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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成帅-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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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然鲜血狂流,血不禁染红了段然的紫衣,染红了地面,也染红了成羡羽的匕首、成羡羽的手臂、成羡羽的衣袍。

成羡羽一直割,段然就一直自言自语不停地讲,他陆陆续续冒出的都不是句子,而仅仅是些意味莫名的词语,什么“刀山火海”、“九五之尊”、“黄泉忘川”。成羡羽一边剐段然,一边心里默默将这些词语组织成句。成羡羽想了半天,才记起姚美儿给她讲过的旧事:姚美儿曾易容成先帝的模样,给段然开出让他继承皇位的条件,来换取段然同成慕舟和离。结果段然却一口回绝,说无论刀山火海九五之尊,甚至黄泉忘川,他都不会休掉发妻。

这么一想,简直就是给火堆上又浇了百桶油,堆上了千层柴火。成羡羽怒火更旺,直燃到九重天上,怒斥道:“段然,你以为你现在说这些话,我就会以为你对我姐姐还是有情意,我就会手下留情?”成羡羽自问自答,断然摇头:“我不会!我姐姐当初就是听信了你这些谎话,鬼话……”想到姐姐的遭遇,成羡羽心中动恸:“她最全心全意付出的一个人,却原是这世间对她最无情的一个人,吃人的恶魔。”

段然听了,却缓缓道:“这句话应该朕来说。”

这句话他说得十分平静,听不出没有丝毫的悔意。

“你说个屁!”段然的无稽之谈令成羡羽更加愤怒,她下手更重继续割段然的肉,不仅死的人那两千多刀要割,伤残的人也要找段然算账:“这一刀是给美姐剜的,剜你对她施行幽闭之刑。”割了一块肉,她觉得根本不解恨,又连剜三刀:“一刀惩戒,对你的罪过来说太轻。”

割到后来,成羡羽但凡想到一点小事,就割段然一刀。她说:“这一刀是给十四爷的。”

“十四叔?”段然突然冷笑,形如厉鬼:“十四叔他一贯喜欢抢,本该朕说的话他抢着说,本该朕出的头他抢着出头。你姐姐写休书那天朕早就在暗处,本来要出来的,但是十四叔抢着把朕要说的话说光了,要做的事都做完了。朕身为你姐姐的夫君,那些事……那些事本该朕来做!”他的神情竟是义愤填膺。

“哼,狡辩!”成羡羽完全不会相信段然的话,直接顶撞回击段然:“十四叔就算抢你的话,抢你的事,那又如何?十四叔总胜过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

“呵呵,原来你觉得我十四叔这么好呀”段然笑声像鬼魅一样森寒,他用邪戾的语气直呼成羡羽的名字:“成羡羽,所以十四叔坑你清白尽失,叫五个男人轮}奸,你也觉得很爽咯?”

成羡羽听了倏然发抖,身体上下起伏,可以听见她用嘴呼吸吐纳的声音。她以腿撑地往前倾倒半个身体的距离,攥紧匕首道::“我割了你的舌头!”

段然居然扭动脖子躲开了这一刀,成羡羽的匕首划上段然的左边脸颊,顷刻划出犹如蛇芯的一道红。

段然用下巴点点挂着自己脖子上的绳子,意思指的是那个骨灰瓶:“可不可以把这个留给我?”

成羡羽白他一眼,根本不理会他。

段然就艰难扭转了脑袋,再也不面朝成羡羽。他用自己那双没有眼珠的眼睛望着远方,仿佛望到很久远以前的事情。成羡羽割掉段然舌头前,听到段然说的最后几个字是“我们就这样吧”。

成羡羽最后用匕首破开段然的胸腔,用匕尖掏出他的心脏:“最后一刀剜出你的黑心,叫它灰飞烟灭,来世堕入畜道,再莫坑害世人!”接着,成羡羽又将匕首顺着段然喉头往上一滑,挑断系在他脖颈上的绳子,拿走了骨灰瓶。

“别想着我姐姐出来见你,莫说她的鬼魂,就是升仙投胎,下一世下两世生生世世,她也不会再同你有半点关系!永不相见!”成羡羽告诉段然。

段然早已气绝。

成羡羽推开一直紧闭的两扇门,呼吸到门外的空气,她感觉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门外雷声轰鸣,天空中道道闪电,正是快下雨又没下雨的时候,周遭的空气氤氲,蒸人每一个毛孔。

外头那几位士兵已经守在那里站了许久,焦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见成帅孑然一身,手里攥着个瓶子出来,一副身心俱疲的样子。这几位士兵一时不敢言语。

成羡羽走过去,淡淡对他们说:“说吧,你们有什么事?”

