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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醉红尘-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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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之,如果你跟慕天能在别个天地重建家园,那才是有前途的。”

连竞之都吓得下意识地周围张望,自己那间小得不能再小的房间,仍然是那模样,不可能隔墙育耳。而竞之的手心,跟她父亲的一齐都冒出冷汗来。这句话非同小可。

“竞之,我是言出有心的。”庄世华说。

竞之明白,她说:“爸爸,你打算怎么样?”

“女儿,要打算的是你们,我老了!”

“不,”竞之冲动地高嚷一声,随即压低了声浪,再说:“要走就一起走,我决不放下你!”

竞之把父亲紧紧地抱着,不放。生怕下一分钟,庄世华就要消失似的。

“别傻,别傻,竞之,你从来都不是这样子的!”庄世华说。

对,庄竞之遇事一向镇静。杨慕天跟在他们身边的开头那段日子,邻居的孩子们都以惊骇的、怪异的,甚至是鄙夷的眼光看竞之,她只是不理,一贯气定神闲地过日子。

庄竞之,从来没有将自己的委屈以及为难向她的父亲倾诉。

十多年来,一个少女的成长过程中,怎能没有惶恐、忧虑、疑惑、困扰、屈辱呢?何况生存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之中?然,庄竞之未曾向她最亲近的父亲和杨慕天哼过半句。

这份坚忍、能耐,力量、修养,是天生的。

庄世华为此而感动不知多少次。在他亡妻的灵牌前落泪,心里默祷:

“多谢你赐予我这么好的一个女儿!”

庄世华因此对竞之说:

“快别这样,你从来都不曾令我担心失望过。竞之,你以后也不会。不论我在你身旁与否,你都会好好照羸自己,为我和你妈妈的安乐!”

竞之点点头:

“可是,爸爸,我不要离开你!”

“我们再这样子苦下去,不会有前途。年纪轻轻的人,就快避无可避,被迫着去做些伤天害理,背父弃母的歪行来。竞之,”庄世华是越说越冲动,“我看情势在急剧变坏,我不要你们馅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爸爸,我不会,我不会跟他们一道地疯!”

“洪潮暴发,所有人都会身不由主,无一幸免。”

庄竞之愕然。

“竞之,你要有心理准备,待慕天康复以后,我们再从详计议。”

“爸爸,”竞之再度抱紧父亲:“是事在必行吗?”

“对,事不宜迟了!”庄世华说。

故而庄竞之对杨慕天指望在家园长相厮守的愿望,不置可否。

她把父亲的这番心意,告诉了杨幕天。

慕天先是惊异,其后就说:

“你父亲的顾虑,都是对的。”

家中的两个男人,竞之心中最敬畏的亲人,都一致默许这件大事,且已开始慢慢筹算计划了。

慕天与竞之的心情却截然不同。

竞之是愁容满面,难舍难分,毕竟是骨肉分离,生离死别韵事。

慕天却跃跃欲试,期望着重出生天。

这些日子来,他打探得的消息都极具鼓舞性,人家都说香港是座金矿,只要能南下成功,从此必一帆风顺,自由自在了。

庄世华有位女学生叫顾春凝。在北京教学时,世华和她的感情很不错。只因她父母是海外华侨,希望未出国的她,能学好英文。庄世华看她好学温文,额外地腾出时间为她补习。

顾春凝被父母申请到香港去,原本打算再转赴美国旧金山的。

后来,在她写给庄世华的信中说,她在香港遇上了一位叫陈庭钧的广东仔,二人已共偕连理。小夫妻拍档做点小生意,不再去美国了。

这女学生还真念旧,不但一直有音信问候老师,还不时寄回一公斤的花生油,执了弟子的敬礼。

信中,常问老师与师妹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只管嘱咐她,自当尽力而为。

这番心意,庄世华一直记在心上。

他最近回了顾春凝一封信,小心地暗示,如果春凝念旧,请在有机会时照顾竞之和慕天,并把慕天的身份略略描述在信里头。

不久,顾春凝的回信寄来,大意说,

“近月来,疏于问候,只因庭钧病逝,新寡心情恶劣,又要打理小生意,既烦且闷。为庭钧的一病,家资耗用不少。然,如老师有紧急需要,仍可去信美国老父,请求接济,只是未到最后关头,不欲多添老人忧虑。老师,请多多保重,师妹与慕天是老师毕生至爱,自是不言而喻,但望有日能跟你们相见,让我有机会稍尽心意,稍报师恩。”

