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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失火的天堂 1046-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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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舲抬起身子,歉然的去看展牧原。展牧原一语不发,就往停车场走,进了车子, 展牧原才说了句:“你不介意让我知道你的地址吧?”
“忠孝东路,新仁大厦。”洁舲说了,紧搂着中中。“拜托你快一点,我要把他送回 去,给他爸爸检查一下,别中毒才好!”
“放心。”展牧原说:“他只是吃得太多了!”本来嘛,香蕉船、巧克力圣代、果冻、 草莓蛋糕、卡里卡里、养乐多,外加黑蚂蚁、黄蚂蚁各一只,和几个郁金香花球!他的 肚子如果不“怪怪的”,才真是“怪怪的”呢!
车子开到忠孝东路新仁大厦门口,展牧原问:“你住几楼?”
“六楼。”
洁舲下了车,展牧原伸出手去,跟她握了握手,好不容易,总算有机会握握她的手 了。在握手的同时,他把一张在电影院洗手间中写下的小条子(他已预知今天的约会不 会精彩了)乘机塞进了她的手里。然后,他挥手说了声再见,就开着车子走了。
洁舲在晚上,回到自己的卧室中以后,她才开那张纸条,看到上面潦草的写着: “如果中中不是那么”精彩“,展牧原应该也有些”可爱“!如果中中不是那么”出风头“, 展牧原也不至于像个”大笨牛“!如果中中不是抢走了”男主角“,展牧原说不定也能把角 色”演好“!如今……一切光芒属于中中,展牧原心里有点儿想不通!这游戏实在不怎么 有趣,不知道明晚能否重新聚一聚?注:如果明晚小中中又要加入,我还是乖乖的认输…… 小生怕怕!”
洁舲看着纸条,念了一遍,再念一遍。念了一遍,再念一遍。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想起展牧原在电影院中挤出挤入,走马灯般转个不停,她就更加忍不住要笑。笑完了, 她再读那纸条。老天!那展牧原确实有他动人之处!
于是,她找出展牧原的名片,主动拨了个电话给展牧原,接电话的是展牧原本人。
“我是洁舲,”她微笑着说,声音温柔而悦耳。“你明晚的计划是什么呢?”“啊, 洁舲!”一听到她的声音,展牧原又兴奋又意外。兴奋意外之余,又担起心来。
“明晚有小中中吗?”他问。
“不,当然没有。”她笑了。
“小中中还有弟弟妹妹吗?”展牧原再问。
“有个小姐姐。”
“呃!”
洁舲笑得弯了腰。
“放心!”她说:“我不带附件!”
他深吸了口气。
“那么,明晚六时半我来接你去吃晚饭,吃完饭,我们去夜总会跳舞……”
她有些犹豫。
“怎样?”他问。
“我不太会跳舞。”她说。
“我也不太会跳,这有关系吗?”
“我想……”她笑着:“没什么关系!”
“我想也没什么关系!”他也笑着说。
“那么,明晚见!”她要挂电话。
“等一等!”他急急的接口。
“还有事吗?”
“是的。”展牧原沉吟了一下:“那位小中中还好吧?在吃了黑蚂蚁黄蚂蚁以后?”
“是。”她笑得更开心了。“他妈妈给他吃了几片消化药,现在正学蝙蝠侠大战恶魔 党呢!”
“请你帮我转告他一句话好吗?”
“好呀!”
“他有一位好可爱好可爱的洁舲阿姨!”说完,他立刻挂了线。
她握着听筒,笑容在唇边绽放着。好半天,她才把听筒慢慢的挂上。
失火的天堂(2)洁舲  4展牧原和洁舲开始了一连串的约会。
这事在展家引起了相当大的注意,齐忆君对这位“洁舲”关心极了。最主要的,这是 齐忆君第一次发现儿子如此认真,如此投入,又如此紧张。每次约会前,他居然会刮胡 子,洗头,洗澡,换衣服先忙上半小时,这真是破天荒没有过的。看样子,终于有个女 孩,让展家这位“骄傲”陷进去了,而且,还陷得相当深呢!
展翔夫妇都很想见见这位“洁舲”,可是,展牧原就从没有把她带回家过。每当齐忆 君追问不休时,展牧原总是不耐的笑笑说:“还早!妈,还早!等我把她带回家的时候, 就表示我跟她已经达到某一种程度,现在,我们只是约会,还没有达到你们期望的那个 地步!”