“施大夫被刺了。”

51段然番外

段然半倚半靠在榻上,身畔是萦萦绕升的龙涎香,他用指尖拨起自己的一缕发丝,自手端捋到末端。

段然抬起头仔细打量眼前的房间,在长明灯亮若白昼的照耀下,看得清楚这本来就不大的房间里的每一件摆设,每一个角落。段然瞧着,冷哼了一声。

这里不是他的寝宫,但他依旧想怎么打量就怎么打量,因为整座皇宫,乃至整个天下……都是他的!

都是属于他段然的。

自然也包括这座被尘封的、简陋的,属于他母嫔的狭小房间。

“母嫔呀……”段然垂首自语,声音轻得就像情人间的呢喃。

其实段然这一生之中,只见过母嫔两次。第一次是秦妃宣母嫔来,母嫔唯唯诺诺在秦妃面前跪下,她全身发抖额上都是汗。秦妃便指着段然说:“妹妹,这便是你儿子,你好歹曾经是我的侍女,姐姐怎么说也得照顾你一下,不是么?今日召你来,就是叫你与自己儿子见上一面。”

当时小段然很奇怪:无论父皇和秦妃,宫里诸人皆说段然的母妃在生他时难产,段然一落地她便去了么?为何自己的母亲原来还活在世上?

段然很激动,他也不顾秦妃在旁,就连着上去数步,欲扶起自己的母亲。

可是他的母嫔只是匍匐着,额头紧贴在地上,生疏而恭谨地唤了段然一声:“七殿下。”

段然伸出去的手僵在空中,而后收回身侧。

段然第二次见到自己的母嫔,就在这间屋子里,他的母妃已奄奄一息。

偌大奢华的宫殿,没有人会在意这阴暗一角里不受宠的母子俩。

临死前的母嫔的温柔的,再也没有顾忌和胆怯,她遗留给段然两句话:“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二,儿子你记住,人是不会做没有利益的事情的,比方说我为什么会勾}引你父皇……”

母嫔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去了。

段然在黑暗的屋子里搂着母嫔的尸体痛哭,又怕人听见,他只能咬着牙无声地流泪,嘴巴里咬出血来。

母嫔死后,段然彻底成了没有人要的孤儿。

你说抚养他的秦妃?呵,她只会什么好的都不教导段然,什么坏的拼命统统教他,放任他为非作歹,越不成器越好。

你说与他流着相同血脉的父皇?呵,段然长到八岁,父皇召见段然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他的父皇,只会在他犯了一点点小错误后,立刻将其逐出京城,远遣西南封个小小县公。

所以段然会在谋得太子之位后毒杀父皇,所以他会在登基之后将秦妃做成人彘,将她儿子也做成人彘,还有她的子子孙孙。

他段然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个好人,他自私阴毒,他狠辣小气,他极擅记恨……如果真要说好,段然想,他唯一是个好人的,只有他在益州的那段时期。

那个时候是最自然的,山高父皇远,诸人遗弃了段然,段然也遗弃了他们。

段然想怎么铺张就怎么铺张,想怎么炫耀就怎么炫耀。他想斗鹰就斗鹰,想赌蟋蟀就赌蟋蟀,每天活得快快乐乐,自由自在。

他本可以一辈子如此幸福逍遥的,要不是那天他上了铜官山。

段然在铜官山救了一位令他一见倾心的女人。

“哼!”想到这,段然冷哼一声,带着森寒的戾气,他手上连带使劲一拽,扯下来自己一缕头发,自己却浑然未觉。

段然不想回忆那个女人,于是他走出这间潮湿阴暗的房间,想四处逛逛转移自己的注意。

段然不喜欢穿鞋,此刻月华如水,当今天子披散着头发,龙袍半肩滑落,赤足踏在皇宫内的青石板上。

他走走停停,转着转着就转到了文淑妃的院落。

北方已经频频传来城镇被狄人攻破的消息,南方又天天有常军节节北上的消息,不是狄人就是常军,这座京师迟早是要被攻破的。

到时候皇家必然一逃。

文淑妃温柔解语,又一向最崇拜皇帝,段然想,如果自己要逃了话,会带上文淑妃这个女人。

但是段然并没有踏入文淑妃的宫殿,而是在门外转身,又去了云贤妃的寝宫。

同样是站在门外,段然歪斜倚靠着柱子想:云贤妃可以算是这个世上对他最好的,最真的女人了,若非她屡次揭穿那个女人的阴谋,他只怕早已命丧黄泉了。他如果逃亡,也会带上云贤妃。

糟糕!

