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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盛可以文集-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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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晚了,石经理已经确认我把他当作白痴,他不会接受我的任何解释,即便是我现在把张开嘴让他看我喉咙里的糜烂,告诉他鱼刺的事情,他也会觉得我只是想把他当白痴再摆弄一次。更何况老头已经断定没有鱼刺了,他已经成了鱼刺事件的同谋。我很想对石经理掏心窝子说说心里话,可我一直讨厌这个人,他从来不当我是个办公室主任,我觉得他没有理由作我的领导。现在鱼刺没有了,事情也应该结束了,再说什么都是废话。我的屁股随着石经理的屁股起落。石经理在接电话。我无聊地将手指蜷曲,伸直,煞有其事地东张西望。石经理的书橱里新添了古玩和石头之类的东西,窗边自由女神形体的落地钟不会比我矮。公司只有十来个人,像赵燕玲这样的临时工还占了五个,我好歹算端稳了饭碗拿稳了收入的。石经理的电话讲得不紧不慢,是哪个地方邀请他吃晚饭,他在努力解释不能去的原因。我忍耐着石经理的虚伪,无聊地将手指伸直,蜷曲。

  你还有什么事?石经理接完电话闷头就来这么一句。

  我……我?我霍地站起来。与其说是惶恐,不如说是愤怒。我的手指蜷曲,伸直,伸直,蜷曲,我真想握紧拳头狠狠地往办公桌上砸那么一下,我还要骂一句狗日的。可我忽然感觉鱼刺从嗓子眼里冒出来,很不客气地顶了我一下。

  妈的!我手指捏着脖子。

  你骂我?!石经理眯缝着眼睛。

  我?我没有骂你。我说。我是在心里骂医院那老头,鱼刺明明在,他却说未见鱼刺,我到底骂出声音没有,我不知道。  

  与服装店女老板发生纠纷后,老婆彻底把我打入冷宫,儿子也目睹了我当时逃避的软弱行为,自觉站到与我对立的战线上,表示轻蔑。当然,儿子还有儿子的理由,他认为我对他漠不关心了。那次游玩回来,我并没有吃到老婆丰盛的晚餐,倒是狠闹了一回。老婆认为我表现得很不男人,而且还很外人,眼看着别人欺负自己的老婆,居然扔下她不管,让她孤军作战。老婆声色俱厉,几乎是一笔勾销了我对家庭的辛苦奉献。我说我走了问题不是解决得更快吗?我在那里才是个麻烦,再说,我嗓子的确很痛,说不出话。老婆把眼翻得很白,刻毒地说,别又拿什么鱼刺作借口,废物!我知道老婆指桑骂槐,她忍受不了一个活男人睡在身边像个死人,像个死人还好吧,我还会呼吸,我这些天起不来,除了阳萎还会是什么。被自己的老婆骂作阳萎,这跟我喉咙里卡的鱼刺一样,令我难受。我摔了她一巴掌,很响亮,她像头雌虎怒吼着扑向我,一边用尖利的指尖抠我,一边涕泪横飞,别以为老子真的不知道,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你这老不要脸的,却在办公室里乱搞!

  一瞬间,我和老婆都震住了,我们的打闹有片刻的冷场。我觉得我该表现一个态度,我抓着她的两条手臂,摇着嚷着,什么?你说什么?我提起她扔稻草一样往床上摔去。“哐当”一声,我们的高低床塌了方。老婆就势趴在垮了一头的床上嚎啕大哭起来。听谁胡说八道的?啊?说呀,说呀!我又扯起她,把她的脸拧到亮处,好像她脸上会有答案。但是紧接着我颓丧地放下她,我嗓子疼,我演不下去了。我是有点理亏,老婆说的没错,我是在搞窝边草赵燕玲,虽然直到现在还没搞成,只不过相互吃了几回唾液。此事天知道,地知道,我知道,赵燕玲知道,老婆她又怎么能知道?