“你拖拖拉拉的要闹多久呀?”齐忆君叫着说。她虽没见过洁舲本人,却早见过她那 些大特写、小特写,中景、远景,眉、眼、唇……各种照片,又从儿子嘴中,知道她刚 刚暑假才毕业于T大中文系。种种情况看来,儿子如果还要挑三拣四,实在就太“狂”了 一点。机会错过,再要找这样一个女孩可不容易。“你们现在年轻人,不是都速战速决的 吗?你怎么行动这样慢?”
“妈!”这次,展牧原正对着母亲,脸色凝重的开了口。
“如果洁舲是那种肯和别人速战速决的女孩子,以她的条件,读到了大学毕业,你 认为还轮得到我来追她吗?她大概早就被别人追走了。”
齐忆君呆了。原来如此,她可没料到,她那条件卓越的儿子,会在“备取”的名单里。 她对那位“洁舲”,就更加刮目相看了。
事实上,展牧原和洁舲的约会,进展得比齐忆君预料的还要缓慢。展牧原在母亲面 前要面子,不肯把自己的“失败”说出来。洁舲的保守和矜持,是展牧原从没见过的。大 约学“中国文学”的女孩子都有些“死脑筋”。展牧原弄不清楚,反正,并不是他不想“进一 步”,而是洁舲把自己保护得那么周密,除了跳舞时可以挽挽她的腰之外,平常碰碰她的 手,她都会缩之不迭。他们在一起,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她和他谈文学、谈典故、谈诗、 谈画,也谈摄影、艺朮。进而谈社会、历史、人生、宗教……几乎无所不谈。他越来越 折服在她那深广的知识领域里,也越来越迷惑在她那深刻的人生体验里。哦!老天!他 真想“速战速决”,想疯了,从没有这样渴望过和一个女孩见面,从没有把自己一生的计 划都移向一个“约会”上。但是,档档档档档……洁舲就是洁舲。一条洁白的小船,缓缓 的航行,缓缓的飘荡,诗意的,文学的。
不容任何狂暴的态度来划动,她有她那自我的航行方法,他拿她竟然无可奈何!
这晚,他把她带到了碧潭。
月色很好,水面上反映着星光、月光,远山远树,都在有无中。这些年来,碧潭因 为水位降低,游人已经减少了很多,所以,周遭是非常安静的。他们租了一条大船,由 船夫在船尾划着,船上有篷,有桌子、椅子,他们还叫了一壶好茶。
有星、有月、有茶。有山、有树、有船。而潭中,山月两模糊,四周,有萤火在轻 窜。空气中,酝酿着某种浪漫的气息,连夜风吹在身上,都有诗意。这种气氛,显然感 动了洁舲,她坐在他身边,神往的看着潭边的岩石,两岸的风景,天上星辰,水中的倒 影。她叹了口气,低档的说了一句:“天堂!”
“什么?”他没听清楚,悄悄伸过手去,握住她的手,她悸动了一下,缩回去,他固 执的握紧了她,于是,她放弃了,一任他握着她。他说:“洁舲,你什么都好,就是太 放不开了。”
她回眸深深看了他一眼,她眼中有些迷惑,有些哀愁。像他第一次在花池畔捕捉到 的神韵。不知怎的,这神韵就他在心脏上猛撞了一下,使他恨不得对她那嘴角吻下去。 但他不敢鲁莽,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她是洁舲。“唉!”他深深叹了口气。
“怎么了?”她问。
“或者,我该欣赏你的放不开,”他说:“因为,你大概也没有对别人放开过!”
她吃了一惊似的,迅速的把手从他掌心中抽出来了。她站起身来,在摇晃的船中走 到船头去,用手扶着船篷,她肯对着他,呆呆的注视着辽阔的前方。
他懊恼透了!又说错话!干嘛去提醒她啊!好不容易才捉住了她的手,又给她逃开 了。可是,这是二十世纪呢!他怎么去认识了一个十八……算了,十八世纪已经够开放 了,她根本是个十六世纪的女孩!还活在“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里。他真不知道该“欣赏 ”她这一点,还是“恨”她这一点。
他站起身来,也跟了过去。
不敢再碰她了,扶着另一边的船篷,他们并肩站着,并肩望着船的前方。四周很静, 只有潺潺的水声,和那船夫的橹声。远方,有只不知名的鸟儿,在低档的啁啾着。
“暑假已经过去了。”她终于开了口,声音很平淡。“我的假期也过去了,你的假期 也过去了。”
“我是快开学了。”他困惑的说:“不过,我每周只有三天课,剩余的时间还是很多 的。至于你,不是已经毕业了吗?”