“哼!”段然又是一声冷哼,他刚才好像又不自觉提到了那个女人,心情真是瞬间就糟糕透了。

为了改善心情,段然决定去乐府听一听曲子,反正他早已驱逐了筝师,也勒令严禁弹奏《玉京谣》。

段然命乐师们随意弹一首,结果他们弹了《长生乐》。

段然悠悠听着,等乐师们一曲弹完,他嘴角旋笑,不急不缓地下旨:“把他们全部拖出去砍了。”

皇帝突如其来的旨意吓坏了众人,整个乐府里的人全部跪下,磕头求陛下手下留情。但是无论他们怎么哀求,段然只是冷血的,漠然地注视着他们被拖出去。天子喜怒无常,整个乐队里的每一个人都因为一首曲子莫名其妙失去性命。

“弹《长生乐》的,必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段然阴幽地说。

段然上回听到这首曲子还是几十年前,那时候某女人在益州突然蒸发般消失,他找了她整整一年,然后……段然在父皇的寿宴上,看见自己朝思暮想的女人被众星捧月般环绕,她高高在上,在最风光最显眼的地方俯瞰他,用一种可怜同情他的眼光。

然后,帝师起手弹筝,以一曲《长生乐》恭祝吾皇万寿无疆。

长生乐,万年春,段然却觉着每每听到这首曲子,都如坠冰冷没有尽头的寒冬。

不知怎么地,离开乐府后的段然,不知不觉走到了帝师楼的遗址前。

帝师楼在成慕舟死后不久,就被段然下旨移平了,然后召集了全国各地最有名的高僧和道士贴上各种法符。段然想封住成慕舟的鬼魂,他不想再见到她。一点也不想再见,就好比他将昔日送给成慕舟的那些赠物,全部锁弃在了玉京王府。

段然赤足出宫,去了玉京王府。

段然自后院墙外跃入,经后院、中厢、到主院,一路飞檐走壁,段然故意走的以前成慕舟每晚来看他的那条老路。

至于是什么心情,段然不知道。

段然到府内,轻门熟路入自己寝室,又打开机关走进地下室。

段然发现这里有人来过了,哦,他想起来了,是成慕舟的妹妹前几年擅闯了玉京王府。段然低头,发现地上无数碎片,是他昔年的画作被成羡羽尽数销毁。

这些画成慕舟至死都不知情,是段然在成慕舟每次离开后,自己回忆着悄悄画下的。

这些回忆明明是痛苦的,段然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用笔将它们记住,他明明是恨成慕舟的……就像这地上散落的夜光竹册,那日段然得了这竹册宝贝,忙不迭捧至成慕舟面前,她却说“你这夜光竹册像极了她们呈给我的选夫名单,要不等你剑法练到超过我的时候,也把你添到这名单上去?”

那一刻段然明明恨她入骨。

或者,又像这笼中死去多年的麒麟兽。

当年,段然得了稀宝麒麟兽,他引成慕舟来看,她却建议段然将奇兽献给先帝,她明明知道黑麒麟生而克父,是子欲谋父,取而代之的意思,却依旧热情劝段然将麒麟进献,害得他连贬三级,被父王更加厌恶。

那一刻,段然同样恨成慕舟入骨,

但是发现昔年这些两人往来的物件被损毁,回忆被减灭,段然却突然慌张起来,他像丢了什么宝贝似的,失魂落魄地在箱子里东翻西找,最后找出一个小瓶,里面是成慕舟的些许骨灰。

还好她还在……段然松了口气,将小瓶挂在自己脖子上。

突然他又愣住:自己挂这个女人的骨灰做什么?

这个女人,她明明在明面上对自己好,暗自却把他往死里整。父皇要杀他,成慕舟就来操刀。父皇要监}禁他,她就造出一座玉京王府,还连带下毒。段然把成慕舟当自己唯一的知心人求助,成慕舟却只是玩弄他于股掌间……她甚至为了一己私欲,令先帝对段然冷落压制,生生囚圈在京畿。

段然真后悔在铜官山上说出要娶成慕舟的诺言,她不像别的女人那样对他温柔、崇拜、体贴……她只会害他、阴他、整他,心心念念巴不得他死。更可笑的是,从朝堂手段到武功内力,甚至是诗词歌赋,成慕舟都胜过段然数倍。

他娶谁都不会娶她!

段然突然拔出佩剑,反手就是一招“紫冥斩”,直接劈裂了这间地下室的天顶。在天塌地陷的那一秒,段然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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