信是写得相当含蓄,也实在非常清楚。

顾春凝是一定会尽力照顾竞之和慕天的。

这才使庄世华放心让女儿跟慕天成行。

启程前的一晚,世华写了一封信,信封写上顾春凝的地址电话,放进一个小胶袋内,密封起来,再啁竞之把胶袋缝在内衣里头。

慕天一早就将干粮备妥,再把庄世华辛苦筹得来的一些钱收藏在裤头袋内,就好好上床睡觉,以养足精神。

竞之父女俩相拥着,一整晚,不曾入睡。

还是到近天亮时,竞之才稍稍止住了眼泪。

启程时,晨光熹微,庄世华不打算送他们去火车站,怕太惹人注目。

就在木屋前的园子内,父女泣别。

竞之恭恭敬敬地在青砖地上跪了下来,给父亲叩了三个响头,跪了好一会,仍然舍不得站起来走。

连慕天都跪下去了。

终于让庄世华一手扶住,说:

“慕天,我把竞之交给你,你要好好待她,就是报答我了。”

慕天郑重地点了头,再扶起竞之,这就出门去了。

他们乘早班火车先到东莞石龙桥,便得下车。因为一入宝安县范围,即有第二线边防设在松岗,由解放军把守。

准坐火车直入宝安,都要备有边防证,才可入特区之内。

慕天与竞之当然没有边防许可证,故而在石龙桥站下车后,再坐公路车至松岗边防。

仍然是有钱使得鬼推磨,载他们到松岗边防去的是一辆运载蔬果的货车,司机问都不问两个大孩子为什么要到松岗去,收了钱,就让他们坐到车后去。

松岗边防下车后,到珠江江畔还有好一段路,幸好,他们身边带有地图,晓得方向。

“竞之,我们要不要等那些单车经过,坐到单车尾去省得走这一段路。”

竞之想想,点了头。

反正身边的钱,到了香港就用不着了,这最后一程就算花光了也无所谓,省着气力应付江海最重要。过了这一夜,就得下水了,逗留在江边丛林太久,也是危险的。

二人坐在两个女工人模样的单车尾,对方讲的是广州东莞话,为免讲多错多,竞之假装不懂,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把二人撩得笑了起来。慕天则以普通话对答,对方又莫名所以,一于只收了钱,送他们一程便算。

下车后,还未入夜,他们急急沿着山边小路,跨过山岗,直奔至江边去。

树林是茂密一片,慕天与竞之手牵着手,坐在江边的几棵大树树荫之下,还要静心等待,直至午夜,再下水去。

慕天解开了行囊,把干粮拿出来,分了馒头给竞之,自己却吃不下。

“慕天,怎么呢!吃嘛,要吃饱才有气力游呀!”

“我想起从前……”

慕天看着手中的馒头,曾几何时,为了一个这样的馒头,他被人狠心地打至头破血流,还是因此才遇上庄竞之的。他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是小竞之救了他。到最近,上山遇险,又是竞之把他救活。两次生死边缘,全凭竞之。如今他们要再赌一次命了,等下波涛起伏,惊险横生,究竟能不能成功登上彼岸?

真的不得而知。如果有难,怕竞之这次也无能为力了。

一种没由来的恐惧,似是从前两次曾有过的生死关头的惶恐,侵袭心头,使他连连冷颤。

慕天奇怪竞之怎么可能如此冷静,气定神闲地吃着馒头。

“竞之,如果我们到不了香港呢?”

“不会的,慕天,我们会到达那儿,我有个强烈的感觉。”

“真的?”

“这一次必是个艰辛的旅程无疑,然后,我们上了岸,过的日子还是会很苦,我们撑着挨过多个年头之后,就会从此安稳了。”

竞之的口吻像个预言家,一点疑虑都没有。

“你怎么能这般肯定?”

“因为上山采药的那次,我当天起过誓,如果你活下去了,我要受百倍的苦难以作补偿。现今你不是活着吗?我还未有受过什么苦呢!就算等下葬身鱼腹,只不过是一下子微不足道的痛苦事而已,跟我的誓言并不吻合呢,所以,我们不会就此死去。”

慕天苦笑,原来如此。

“真的,我们不会死,请放心!”

