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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五月与十二月(短篇集)-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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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耸耸肩,伸个懒腰,「打算回家睡懒觉。」 

「男朋友呢?」 

「你怎么知道我有男朋友?」我反问。 

他笑笑,「我见过,是个建筑师,香港仔一批新建的房屋,就是他设计的,是不是?」雪白的牙齿。 

「很普通的朋友。」我说。 

「很年轻有为,」阿良说:「常常来接你的。」 

「来接我也不一定是男朋友,即使一星期见我五次,还有两天可以见其他的女人。」我微笑,「这年头又不比从前,约会女孩子还得负责任?」 

「哦,」他恍然大悟,「那么我是老土,我总觉得对人家没诚意,不可乱约人家。」 

我收拾好桌面的东西,「我要走了。」 

「我可以请你去喝杯啤酒吗?」他问。 

「阿良,」我笑,「你才说,没有诚意,不要约人。」 

「我有诚意,绝对有。」他看牢我,「可以去喝杯啤酒吗?」 

星期六,无聊。 

「OK。」我说。 

奇怪,阿良给我一种舒适感,说话可以无边无涯,爱讲什么便讲什么,我的态度也轻松得很,大口喝啤酒,炒豆一把抓起往嘴边里塞进去,笑得前仰后合。 

忽然我发觉与世杰相处非常不快,简直「不可多说一句话,不可走错一步路」。 

我挽着啤酒杯问自己:你真想嫁世杰这种人?只为了生活安定?真为结婚而结婚?我自己都呆住了。 

我本是自由奔放的人,相当个人主义,我可不可以一辈子迁就世杰?况且他也不见得立刻要娶我,放弃其他的女孩子。 

阿良问:「在想谁?男朋友?」 

我笑。「阿良,你认识我也有一两年,我是不是那种人?我是个心肠如铁的职业妇女。」 

阿良凝视我,「是吗?在我走之前,我要好好看清楚你。」 

「走?我吃一惊,「你走到哪里去?不在公司做?另有高就?快说个明白。」 

「不不,」他仍然是那个诚恳的笑容,「我一家不过是要移民到加拿大去。」 

「移民?为什么?」我问:「有什么好处?」 

「也不是说好处不好处,香港太挤逼,太紧张,不要想像十年后如何,目前已经吃不消。」 

我不以为然。「一走了之?我不希望这么做,稍有自尊心的人都不愿寄人篱下,华侨是最最可怜的。」 

「可是香港也不过是殖民地。」 

「到底是中国人的土地。」我辩说。 

他摇摇头。「不,华侨并不可怜,事在人为,各人做法不同。」 

我瞪着他,含笑说:「年纪轻轻,充满逃避思想,不肯在香港面对现实,好好竞争,到那种北大荒去一日谋三餐,苦死人。」 

「是,」他承认,「香港充满机会,但我个性不喜竞争,我喜欢隐逸安乐的生活,闲时公园散散步,看看电视,抹抹车子,做一份收入够用,并且自己喜欢的工作,如此而矣。」 

我默然。他真是坦白。如果世杰也肯把他心中的事告诉我就好了。认识世杰半年,我没有收过他半件礼物,也没有得到过任何应允,我其实连做他朋友的资格也没有,我不过是一个永远等他电话的女伴。 

我很为自己不值。但是谁叫我有弱点叫:虚荣。 

这次我忽然想得水晶般清澈。 

「你很反对吧?」阿良问:「我知道你会觉得我没出息。」 

我摇摇头,「阿良,各人的兴趣不一样,我有什么道理干涉你?」 

「我比不得你的男朋友,他年轻有为,在社会上地位爬得很高,而我不是,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 

我怔一怔。「你怎么如此说?阿良,况且世杰并不是我的男朋友,他女朋友多得很。」 

「他女朋友多得很?」阿良无限诧异,「有你还不够?我觉得你是最最好的。」他冲口而出。 

我呆住。阿良涨红了脸。 

世杰永远不会对我说这种话,他的精打细算,他的慎密,他不做任何对他无益的事,世杰太生意眼,太清醒,当然,他不介意缺乏生活情趣,但是我跟他过日子,同样地牺牲,就不值得了。 

我决定与世杰停止来往。因循对他不好,对我也不好,我如果一直以他的女朋友身份出现,拖下去拖下去,有啥意思? 

