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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波谢洪尼耶遗风-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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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完,就又给斯杰班哥哥一顿毒打,打得感觉迟钝的“蠢货”也泪如泉涌。

这里需要说说,告密和进谗言的风气在我们家里非常盛行。仆婢,特别是掌握点实权的仆人,爱进谗言,孩子们也爱进谗言。不仅是“可爱的孩子”爱进谗言,就是那些“可恶的孩子”,为了讨取一时的欢心也干这种勾当。

“马丽亚·安德烈耶夫娜!他管您叫母马!”上课的时候有人告诉家庭教师。不消说,听了这种告密,马丽亚’安德烈耶夫娜是决不会轻饶这个“罪人”的。她凶神恶煞似地揪住他的两只耳朵,一边用尖利的指甲掐他的耳垂,直拍得出血,一边说:

“看你还叫不叫母马!看你还叫不叫母马!格利沙,过来,亲亲我,好孩子!就是这样。以后要是有谁再说我的坏话,你就告诉我。”

我在前面说到了主人向那些惹他们生气的仆人发脾气的种种方式,但是我还只讲了男仆,他们遭到毒手的时候,相对说来,还是比较少的。女仆——特别是被当时的厚颜无耻之徒称之为“姑娘”①的丫头,她们的处境更为悲惨。

①这个叫法使我想起一件相当奇怪的事。七十年代中期,我在地中海一个所谓stationsd'hiver(法语,冬季疗养地——译者)过冬。听说城里有一家小旅馆,是勃朗尼策县(在莫斯科东南——译者)的一个俄国老妇人开的,我当然到那里去了。当我谈到雇佣人的事时,那位讨人喜欢的老妇人答道:‘您叫一个姑娘吧——还不是跟佣人一样!’听了这话,我怎能不高兴呢。这话直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作者

“姑娘”不但是一种任人摆布的东西,而且是一种廉价的东西,这种低微的身价又大大地增加了她那任人摆布的特性。人们谈到“姑娘”,常说:“比焖萝卜还贱”,或者“一个小钱买两个”,而且对她的操劳的评价也与这种话差不离。男家奴还受到一定的重视。一则因为他们大多会一点手艺,或者是个不大容易找到替身的老手。二则因为即使他们没有手艺,但是他们深知老爷的习惯,会递裤子,动作熟练,对答如流,等等。三则因为男家奴可以随时送去当兵,顶正式征兵的名额;收据卖掉,还能赚一大笔钱①。从“姑娘们”身上是弄不到这一类好处的。她们之中,只有少数人当上了女管家、太太的私房丫头,或者在莫斯科铁匠桥学得一手缝纫手艺的人,才有机会得到器重。其余的则是一群无足轻重的人,每一个都可以轻易地由另一个所代替。她们纺纱、绣花、织袜子、编花边。一到成年,她们便由等着空缺的少女所接替。

①地主送家奴去当兵,取得收据,在正式征兵时,将收据卖给别人去顶替名额,从中渔利。

因此,她们的饮食粗劣,衣衫褴褛,睡眠不足,干活儿却几乎不让她们歇手①,累得筋疲力竭。这样的“姑娘”,每个地主家里都有许多。

①自然,也有一些地主家里,婢女的日子过得很不错,但那里却大都带有后宫色彩。——作者

我们家里的“姑娘”不下三十个。她们白天从事各种缝纫和编织的活儿,天一黑又被赶进那间不大的女仆室里,在油烛头的微光下纺纱,直到夜里十一点钟才收工。女仆室也是她们吃午饭、晚饭,在地铺上倒头就睡的地方。

由于牛马般的工作和极坏的饮食,婢女们常常闹病,个个没精打采,面黄肥瘦。好看的一个也没有。很多人具有惊人的忍耐心,她们俯首听命,内心热诚地相信:她们在现实生活里虽然被无情地剥夺了快乐和慰藉,但死后一定能得到补偿。在基督受难周的最后几天里,因为受到每日祈祷的感染,这个信仰显得特别坚定,整个女仆室里充满了低沉而虔诚的叹息声。接着,复活节到了,唯有这一天,男女奴隶们容光焕发,好象农奴制度已经废除了似的。

但是,最无耻、最可恨的莫如对“姑娘”们的那种不遗余力的刺探活动。

大多数地主家都有一条规矩。不准男仆与婢女结婚。理由很简单:“姑娘”出了嫁,便不再是婢女;到时候她要生孩子,就不能继续伺候主人了。有的人说得更下流:你推备的种马再多也不够她们这些母马使!主人要“姑娘”们干的活儿,永远比要求已婚女仆干的活儿多:更多的棉纱,更多的花边……因此,保护丫头们的童贞自有其直接的好处。