  我把老婆提起来,说,到外面哭去,我把床修整一下。老婆狠狠地摔掉我的手,跑进儿子的房间,“砰”地关上了门。这张被我们折腾了好几年的床,是这样的垮了,我忽然想笑。我其实已经笑了,笑得摇头晃脑。我掀起床单,把它们抱到一边,再掀起席梦思,才发现其实床的架子是松散了,加上刚才的一记力量,就彻底散了架。不知道是我和老婆折腾的太厉害了,还是这床质量不行。床底下积了些垃圾,除了死蚊子、蟑螂和避孕套壳外,还有我的一只突然失踪的袜子。于是我喊了声“老婆”,老婆不吭声,我只有自己打扫。我扫完以上例举的东东,还扫出一张名片:自来水公司,经理,石桐。我纳闷,石经理给过名片我没有?我想不起来。  

  因为老头那句“睡一晚就好了”,我有了一个充满希翼的不同寻常的夜晚。吃完消炎药,喝点水,静静地看了一会电视。没有人和我争频道,老婆被我摔了巴掌后,好像终于找到了离家的理由,她几乎是并不伤心地捡个包裹就走了,我猜她是回乡下娘家消愁解闷去了吧。儿子把自己关房间里不出来,我敲门,他也不理。我懒得管他,心想过了这一晚,什么都好了。大约十点钟,我就睡了,提前进入“睡一晚”的状态,就可以早一点脱离鱼刺的折腾。说实话,鱼刺到底还在不在,我也搞不清楚了,或者是我失去了感觉它的细腻与准确,或者它真的成了软刺。有时候,似乎还有点东西堵在那里,仔细一琢磨,似乎又没有什么。

  早上醒来,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鱼刺。干着嗓子,我吞咽一下,再吞咽一下,刺还在!清清楚楚的在,好像是有一截断在了肉里。我绝望地翻身坐起来,又连续吞咽两下,这回说不清感觉了,只觉嗓子里某个部位有点疼,怎么也找不到刺的位置。又是一个骗局!我怒气上来了,到办公室露了一下脸,急匆匆地赶到人民医院五官科找老头去了,好像我卡鱼刺一事,老头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老头花了双倍于上次的检查时间,得出一个崭新的结论:未见鱼刺。不可能吧,我知道它在喉咙里。来医院看病,你得相信医生,相信医学。老头很有耐心。我只相信鱼刺还卡在我喉咙里,你真查不出来?我有点讨厌老头这样半死不活的说话,未见鱼刺。老头的语气像电脑录制的。我看你老花眼了吧,你或许该退休了。我尽量压抑着不发火。建议你看看别的病。老头还很阴损。你再说一遍来听听?未见鱼刺,建议你看看别的病。老头还挺倔。我有点控制不住情绪,拳头就那么对准老头的脸伸了出去,我自己都惊讶了。我看见老头连椅子一起跌翻,嘴角溢出血丝,半天爬不起来。

  一路上我的拳头都是紧攥着的。从人们诧异的目光我揣测,我的脸上可能写着愤怒。我不理会这些东西,如果我只能一直听任这根鱼刺的折腾,我就完蛋了,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回到办公室,赵燕玲说石经理在办公室等你。我一声不吭,绕过赵燕玲的白嫩的脸蛋,带着坚决的速度疾步走进石经理办公室。

  找我什么事情?我把我的瘦脸拉长了,逼近了石经理。石经理在我面前的威严已经像“睡一晚就好了”一样,彻底破碎。睡很多晚了,我还是这样地活着,鱼刺还在,老婆离家出走,仍然只能和赵燕玲互吃唾液,我决定与石经理和鱼刺斗争到底。下午开会你知道了吧。石经理叩着烟灰。我不知道。我很严肃地说。哦,你没在办公室。是这样,下午讨论办公室主任人选,你参加一下,就这件事。石经理把烟掐了。

  我站在喉咙里,喉咙像空荡荡的隧道,或者自然岩洞,我听见暗水流动的声音。我看见那根刺,像树生长于土壤一样,紧紧地扎根在我喉咙一壁,我拔出了它,它的根须像赵燕玲的头发一样茂盛。后来我又幻想我把手伸到喉咙里,很轻巧地捏出了那根鱼刺。我痛快地看这根折磨我的家伙,它应该像头发一样细,用唾液就能粘住,也像蚊子的嘴,能硬起来插进毛孔吸血。它软的时候,不知它躲在哪里,它硬起来,又让我恨不得挠破嗓门。就是这么一根忽软忽硬的东西,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团糟。我也是软的,卡了鱼刺以后,我想都没想过要硬起来。我在老婆面前硬不起来,在石经理面前硬不起来,在赵燕玲面前不敢硬起来。我就这么软乎乎地,巴望“睡一晚就好了”,现在我知道,那都是放屁。从卡鱼刺开始,我没有了吃鱼的欲望,我已经不吃鱼了,我不吃鱼不是个问题,问题是,我不吃鱼解决不了已经卡了鱼刺的问题,我不吃鱼,我不能阻止别人吃鱼。