竞之强烈而坚定的信仰,像一股暖流掠过慕天的心,一阵沮热涌上来,烫着他的脸。

蓦地,他有一股强烈的欲望,要把竞之溶入他的体内,只要有竞之在,他就有生存的力量。

前两次如是,今次都如是。

他有点害怕,等下一下了水,就得跟竞之分开来挣扎,分开来努力。

他与她,必须是一个共同体,才有抵抗疾病、死亡、忧虑、惶恐、悲伤、无奈的一切力量。

他把竞之紧紧地抱住,梦呓般嚷道:

“竞之,我们不分开,我们不分开!”

他吻住了竞之,吻得她差不多透不过气来。

竞之的确有阵阵的晕眩,混杂着微微的痛楚。 

身上承受着慕天的体重,心上却承受他热切的爱宠。那种为慕天而生而死,永不分离的震荡与喜悦,浓烈而清晰地弥漫全身。

这一次的感觉,将是刻骨铭心,永志不忘。

竞之微微张开跟睛,偷望一眼,只见头上有一颗颗的星星,像要洒落在慕天和她身上似的,四周围的星光灿烂,熠熠生辉。

竞之笑了,笑慕天多疑多虑,这怎么可能是个结束呢?只会是一个开始,一个美丽的开始。

慕天睡着了。

竞之轻轻地将他拍醒,“慕天,慕天,快快醒过来,我们要下水了。”

暮春时分,原是雨季,一般的大水,水势顺流而下,正好省一点力气,但望如顺水推舟,水到渠成,

慕天与竞之从小就在乡间那条河上学习游泳,浸在水里头,一整天都不觉疲累。

现今,他们浮在水里,保持了一个互相看得到对方的距离。

实际上,随着水流沿岸一直泅泳,也不用太多的力气,这是他们知道的。

已经好几个钟头的时间了,周遭依然是黑漆—片,只有水流声,是唯一的气息。

竞之久不久扬声叫一声:“慕天,慕天!”

慕天回应着她:

“竞之,竞之!”

就这几声呼应,他们知道彼此还是携手同行,并肩作战。

只要能看到灯光就好,一有灯光出现,就是港岛在望了。

海水冲入口里头,还是淡而无味,证明他们仍未能脱离险境。

必须海水由淡变咸了,才是游至香港水域中去。

那一刻是总会来的。

慕天这样想着,竞之也这样想着。

渐渐的,他们的距离拉远了,竞之并未发觉,她一直浮游,脑海里竟翻来覆去地想着未下水前的一幕。

越是这样,身体就似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强劲力量,竞之完完全全不觉辛苦与劳累。

是不是由少女而至小妇人的转变,会得使人由弱而强的呢?

竞之陶醉地想,从前她只需要背负自己,如今,她更要名正言顺地背负慕天了!

对,慕天呢?她回头一望,黑漆一片,不见了杨慕天!

“慕天,慕天!”

竞之大声叫喊,吓得什么似的,一直往回游去。

在不远处,果然在黯黑中,微微见到了慕天双手在拨动挣扎。

竞之飞快地游过去,一把托住了慕天的头。

慕天这才回一回气,以微弱而震惊的声音说:

“我腿部有点痉挛!”

“你放松,全身地给我放松!”竞之说。

慕天越来越紧张,他的手在乱抓,搭在竞之的肩膊上,就像条蛇般缠上去,不放,越扣越紧,两个人的重心加在一起,直往下沉。

竞之拚命地挣扎,嚷:

“慕天,你放手,否则,两个人都要死!”

她这一喊,微微收了效,慕天的手放软,竞之使劲地打了慕天一巴掌,再顺势一手托住他的下巴,一手拨动海水,以仰泳继续奋力向前游去。

“啊!慕天!”竞之在心里轻喊:“这一次以后,我的一生就轮到要你照顾我了,慕天,好不好?好不好?”

竞之其实极度心慌意乱,在他们准备偷渡的那段日子里,因暗暗收集资料的缘故,听了很多各种的故事。

也曾有过一对循水路偷渡到香港的情侣。途中,男的筋疲力竭,濒临没顶,女的拚命地把他背负着,千辛万苦,死不肯放弃,终于游上岸了,把爱人放下来一看,却发觉对方已然气绝,

甫抵繁华之地,只落得孑然一身,早知道有这番生死相分的遭遇,宁可生活再苦,也死在里头了。

竞之的心发麻,浑身打震。

她不敢再叫慕天一声,只怕没有回应。

她闭上眼,拚尽体内一点一滴的气力,向前游去。

跟月前在山上遇事时同样的心境,她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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