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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陀思妥耶夫斯基短篇小说选-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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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里,”返回来的伊凡·安德列依奇嚷叫起来,他已气喘吁吁了。“唔,什么?什么?在哪里?”

“不,我不过这么……我想知道,那位太太叫什么名字?”

“叫格拉芙……”

“格拉菲拉吗?”

“不,不完全是格拉菲拉……对不起,我不能把她的名字告诉您。”说这话的时候,那位可敬的先生的面色,已经苍白得像一块白手帕。

“对,当然不是格拉菲拉,我自己知道,不是格拉菲拉,不过她同谁在一起呢?”

“在哪里?”

“在那里!哎呀,见鬼啦,真是活见鬼啦!”(青年人已经气得在原地站不住了。)

“啊,您看呀!为什么您知道她叫格拉菲拉?”

“唔,到底硬是见鬼啦!您又捣鬼啦!您不是说过她不叫格拉菲拉吗?……”

“先生,您这是什么口气!”

“去您的,顾不上口气啦!怎么,她是您的妻子吗?”

“不,也就是说,我没有结婚,要是我的话,我就不会对一个受人尊敬的人诉说不幸,而这个人我不说值得任何人尊敬,至少是一位有教养的人,不会动不动就到处骂粗话。可您却老是口口声声说:活见鬼!活见鬼!”

“对,是活见鬼!还是对您说的呢,您明白吗?”

“愤怒弄瞎了您的眼睛,所以我不开口说话啦。我的天哪,那是谁呀?”

“在哪儿?”

响起一阵喧哗和哈哈大笑声。长得还算好看的两个姑娘,从台阶上走下来,朝他们那边奔去。

“哎呀多漂亮的人哪!您们怎么啦?”

“你们慌里慌张的,往哪儿跑呀?”

“不是他们!”

“怎么,没碰上他们!是马车夫!”

“您要上哪儿去,小姐?”

“去波克罗夫家,安奴什卡,坐上去,我送您到家。”

“喂,我从那边上,走啦!你要注意点,快点拉车……”

马车夫赶着车子走了。

“这是从哪儿来的?”

“天啦,我的天啦!但是,要不要到那儿去呢?”

“去哪儿?”

“去鲍贝尼津家呀。”

“不,先生,不行……”

“为什么?”

“当然,要是我,就会去的。不过,那时她肯定会说出另一种话来。她……会变,我了解她!她会说她是故意来捉我和什么人的奸的,于是嫁祸于人,把倒霉的事硬栽在我的身上!”

“说不定她还真在那里呢!至于您嘛,我不知道为什么,您还是去找将军吧……”

“他不是早搬走了吗?”

“反正一样,您明白吗?她不是去了吗?那好,您也去,明白吗?您装作好像您不知道将军已经搬走,您好像是去接您妻子的,好,就这么干。”

“往后呢?”

“往后,您在鲍贝尼津家愿意捉谁就捉谁,呸,你这个鬼怎么这么笨呀!……”

“唔,我捉谁不捉谁与您有什么相干?您看,您看哪!

……”

“什么,什么,老兄?什么?又是为前面的那个事吗?哎呀,你,我的天哪!您真丢脸,您是一个荒唐可笑的人,您是一个糊涂透顶的大笨蛋!”

“嗯,您为什么这么感兴趣?您是想打听……”

“打听什么?什么?唔,真是活见鬼!现在我可顾不上您了!

我一个人也去,您给我走开,您滚。到那里好好守候着,就在那里来回跑,好吗?!”

“先生,您几乎已经忘乎所以啦!”穿浣熊皮大衣的先生绝望地叫了起来。

“怎么啦?到底怎么啦,我忘乎所以?”青年人咬紧牙根说完,就疯狂地靠近穿熊皮大衣的先生,“唔,怎么啦?我在谁的面前忘乎所以呀?!”他握紧拳头吼道。

“但是,先生,请您……”

“您是什么人?我在谁的面前忘乎所以?您姓什么?”