  下班回家,老婆已经在家里晃动,似乎是刚到家,正在把衣服从包里往外拎。老婆休闲得可以,神色坦然,气色也不错。鱼刺好了吧。老婆冷冷地说。没等我回答,老婆又指了指沙发,咱们谈谈。你,到底哪里去了!我不能确信老婆回了娘家。离婚吧,我想好了。老婆并不理会我的疑问,好像她和我已经没有关系了。你要闹成什么样子,别吓唬人了。我哈哈大笑,老婆要离婚,她哪里有那个的底气。谁跟你闹!老婆摸出一张纸,啪往茶几上一拍。我捏起来一看,是份离婚协议,协议只有两条,一是儿子跟她;二是房子归她,其它一概不要。我愣了,除了儿子和房子,我还有什么。我手指捏着脖子,喉咙里发出鸽子一样的声音。  

  2002/6/25沈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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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马共舞



  如果将创作喻为骑马,大抵会出现这样的情形:可能马匹是好的,无奈骑手笨拙;或是骑手骁勇,马却东奔西走,不受管制,驾驭不好,总显溃败之迹。即便是难得骑手与马习性互熟,挥刀舞剑,游刃有余,也会面临种种问题。诸如有时会白跑数百里,要懂回头是岸;有时可能堕入险境,需知悬崖勒马;有时也可能误入歧途,惟有披荆斩棘。等等。奔跑途中,有时要攀越;有时需泅渡;一路上或疾或徐,或平缓或陡峭,忽精疲力竭,忽激情高涨,与马共舞,苦乐并存。顽强隐忍至整个路程结束,便觉人如放了气的轮胎,颓然疲惫倒地。长篇小说的创作,原本就是一种精神对困境的征服,一种完美与破坏的对峙。

  2002年春节后,蒙朋友鼓励,决定将手头“四不象”的东西做成长篇,也即现在的《活下去》(2003年9月刊于《钟山》)。应该说,这时的马,是匹野马,这时的我,是个野人,野人骑野马,无拘无束,恣意率性,语言粗砺狂欢,有人说读来如踩鼓点,大约是指有马蹄奔跑的节奏。自己不知是好是坏,姑妄听之,也未开窍。习惯信马由缰,到网络玩耍,做为情绪调节手段。这部长篇几易其名,先是《钱小红》,后是《北妹》,最后发稿才定为《活下去》。此篇完稿后,收不住手(这部长篇写完,我还未有颓然倒地的疲惫),大约是我想下马,而马不停歇,竟一路载我狂奔而去。脑海里跳动的故事与语言,纷纷喊冤叫屈,执意要撞破我的脑门,解脱出来。我当时并不知道,这是某种精神的巅峰状态,也是后来人们所说的创作高峰期,据说每个创作者都会有,要牢牢把握,方法自然是一个猛子再扎进去。

  高潮如此迅速呈现,我也始料未及。把脑海的东西按捺、再按捺,心怀壮烈,从北到南,极为从容地游历一圈,回来开始长篇《水乳》的写作(2002年刊于《收获》秋冬卷)。然而,仅是开头,就改了近百次。朋友闻之,笑道:“就这种态度创作,定能出好东西。”是不是好东西,暂且不提,我只想说,真正具有创作意识,乃从《水乳》开始。撒蹄狂奔般随心所欲的叙述,纵然是快慰的、陶醉的,阅读起来也可以充满快感,但是,当叙述不受拘束,语言不受控制,描写没有起伏、轻重,便会有“泛滥成灾”的不良后果。正如朋友所言,叙述应当懂得“节制”,懂得控制。

  我曾经谈过,《水乳》写了七八万字后,写不动了。首先是感觉激情不饱满,语言软了下来,脑海失去了想像,没有比喻,迷失了语言方向,对着电脑就犯晕想吐。这个时候,估计是马饿了,马累了,那么,得给它上粮,饮水,闻一闻花草的芳香气息;至于骑士,更是该翻身下马,做徒步调整。若并不急于在某个时辰赶至某个驿站,甚至还可以游山玩水一番,极有可能获曲径通幽之境。《水乳》完稿,给了《收获》,吉凶未卜,在等待音讯的当儿,感叹“写小说真不是人干的活”,真可谓是呕心沥血。写至半途,前瞻后顾两茫茫,总让人有颓然废弃之冲动。现在回忆,仍是心有余悸,既庆幸没有放弃,也庆幸熬过那种苦境。

  精神状态一松驰,身体毛病便凸现了。坐下来脊椎痛,不敢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夜里十指酸痛难忍,用牙齿狠狠地咬着指头,才能缓减那种来自骨髓的要命的酸痛。此时大约是九月份,我原计划看书休息,过完春节再做创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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