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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大剑-第1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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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姑妙丰道:“哼,照你的话说,老皇爷晏驾之后,你就敢了是不是?”单掌往旁边汉白玉石栏上一拍,“砰”地一声闷响,殿宇震荡。

常思豪虽在后殿,仍感觉得到地面震颤,屋顶有些灰尘下落掉在脸上。他眨了眨眼睛,心道:“这道姑武功之高,怕不在荆问种之下,想必也是武林中的名宿,怎么出了家还不守妇道,真是没法说。啊,错了错了,出家还守什么妇道,应该守清规才是。”瞧旁边这安碧薰生得细颈妙目,青春标致,料想她娘年轻之时,多半也是一样漂亮,佛前的供果,那自然是谁都想尝的了。

冯保身后一个面目清秀的小太监闪身出来,他个子不高,头顶只到冯保前胸。向前一步淡笑道:“真人掌力雄浑,已达无上妙境,相信再修炼不久,便可追上老皇爷的脚步,也能够白日飞升,列位仙班。不过这三清观是凡俗工匠所造,比不得天上的琼楼玉宇,若教真人给拍塌了,咱们现如今国库空虚,百姓贫苦,只怕皇上顾念着民生,多半不会拿出钱来重建,真人还是爱惜些的为好。”

妙丰气得浑身颤抖:“好,好,你好。冯保,你身边的小东西胆子可不小啊!”

冯保寒着脸道:“小安子,你这不知眉低眼高的东西,胡说些什么,还不闭嘴?”虽然骂他闭嘴,可是眼睛却未离妙丰,那闭嘴二字倒更像是对着她说的。那小太监黑溜溜的两只大眼狡黠一转,闪过些许笑意,低头道:“是。”退回冯保身后。

冯保微躬道:“真人不必动怒,其实奴才这身份不高,要忙的倒也不少,不比真人能在观中养福,清净安乐。若非宫里出了大事,奴才也没必要过来骚扰真人。”

妙丰道:“宫里出事,自然是你们失职,与我有什么关系?”

冯保道:“是是。”

妙丰冷冷道:“莫不是栖霞公主又走失了?这内廷让你们这些人搞得乱七八糟,可是越来越不成话呐!真不知你成天忙来忙去的,忙什么来着!”

冯保略略躬身:“真人教训得是。栖霞公主年少顽皮,到哪儿去玩,一个转身就找不见她,着实让人头疼得紧,不过平时也便罢了,这次她走失得还真不是时候。奴才和公主身边的宫女太监们打听,他们都说公主喜欢到西苑来玩,尤其喜欢来三清观,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妙丰道:“小孩子出来玩玩又怎么了?孩子其性天真,不可管教得太严了,偶尔也该出去放松放松,整日和些个阴阳怪气的东西在一起,又能教出什么好儿来?”

冯保干咳两声,点头道:“是,要说咱西苑里的老宫人可是不少,皇上恩厚,准她们在老皇爷待过的地方养老,可是这些人里头,很有些个不识时务,不明事理的人,非但不感念皇恩浩荡,反而喜欢阴阳怪气地扯些怪话。公主年幼,奴才最怕她遇上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叫她们给带坏了,好在这三清观还是块净土,真人一向明白事理,道德高深,当年伺候老皇爷,是他老人家升仙的大功臣,座下弟子也懂得清规、谨守本分。公主在真人左右,玩耍之际得聆教诲,想必也会端庄起来,断不会变得阴阳怪气。”

妙丰重重地哼了一声。

冯保道:“公主天真烂漫,幼而含威,要到哪儿去玩儿,奴才们自然不敢拦她,不过总要有几个人远远跟着以保万全,刚才听他们说,公主可能进了您这院子,这时候也不早了,奴才准备请公主回宫,抖胆还要找上一找,打扰了清静,还请真人配合谅解。”

常思豪一直侧耳静听,想冯保和这妙丰道姑谈话提到老皇爷,自然是指皇上的爸爸嘉靖皇帝了。假如老主人是嘉靖皇帝,那就跟顾思衣说的对上茬了。是了,是了,这园林这么大,那些从南方植来的竹子、错杂的院落、偌大的冰湖,除了皇家,还有谁弄得起?民间都说嘉靖整日不上朝,专门修道要成仙,和顾思衣所说也相符,又什么狗屁德道,有德有道,天下百姓能苦成这样?亏我还拿鸡犬升天的事儿和她开玩笑!怎没想到是他?