“我不知道您这是为什么,青年人?您干吗要打听我的姓名?……我不能说……我最好是与您一起走。我们一起走,我决不落后,我作好了一切准备……但是,请您相信,我应该得到更加有礼貌的语言!在任何地方都不应该丧失精神,即便您心情烦乱(我猜得到您心烦意乱的原因),那至少也不必忘乎所以……您还是一个非常、非常年轻的人!……”

“您年纪老与我有什么关系?真是稀罕!您给我滚开,您怎么在这儿跑来跑去!……”

“为什么我老?我算什么老人?当然,论资历,我是老人,不过,我没有跑来跑去呀……”

“这是一看就清楚的!您快滚开吧……”

“不,我和您在一起,您不能禁止我,这样做我也是与此事有关连的人,我和您在一起……”

“好,那就轻声一点嘛,声音放低一些,闭嘴!……”

他们俩人一起登上台阶,沿着楼梯登上三楼。里面黑漆漆的。

“站住!您有火柴吗?”

“火柴?什么火柴?”

“您会抽烟吗?”

“是的!有,有,在这里,这就是。您看,等一等……”

穿熊皮大衣的先生手忙脚乱。

“呸,多笨的家伙……见鬼啦!好像,这个门……”

“这……这……这……”

“这……这……这……您嚷什么呀?声音放低一点!

……”

“先生,我在克制着呢……您胆子大,正是这样!……”

火光闪了一下。

“唔,正是这样,您瞧,铜牌!这就是鲍贝尼津家。您看见没有:鲍贝尼津?……”

“看见啦,看见啦!”

“轻——点!怎么,火灭啦?”

“灭啦。”

“要叩门吗?”

“对,要叩门。”穿浣熊皮大衣的人回答道。

“您敲吧!”

“不,为什么要我敲呢?您开始,您先敲吧……”

“胆小鬼!”

“您自己才是胆小鬼呢!”

“给我……滚……开!”

“我真后悔,不该把秘密告诉您,您是……”

“我?我怎么哪,嗯?”

“您利用了我的心情烦乱!您看到了我心情烦乱……”

“够啦!我不过是觉得可笑罢了!”

“您为什么在这里?”

“您又为什么呢?”

“您的道德真高!”穿浣熊皮大衣的先生怀着满腔愤怒说道“唔,您怎么说起道德来了?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才是不讲道德呢!”

“什么?!”

“是的,照您的意思,每一个受屈辱的丈夫都是草包罗!”

“难道您是丈夫?丈夫不是在沃兹涅申斯基桥上吗?您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缠住我不放?”

“因为我觉得您就是情夫!……”

“您听着,如果您继续这样对我说话,那我就要肯定,您就是草包,您知道我是说什么人吗?”

“您想说我就是丈夫!”穿浣熊皮大衣的先生说完,好像被开水烫了似地,不断后退。

“嘘!闭嘴!您听……”

“这是她。”

“不!”

“呸!多黑呀!”

一切都静下来了。鲍贝尼津家里传出一阵喧哗声。

“我们干吗要吵架呢,先生?”着浣熊皮大衣的先生悄悄说道。

“真是活见鬼,是您自己生气的嘛!”

“但是,是您使我受不了才生气的。”

“闭嘴!”

“您得同意,您还非常年轻……”

“您给我闭嘴呀!”

“当然,我同意您的想法,处于这种状态下的丈夫,是草包。”

“您能不说话吗?啊!……”

“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凶狠地追查倒霉的丈夫呢?……”

“这是她!”

但响声这时又没有了。

“她?”

“是她!是她!她!可您为什么要忙忙碌碌,四处张罗呢?

又不是您的不幸!”

“先生,先生!”穿浣熊皮大衣的先生喃喃说道,他面色惨白,不断哽咽。“当然,我心情烦乱……您已经看够了我的自卑自贱,不过现在是黑夜,当然,明天……明天肯定是不会见面的,虽然我并不害怕与您相见。她丈夫不是我,而是我的朋友,他在沃兹涅申斯基桥上,确实是他!那是他的妻子,旁人的妻子!他是一个倒霉的人!我向您保证!我和他熟得很,您等一等,我把全部情况讲给您听。我和他,正如您所见到的,是朋友。要不然,我现在就不会为他而焦急心碎了。这情形您是看见的。我几次对他说过:你干吗要结婚呢?我的朋友!你有地位,你有吃有穿,你是一位体体面面的人物,干吗要拿这一切去换取一个女人的撒娇、任性和卖弄风情呢!你要同意啊!可是他说,不,我要结婚,要家庭的幸福……好啦,现在看你的家庭幸福吧!起初,他自己欺骗别人的丈夫,现在轮到他喝苦酒了……请您原谅,我这么解释,是出于不得已!……他是个倒霉的人,正在受苦,您瞧!……”这时,穿浣熊皮大衣的先生狠狠地抽泣了一下,仿佛要痛哭嚎啕一番似的。

“让他们都见鬼去吧!天底下傻瓜还少吗!?您到底是什么人?”