刺探活动的花样到了恶劣透顶的程度。设置埋伏,夜间窥伺,搜查脏内衣,等等。一旦发现了罪证,立刻采取酷烈的惩罚。有时,不等怀孕的女罪人(当时人们称之为“抱着篮子的贱货”)养下孩子,便把她送到一个遥远的村子去,嫁给一个农民。而且二定是个家口众多的穷鳏夫。总之,经常发生这种惨不忍睹的悲剧阿是谁也没想到这是悲剧,反而振振有辞地说,对这些“臭婆娘”非如此不可。

我们孩子们是这些悲剧的目睹者,我们亲眼看着这些悲剧,非但不感到恐惧,而且无动于衷。好象我们也认为非如此惩办这些“臭婆娘”不可似的……

不过,也有一些自由派地主。他们不侦察丫头是否怀了孕,但同样不准她们嫁人,因为“姑娘”无论失了多少孩子。仍然可以当她是“姑娘”使唤,直到她死掉为止;至于她的孩子,可以送到遥远的乡村去,算作农民的子女。他们施展这些诡计,纯粹是为了取得更多的纱线。更多的花边。

现在的人可能对我说,这全是过去的事;明日黄花,没有太大的必要再去提它。我自己也知道,上面写到的事实的确是明日黄花。但是,为什么直到现在,它还非常鲜明地不时出现在我眼前。是不是因为除了具体的事实之外,在这悲剧性的往事中。还有某些东西远没有成为明日黄花,如今仍然成为现实生活中的沉重负担呢?具体的事实消失了,但它对人们的性格却产生了深刻的影响,过去某些习气已渗透到人们的生活中……难道这些影响、这些习气已经随着上述事实一同化为乌有了么?

临了,我不能不在这里再谈谈我们的道德教育中的一个重大缺点。我这里指的是跟大自然的完全隔绝。

世上有些幸福的儿童,他们从襁褓时期起便亲身感受到和大自然母亲的接触,大自然在每个有眼睛可以看、有耳朵可以听的人面前,处处慷慨地展示出它形形色色的宝藏。我看《孙子巴格罗夫的童中》①的时候,已经三十多岁,坦白地说,我几乎是带着嫉妒的心情看完的。诚然,抚育过巴格罗夫童年的大自然,比我们灰暗的穷乡僻壤的贫乏的大自然,要光明得多,温暖得多,内容丰富得多;但是,为了使丰富多彩的大自然的光辉照彻儿童的心灵,他必须从很小的时候起便密切接触自然,这种接触一经迷住了尚在摇篮中的孩子,便会充溢他整个身心,随后伴着他度过一生。如果没有这种接触,如果在儿童和大自然之间没有任何直接而生动的联系(它能促使儿童首先对宇宙生命的伟大奥秘感觉兴趣),那么,最鲜明、最绚丽的囹景也不能使他动心。与此相反,只要有了这种接触,只要不把儿童关闭在不透空气、不见阳光的环境中,那么,纵使是贫乏的大自然,也能使儿童的心灵得到欢乐,受到感染。

①《孙子巴格罗夫的童年》是俄罗斯作家阿克萨柯夫(1791—1859)的主要作品之一。出版于一八五八年。

至于我们,只有在上莫斯科或由一个领地搬到另一个领地去的长途旅行时,才偶尔有机会接触大自然。其余的时间,我们完全困守在黑暗和沉寂中。我们谁也不知道打猎是怎么回事,家里好象连猎枪也没有一支。一年中,母亲只准举行两三次类似PartiedePlaisir①的活动,让全家人到树林里去采蘑菇,或者到邻村一个大池塘里去捕鲫鱼。

①法语:游玩、野餐。

那里的鲫鱼,味道鲜美极了,个儿也大得惊人,但是这种捕鱼活动的着眼点纯粹出于经济上的打算,跟熟悉大自然毫不相干。即使从饱口福这个角度来讲,我们也很少尝到鲜鱼的滋味,因为捕到的鱼几乎立刻全部用盐腿上,晒干了储藏起来,日子一久,便不知弄到哪里去了。因此我们家吃不到新鲜的野物和飞禽一般说,除了维持生命所必需的一份食物外,决不许额外增加供给。我们只吃过腌过、煮过、热过的野味。唯有黄猫瓦西卡是个例外,家里人为了让它多捉老鼠,就有意不好好喂它。我还记得有两条狗,普鲁东卡和特列左尔卡,用链子挂在下人食堂旁,不让它进屋于里去。