罢罢罢,我把自己的虚荣估计太高,我情愿做个穷希僻士也免得精神痛苦。 

我喜欢穿平底靴子,牛仔裤,坐在公园当中吸烟,看天上白云飘过,看秋叶落下。我真是个胸无大志的女人,根本没心思高攀人家去做阔家少奶奶。 

阿良说:「你倦了,有点心不在焉,我送你回去吧。」 

我把啤酒喝完。「你什么时候离开?」我看着他。 

「我会想念你的。」他说:「我们同事好多年了。」 

「谢谢,能够被想念总是好的。」我说着也不禁有点茫然。 

「如果你路经加拿大,会不会来探访我?」他问我。 

我摇摇头,「我很难会到那地方去,我只喜欢欧洲。」 

「如果我寄飞机票给你呢?」他问。 

我吓一跳,「我们不会有这种交情,机票说贵不贵,也是一笔钱,心领了。」 

阿良又说:「我会想念你的。」 

我拍拍他膝头,「我们走吧。」 

回到家,我的感觉极佳,随即有点担心,我一直不知道坐对面的阿良心中会有这么复杂的念头,很明显地他对我有意思。 

他是一个好人。 

一个好听众。 

很迁就我。 

与他在一起,大大小小事我可以作主,点菜、喝咖啡、买东西。阿良对我实在很好,甚至买一个饭盒,也照顾到我,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同事,现在他要走了,心事也说明白,选择在我。 

我把选择放在眼前: 

(1)世杰。我不爱他,他不爱我,但是基于两个人的现实需要,结婚也是有可能的。我可获得做建筑师太太的荣幸。 

(2)阿良。跟他到加拿大小镇去过沙漠般日子,但志趣相若,未来不可卜,他不会令我饿肚子。 

我叹口气,两个选择都不高明,但又有什么办法?睡吧。 

星期日。世杰没音讯。世杰大概与黄金女郎重修旧好。我不觉得奇怪。她比较配他。」 

我独自在房中练习。一个星期没见世杰,他并无交待一句。由此可见半年交往不值一文。 

倒是阿良打电话来找我。 

「问候你,」他说:「没出去?」 

「呵,没有。」我说:「你好吗?」 

「能来看你吗?可以到你香闺来稍坐?」 

我心情不大好。「改天吧。」我还在笑,「星期一见。」 

「星期一是公众假期,我们不能在写字楼见,你会出来见我?」 

我实在有点感动,我必需要报他「知遇之恩」,现在的男孩子怎度肯对一个普通的女子如此恳切? 

我说:「星期一,请早上十时到我家来。」 

「好,我星期一来接你。」他愉快地挂上电话。 

电话随即又响起来,我想,这小子忘了问我的地址。 

打来的却是世杰。 

「呵,世杰,好吗?」我很冷淡,他不见我,我一样好好活了一整个星期,连眼睛也没红过。 

「我们一星期没见了。」他说。 

「是,」我客气地,「好吗?」因为我对他再无所求,自尊心完全恢复,声音很动听很具魅力很自由。 

他沉默一会儿,「你为什么不找我?」 

「不大方便,」我说:「你不想见我,我不便勉强。」 

他强笑一声,「你知道,我一个朋友自纽约回来了。」 

「听说过。」我说:「我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我得陪她,对不起。好久没找你。」 

「呵,没关系,谁比谁重要,你最清楚。」从前我并不敢顶撞他,但现在不同,反正我是配角,配角有配角的做法。 

「明天出来好吗?」 

「明天,约了人。」我说:「世杰,我们改天再约吧,再会。」我不耐烦地挂上电话。 

他是亿万富翁或是皇帝又有什么用,他又不爱我,又不打算提拔我。仰人鼻息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我乐得在我自己青菜淡饭的世界里自得其乐。 

世杰喜欢我穿旗袍着高跟鞋,喜欢我熨头发,喜欢我脖子上挂串珍珠作淑女状,我觉得很累,这不是我本来面目。男人都喜欢女人为他们改变作风,显得他们有影响力,除了……阿良。 