青年人非常愤怒把牙齿咬得格格发响。

“嗯,此后您会同意的……我对您是光明磊落、坦诚相见的……您这是什么口气啊!”

“不,请等一等,您一定要原谅我……您贵姓?”

“不,干吗要您知道我的姓呢?!”

“啊!!”

“我不能把姓名告诉您……”

“沙布林您认识吗?”青年人迅速说道。

“沙布林!!!”

“是的,沙布林!!!啊!!!(穿腰部带褶子大衣的先生在这里有点故意挑逗穿浣熊皮大衣的先生。)您明白了吗?”

“不明白,先生,是哪一个沙布林?”穿熊皮大衣的先生木然回答,“根本不是沙布林!他是一位可敬的人物!您嫉火中烧,我可以原谅您的无礼。”

“他是个骗子,出卖灵魂,贪污受贿,盗窃公款,是个大坏蛋,很快就会上法庭受审的!”

“请原谅,”穿浣熊皮大衣的先生吓得面色苍白,说道,“您不了解他,我看您对他一无所知!”

“是的,我没见过他的面,而是从与他很接近的人口中了解到的。”

“什么人,先生?您看,我心烦意乱,神情不安,您看见……”

“傻瓜!醋罐子!一个老婆都看不住!既然您高兴知道,那他就是这样的人!”

“对不起,您大错特错了,青年人……”

“哎呀!”

“哎呀!”

鲍贝尼津家的房里又传出响声。有人开了门,响起了说话的声音。

“哎呀,这不是她,不是她!我熟悉她的声音。现在我全知道了,这不是她!”穿浣熊皮大衣的先生说完,脸色惨白,像一块白手帕。

“住嘴!”

青年人贴在墙上。

“先生,我跑啦,这不是她,我感到很高兴。”

“好,您走吧,您快走!”

“可您怎么还站着?”

“可您怎么办呢?”

门开了,穿浣熊皮大衣的先生忍不住了,像箭似的,从楼梯上迅速滚了下去。

一男一女从青年人的身旁走了过去,他的心紧张得停止了跳动……传来的是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随后就是一个完全不熟悉的男子的哑嗓子。

“没关系,我吩咐派雪橇来,”哑嗓子说道。

“啊呀!好,好,我同意,您就吩咐吧……”

“雪橇在那里,我去去就来。”

太太单独留了下来。

“格拉菲拉,你的誓言哪里去了?”穿腰部带褶子大衣的青年人抓住那女人的手,大声叫了起来。

“哎,这是谁呀?这是您,特沃罗戈夫?我的天哪,您在干什么?”

“您刚才和谁在这里?”

“那是我丈夫,快走,快走开,他马上就会从那里出来……

从鲍罗维津那儿出来,您快走,看在上帝的面上,您快走开。”

“鲍罗维津一家搬走已经三个星期了!我全知道!”

“哎呀!”那位太太跑上台阶,青年人赶上了她。

“谁告诉您的?”太太问道。

“是您丈夫,夫人,伊凡·安德列依奇。他在这里,就在您前面,夫人……”

伊凡·安德列依奇确实站在台阶旁。

“哎呀,这是您?”身穿浣熊皮大氅的先生叫了起来。

“啊,c′et vou?

①”格拉菲拉·彼得罗夫娜叫了起来,带着毫不做作的欢喜心情向他扑了过去。“天哪,我出了什么事啦?我在鲍罗维津家里,你可以想象得到的……你知道,他们家现在在伊兹迈依洛夫桥边,我同您说过的,你记得吗?我在那里要来了雪橇。拉雪橇的马发了疯,拚命快跑,把雪橇摔碎了。我从那里被摔出了一百来步远。车夫被抓住了。我失去了知觉。幸好,monie-un②特沃罗戈夫……”

“怎么?”

特沃罗戈夫先生这时已经不像特沃罗戈夫先生,而是像一块石头了。

①②法语,“先生”。

法语,“这是您?”

“特沃罗戈夫先生看见我在这里,就自告奋勇护送我。不过,既然现在你们在这里,那我就只有向您,伊凡·伊里奇表示我最热烈的感谢了……”

太太朝木然的伊凡·伊里奇伸去一只手,她没有握他的手,而是拧了他一把。

“特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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