“是啊!所以,应该去找一个工作。”她说,眼光始终看着前方。“我本来想去秦非 的医院当护士,档档档护士必须是学护专的,而且,秦非也不赞成。当初我考中文系, 是因为我发狂般的爱上了文学,现在,毕业了,突然发现学文学真没用,除了装了满脑 袋瓜文字以外,居然没有一技之长。”她顿了顿,忽然问:“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一直 好想去写作。”
“不。”他说,盯着她。“你从没告诉过我。”
她回头注视他,两人的目光又遇在一块儿了。
“我好想写作,”她认真的说,眼睛里闪耀着光彩,非常动人的光彩。“我每次看到 一本好书,我就羡慕得发狂,恨不得那就是我写出来的。有的时候,我做梦都梦到在写 作,我真想写作。”
“那么,什么工作都别找,去写作!”他有力的说:“如果你这么爱写作,你就去写 作!”
“你和秦非说的话一样。”她沉吟着。“所以秦非和宝鹃就不肯给我找工作!他们坚 持我是写作的材料,我自己却非常怀疑……所以,最近我也心乱得很,以前,只想专心 把书念好,书念完了,反而有不知何去何从的感觉。”她侧着头想了想,忽然轻叹了一声: “唉!”
“你父母呢?”他忍不住追问。“你父母的看法怎样?他们的意见如何?”
“我父母?”她怔住了,又掉头去看水,接着,就抬头去看天空。“我父母对我的事 没有意见。”
“我能不能坦白问一句?”展牧原开口说。
“你不能。”她飞快的回答。
他怔住了,呆了足足十秒钟。
“该死!”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又忘了你有说”不能“两个字的习惯!好吧!我 不能问。我就不问。我只告诉你一句话,如果你有经济上的困难……”
“不不。”她急急的说。“那一直不是困难,他们不允许我有这种困难。”
“他们?”他听不懂。
“他们。”她温柔的重复。
他凝视她,微蹙着眉,凝视了好久好久。
“你知道吗?洁舲。”他说:“很多时候,我觉得,你像一个谜。”
“谜?”她笑了,回忆着。“很好的一个字,是不是?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在 植物园,你就说了这个字。第二天早上,我还特地写了张字,我写:任何不可解的事, 都是一个谜。未来也是一个谜。人就为这个谜而活着。”
他盯着她。
“你这样写的吗?”
“是的。”
“那么,”他双目炯炯。“你已经帮我写下我的命运了?在相遇的第二早上?”
“什么意思?”她惊愕的看他。
“你是个谜。”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而我就为这个谜而活着。”
她惊跳。转开头去,她看水,看天,看两岸,就是不肯再看他。
“我们上岸去好吗?”她无力的问。
“好,可以。”他说,挥手叫船夫靠岸。
船靠了岸,他付了船钱。他们沿着台阶,走上堤防。然后,他握着她的手腕,把她 带上了桥,走过桥,对岸有小径浓荫,直通密林深处。她有些退缩,喃喃的说:“我们 能不能回去了?”
“不能。”他说。
“哦?”
“并不是只有你可以说”不能“。”他忽然执拗起来了,他胸中有股强烈的热情,像一 张鼓满了风的帆,已经把他整个都涨满了。他觉得,这些日子来,蠢动在他血管中的那 份激情,正不受控制的,要从他浑身每个毛孔中往外迸泻。他一直握着她的手腕,半强 迫的,半用力的,把她带到一棵大树之下,远处有盏路灯。这条路通往一个名叫“情人谷 ”的山坳。这树下并不黑暗,路灯的光晖投在她面颊上,她看来有些苍白,有些紧张,有 些柔弱,又有些无奈。这好多个“有些”,合起来竟是种让人难以抗拒的力量,写下来不 会有人相信,这些“有些”,是那么美丽,又那么楚楚动人!
“听着!”他说,眼光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的眼睛,他不准备放过她了,他决心把心 里的话,一股脑的倾倒出来。“我告诉你,洁舲。从小,我是骄傲的,我是自负的,我是 不看别人脸色,也不低声下气的。我不迁就任何人,也不向任何人低头!说我狂也可以, 说我傲也可以,说我目空一切也可以!这就是我!因此,我没有主动追求过女孩子,更 遑论谈恋爱!也因此,我没有经验,没有技巧,也没有任何恋爱史!在我念大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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