他眼睛左右转动,想这地方叫西苑,应该离禁宫不远,嘉靖皇帝死了,他儿子隆庆帝不修道,醮斋的东西撤空,这地方就由太监们说了算,冯保把我囚在这里,自是为了审问方便。多半是我被擒之后,东厂料想江湖人骨头硬,明着审问未必查得出什么,于是便打造出一副我已被人救下的假象,以留客为名,将我软禁在岛上,又派顾思衣悉心伺候,套问所知。那刘金吾也是一样,他二人跟我各套各话,然后一起再向冯保汇报,便可核对真伪!

想到刘金吾的热情以及顾思衣如何亲切,又装做哀伤,引得自己相劝种种情形都是做作骗局,不由牙根生痒,若不是身上穴道被封,恨不能连抽自己十个大嘴巴。

现在听到冯保说要搜公主,心下更是一片冰凉,知道他们这一找起来,必然发现自己,看来虽然识破了这狗贼的奸计,毕竟还是难逃一劫。正懊悔间,忽又想到一事,心中暗叫:“不对!不对!”

第六章 错意

常思豪想自己被软禁起来,顾思衣心里清楚,又怎么能带自己擅离禁所,出去散步?难道是她为了避免我疑心,还是忘了如今正值冬季,湖面结冰,人能够逃得出去?

回想两人相谈情景,觉得她若是演戏,未免也太真了一些,而且自己听到她和刘金吾的对话,刘金吾还怕她对我动了心思,俗话说,要知心腹事,单听背后言,这些须不会是假的。难道她心中惧怕冯保,又不忍害我,竟想借散步之机,让我逃逸,临逃出来之际,又心中挣扎,怕躲不过东厂报复追杀,想诓劝我回去,诓劝不成便又想到引我来此,让这道姑对付我?这可难解得很了。

他想着这些事情,毫无头续,精神游离之际,便错过了几句冯保和妙丰的对话。这时只听妙丰说道:“尧姜是在这里,正和薰儿玩耍,她在宫里学得烦躁,就随她玩罢,这孩子经常过来,在我的身边,皇上也没说不放心,还用得着你接护吗?到时候玩得累了,我差薰儿送她回宫便是。天若晚了,住上一宿也不打紧的。”这语气已比刚才缓和了许多。

常思豪瞧着身边这小丫头朱尧姜,心想:“她是公主?那不就是皇上的闺女?”这时朱尧姜拿着块小手帕,正给他擦着嘴边的血迹,见他看向自己,无声一笑,露出一嘴小白牙,仿佛个大头玉娃娃。常思豪心中失笑:“没想到我死到临头,居然还有皇上的闺女在旁伺候,老天爷还真他娘的待我不薄!”

只听冯保喏喏道:“是是。奴才对真人自然一百个放心。”

见他仍不肯离去,妙丰沉着脸道:“还有什么事?”冯保道:“恐怕奴才还得抖胆搜上一搜。”妙丰不悦道:“干什么?”冯保道:“奴才这趟来,不仅是要接回公主,还要搜捉一个男人。”眼睛向上一翻,盯向妙丰。

妙丰脸色一变:“你说我这观里有野男人么?哪个奴才看见的?叫他过来捉奸便是!”

常思豪瞧不见她脸色,但听声音已知她嗔怒已极。想这妙丰多半偷汉子偷得心虚,人家一说男人,她便想到捉奸上去,头脑实在太过简单,不由暗自失笑。

冯保低头缩身:“不敢。真人有所不知,这人是个采花大盗,胆大包天,潜进西苑,想要劫美貌宫女强行非礼,眼下宫里宫外正大肆搜捕缉拿,那大盗身手不凡,倘若真进了这院子,只怕有碍真人的安危和清誉,还是顺便让咱们察看一下为好。”

妙丰冷冷道:“要搜我的三清观,你找皇上来亲自和我说罢!”说完甩袖转身,迈步进殿。

常思豪暗思:“这道姑好大的口气!就算她伺候过老皇爷嘉靖修道,又怎会狂成这样?再者说嘉靖一死,醮斋的东西都清走了,道士为什么还要留下?莫非她当年和嘉靖皇上还有过一腿不成?哈哈!是了是了,在皇宫里偷汉子,还能偷谁?必是她和老皇上修道,结果修到一个被窝去了,冯保刚才说什么老宫人阴阳怪气,多半就是含沙射影骂她的,要不然她为什么那么生气?说书唱戏常听说尼姑道姑在庙里偷汉子,她能偷到皇帝头上,也算是一桩本事,佩服,佩服。”

冯保只是略微沉默,没有离去的意思,忽又对着妙丰背影提高声音道:“奴才知道皇上对真人一向尊重有嘉,可这采花贼哪里不好去,偏往三清观方向靠拢,皇上若是知道此事,难免有些猜疑联想,要找奴才询问一二,奴才据实回答之后,皇上又难免有些推论,皇上天纵英明,烛照万里,能推想到哪去,实在不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能想像得到的,若想到了什么对真人不利的事情,于您这面上须不好看。”

妙丰转身怒道:“你威胁我?”