总之,我们家里摈弃了一切足以引起想象力和求知欲的食粮。不许说一句多余的话,事事都要考虑利害得失。甚至于连迷信和忌讳也不讲究,但这并非受自由思想的支使,而是因为讲究了这些便会丧失时机,增添麻烦。举例来说,假如村长来报告,能从下星期一起开镰收割黑麦就好了,可惜那一天不是黄道吉日;那么,母亲准回答说:“开镰吧,开镰吧!管它吉日不吉日,万一下星期一麦子掉起粒儿来,谁赔偿我们的损失?”人们只害怕鬼;谈到鬼,他们便说:“谁知道,兴许有,兴许没有——要是真有,怎么办?!”至于家神,他们确实知道,它住在阁楼上。这两种迷信没有人反对,因为它们无损于任何正经事。

在宗教方面也只限于遵守普通宗教仪式。每逢礼拜日必定去望弥撒,大节日的前夕便在家里作晚祷,举行技水祭,并且严格督促孩子们尽力划十字、叩头。父亲每天早上关在书房里作祈祷,然后一面从书房往外走,一面分给我们每人一小块硬梆梆的圣饼。但是这一切完全是虚应故事,丝毫也不能使人感到高呼“我们的心归顺主!”时所应有的感情。膝头跪在地上,额角磕碰着地板,然而心却宛如古井死水,纹丝不动。只有在复活节,整个宅子寂然无声,这才多少令人感到内心的宁静和恬适……

那时候,神甫完全受地主的支配,地主对神甫抱着半鄙视的态度。教堂,跟其他事物一样,属于农奴主,从而神甫也属于农奴主。地主高兴,神甫就有口饭吃,地主不高兴,神甫就饿肚子。我们教堂的神甫略通文墨,是由下级神职人员提升上来的。他是个善于持家、为人正派的老人,他跟所有的农民一样,下地耕田、刈草、割麦、打谷。平时,他满酒不沾,遇到大节日却烂醉如泥。人们对他很不客气,甚至当面管他叫万卡①。我记得,他宣读福音书的时候,父亲常常大声纠正他的错误,使整个教堂都能听见。我还记得每年复活节举行晚祷时照例要发生的丑剧。神甫要关上圣障的中门,父亲不让关,双方争得几乎动武。祈祷结束后,神甫走上讲经台,向父亲屈膝告罪,恳求宽恕。自然,主持圣礼的收入也是和这种待遇相称的。主持一次晚祷,付给他二十戈比,一次拔水祭,付给他十戈比。而赏给其他神职人员的则是几枚磨损得连“斑点”都已看不出的铜币。

①万卡是伊凡的车称。

我虽然几乎完全没有受过宗教训练,但是我记得,当我第一次读完福音书的时候,它竟对我起了震撼心灵的作用。不过,关于这个,留待我以后讲述学习情况时再谈吧。

04 地主庄园的一天

七月初;清晨五点多钟。女仆室的窗板撑起来了,一股新鲜的空气从院子里涌进房间。苍蝇成群结队在空中飞来飞去,特别是麇集在天花板下的蝇群,一片营营嗡嗡声。女仆们已经起身,收拾好地铺上的毡于,聚集在桌边吃早饭。这一次桌上摆着一碗燕麦糊糊。大家争先恐后地用木勺子舀着糊糊喝。十分钟后,早饭吃完;丫环们走进摆着绣花架和花边架的工作室。女仆室里只留下一个值日的婢女,通常由小丫环担任,她收拾食器,打扫房间,然后一边编织长袜,一边警觉地谛听着,注意太太卧室里是否响起安娜·巴甫洛夫娜·札特拉别兹娜雅的脚步声。

工作日开始了,但是工作暂时进行得十分拖沓。因为还没有听到太太严厉的呵斥声,丫环们有的闭目养神,有的闲聊天。绣花的针,编花边的小木轴,慢吞吞地移动着。

时间虽然还早,可是太阳已经渐渐晒热了工作室。这将是一个闷热的日子。她们谈论着太太今天会作什么安排。如果派她们到树林里去采蘑菇或浆果,或者吩咐她们到果园里去摘浆果,那就太好了;如果叫她们整天坐在绣花架和花边架上干活,那就倒了大楣——单是暑热和闷气就够受了。

“听说,黑麦地里藏着一个逃兵,”丫环们交换着情报,“前两天,达舒特卡出村到树林里去采蘑菇,那逃兵忽然从黑麦地里跳出来,拦住她,抢了她带的面包和一点牛奶,才放她走。”

“你看,他没有胡来吗?”

“没有,她说,他役有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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