他真是个好人,懂得尊敬别人。 

我们并没有杨帆出海,到鹰巢夜总会跳舞,在嘉蒂斯吃法国某,我们——信不信由你,坐在漆咸道的小公园里谈话,一说好几个钟头。 

小公园内一点风也没有,印度人很多,小孩子在滑滑梯,我与他东南西北无所不谈。要离开这个地方了,这个地方往往变得很动人,很值得留恋。 

我说:「印度女人与印度小孩最美,看他们的眼睛便知道了,看仔细没有?」 

他点点头,「女人与孩子永远是美的。」 

我说:「阿良,你会做一个好丈夫,你知道吗?爱孩子与爱女人……太重要了,将来谁嫁你是有福气的,这些年来,你在香港竟没有一个女朋友?」 

他摇摇头。 

我叹口气,「阿良,你的眼界可能太高了一点。」 

他问我,「要吃冰棒吗?」 

「要!那种原始的果汁冰棒。」 

他笑笑,走过去买两条,递一条给我。 

阿良不住的注视我,我的眼睛与他接触,他又转过头去,我忍不住笑问:「看什么?研究我脸上哪一部份整过容?」 

他不好意思。 

隔很久很久,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他说:「你到加拿大来,好吗?那里有很大的公园,我们可以坐着一边聊天一边吃三文治,你愿意来吗?」 

我马上听出来了,他的语气很逼切,决不是普通的邀请。我没有回答。事情来得太快,我一点也不知道他对我有意思,我沉吟着。 

他又说,「我总是等你的。」 

我很感激,但说不出话来,太阳终于在城市的西边落下,在这个人口稠密,沙尘滚滚的大都会里,一个男人爱上了我,而我竟不知道。 

在香港谈恋爱是困苦的,我明白,在香港这环境默默地眷恋一个人而不让她知道,迹近高贵,这到底是一个什么都讲速度的商业社会。 

我握紧阿良的手。 

星期二,世杰在中午约我吃饭。我去了? 

一坐下来他便说:「那个人不过是坐你对面的小职员,你用他来气我?大可不必,我是不受激将法的。」 

我看世杰一眼,喝一口水,「我知道。」 

「知道就好。」他说。 

「还有什么话吗?」我问:「我可以点菜吗?」 

「点吧。」 

「我要鹅肝酱,烧牛肉,糖酱布甸,加许多鸡蛋露。」 

「你会发胖的。」世杰警告说:「穿不下衣服。」 

我说:「那是我的选择,过去半年内,次次吃饭陪你吃净杂菜沙律,连芝士酱都只准放两匙,嘴巴淡出鸟来!」 

「你说什么?」世杰惊问。 

「淡出鸟来!很粗,是不是?」我瞪眼,笑,「啧啧啧,世杰,你以后都不会把这种女伴带去大场面,真可惜。」 

世杰凝视我,「这是对我的惩罚? 

我摇摇头,「这是我本来面目。」 

「我相当不喜欢你本来面目。」 

「你没有必要喜欢,世杰。」我举菜大嚼,「我们的「黄金女郎」好吗?」 

「好。她自纽约回来了。」 

「恭喜你。」 

「她离了婚。」世杰说。 

「喜讯,或者你们可以再重头开始,」我说:「她适合你。富有、美丽、聪明——同样羽毛的鸟聚在一起。」 

「你在暗示我别再骚扰你?」世杰问。 

我问:「你不会忽然转变主意爱上我吧?」世杰一怔。 

「我知道,女人都喜欢问这个问题,」我耸耸肩,「其实世杰,你早在十五年前就把你一生中的每步棋子计划妥当了,我并没有占什么重要的地位。」他凝视我。 

「我本身是个小职员,」我说:「我只好安份守己,跟小职员来往。你别说,有时候小两口子过平凡的日子,看电视吃三文治,也很快乐的。世杰,你或者已经拥有一切,但是你快乐吗?你不属于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是属于你的,你不觉得寂寞?」 

我说得很诚恳。世杰没有反感,他只是沉下了脸。 

「世杰,别算得太绝,别老只顾往上爬,你已失去了气质,你很俗。」 

他变色。 

我叹口气,叫杯奶茶,放四粒糖。一口喝完甘香的茶,我站起来。 

「谢谢你,世杰,谢谢你。」 

「我送你回去。」世杰说。 

司机在门口等他,开着平治六OO。 

才三条街,走路比车子兜驶更快,不知怎地,坐在车子,我觉得如坐针毡。 

我转去跟世杰说:「我对于年轻富翁一点反感也没有,我只是不想做你的周日女郎——每到周末,你约的又是另外一些人,每当你忙的时候,优先的又是别的人,因为我永远是搁在那里的,是不是?」 

他没有说什么?司机把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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