“岂敢。”冯保揣手于袖,直了直身子,道:“深宫寂寞,一些虚凰假凤的事是少不了的,不过要是有人胆敢内外勾连,秽乱宫廷,那事情可就大了,上头怪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若是本就没有这事,白担个空名,挂个嫌疑,岂不更冤。其实皇上日理万机,一些可大可小的事情何须惊动天听?宫里的规矩,上面是天,下面是地,咱们这些做云彩的飘在半空,哪处该遮,哪处该照,真人也曾在老皇爷身边伺候一场,想必应该明白。”

妙丰轻轻哼了一声,说道:“身正不怕影子斜,难道我还怕了宫里那些碎嘴子?以我的耳音,这院里进了人来,没有听不见的。你也不用替我着想了。这样罢,尧姜也玩了这半天了,我便让你接她回去,其余的事情,休得再提!”冯保沉吟间,妙丰喊道:“薰儿!带尧姜过来。”

安碧薰应了一声,抱起朱尧姜走了出来。

妙丰转回身,在朱尧姜头上轻轻摸了一把,和颜悦色地道:“尧姜乖,跟公公回去,好好睡觉。”

朱尧姜嗯了一声,立时眼神涣散,有了困顿之意。

那太监小安子接过公主,他个头不高,抱着尧姜有些费力。妙丰道了声:“薰儿,送冯公公。”自己转身进殿。

安碧薰点头,向冯保道:“公公请。”

冯保左右瞧瞧,知道她这算是给出了最大的让步,真要硬搜,那也是不敢,皱了皱眉,将袖子一甩,道:“咱们走。”安碧薰送至门口,见他们走得远了,这才回 来。妙丰到神像后解了常思豪哑穴,抓着他肩头低低问道:“小哀,你是不是小哀?”常思豪身子被他一摇晃,怀中物件散落,落地之际啪嗒一声。妙丰瞧见这些物件之中除了银票,还有一块小木牌,捡起一看,脸色登变,瞠目道:“果然是你!”

常思豪哑穴一解,气血自然上涌,又咳出一口血来,神情萎顿。妙丰急忙拉了他腕子审脉,忽然“咦”了一声,道:“奇怪,你中过‘阴符指’?你怎么得罪了师父他老人家?不对,他又怎会伤你?难道是朱情?岂有此理,这狗崽子!这不是反了他吗?咦,你还引气串经来着?你这孩子,怎么能干出这等傻事?必是给他气得疯了……”

常思豪听她提到朱情,心中一懔:“这道姑果然是和长孙笑迟一伙有关,却似乎把我认成了他,这又是怎么回事?”一时也想不清楚,含糊骂道:“对,是朱情这狗崽子伤了我……”

妙丰怒道:“我就知道!”大怒之下伸掌又要拍东西,意识到不是时候,忙收手道:“你先别说话,”说着从怀中掏出小瓶,倒出几粒红色丹丸,塞在常思豪口中。伸手在腿弯一抄,将他抱起,吩咐道:“薰儿,去取水来。”

常思豪身躯长大壮硕,妙丰抱着他却毫不费力。上了二楼,常思豪见临窗设榻,桌列屋中,左手墙挂了副八卦图,图两边各挂一柄木剑,右手墙边竖着个立式衣柜,布置简洁,四周再无它物,心想:“你这汉子白偷了,原来啥也没享受着。”

妙丰将他轻轻搁在榻上,拢着他头颈细瞧,眼中无限疼爱感慨:“孩子,二十几年不见,你可长大了……唉,我若知道是你,也不会对你出手了。唉,我怎么没想到?我早该想到了,从你一张嘴骂我,我就应该想到了,我这心里清楚得很,你知道了当年的事,一定得恨我骂我。是我不对,我对不起你娘,也对不起你……”说到这儿竟自落下泪来。

瞧她举止疯疯癫癫,大不正常,常思豪心中遑惑,眯着眼睛盘算,可这事情千头万续,一时又哪里算得明白?心想总之一进京师就没好事,自己连连受创,眼下更是情况不明,危机重重,可得小心行事,先混过了这关再说。这时安碧薰端了水来,喂他喝了一口,常思豪仰在榻上,只觉自打那几粒红丹丸吞进肚里后,体内生暖,应该是有所补益,不像毒药。勉强问道:“冯保走得远了?”

安碧薰点了点头。

妙丰道:“什么样的采花贼敢到宫里来?我便知道这姓冯的必是胡言乱语。唉,徐阁老斗倒了严相,忙着在外布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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