人之际,不可下重手。
“文氏屡教不改险些铸成大错,幸姜长使无碍。皇恩浩荡,本宫念其入宫以来侍奉皇上算得用心,便免去死罪,打入冷宫,好好思过罢。”
也不理会殿外文氏的乱喊大叫,径直返回内殿。临走时再看了姜玉一眼,他倒只是照常叩首恭送皇后,脸上仍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几日后,姜蝉痊愈,问过朱砂文氏一事,朱砂答道:“文氏已被打入冷宫,碧儿则被遣去浣衣局,此生不得踏出。”
又问起卧病期间可有人来探望,朱砂回道:“除王婕妤外各宫皆来探望过,皇后娘娘也送来一支千年人参,说是给长使压惊用的。”
各宫皆来探望,唯王婕妤无丝毫动静。
“王婕妤一向如此吗?”
“回长使,奴婢入宫不久,并不清楚王婕妤以前如何。只隐约听人说起在王府时王婕妤却并非如此,只是自小产后便不再与人亲近。因着婕妤的身份也无人说些什么。”
也是,现在宫中除皇后夫人,便是婕妤的身份最高。只是小产,怕是其中大有辛秘。宫里女人的厉害她可算是见识到,能因得宠而下毒,腹中怀有龙嗣岂不更甚?
得宠招妒,不得宠却又无力自保。宫中险恶非常,她要怎样才能护住玉儿和自己的周全?思量至此,心痛难抑。
一只大手抚上她的肩,“在想什么竟如此出神?”
抬头便对上段慕华似笑非笑的眼,免去她的礼节,问道:“听闻前些日子你受惊了?”
前方正有战事,他却为她亲来探望。明明是平常一句问候,在此时听来竟如雪中送炭。玉儿还小,偌大的皇宫,就只有他可让她信任和依靠。明明是害得自己国破家亡的凶手,此时此刻却成了唯一能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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