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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浮屠-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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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惊澈毫无恐慌,见了来人,只是淡淡地瞄了一眼落在身后的龙吟剑,语气很是平静,“途伏,让开。”
“如果我不让开,你要和我打么?”那人银色的面具在日光下泛着刺目的光芒,让人无法直视。
地上的龙吟剑,剑身微微颤动。
那人掩嘴笑了一声,睫毛低垂:“呵呵呵,看你的样子,恐怕支撑不到三天,你没有胜算的。大家朋友一场,就不必因此闹不愉快了吧?”
“你说……谁没有胜算?”这个时候,只听一声天外来音,周围的空气猛烈地震荡一番,一身溯雪的身影和一道青色的长衫出现在众人眼中。
“咦!这个是……”韩逸瞪大眼睛,第一时间认出了那白衣人——正是那日在绝处逢生谷赠与他龙吟剑的公子。
那白衣人有着如瀑的墨色长发,雪色的流苏发带垂落而下,轻盈如同白色的蝴蝶,丝毫不显累赘。那让人看过一眼就难以忘怀的容貌,和独特的一红一紫的瞳孔,让在场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有掌门人不认得“飘血白竹”莫轻尘,就像没有僧人不认得佛像一般。见到几片竹叶在对方的脚下打着圈儿,众人的脸色要么黑要么白,比见到柳德松还要惧怕,皆是默契地向后再退了几丈,动作出奇地一致。
“你……你……是人是鬼!”柳德松见到莫轻尘,立刻躲到了途伏身后,那不可置信的眼神,带着深深的惶恐。
“好问题,可惜我不想回答。”莫轻尘撩了一下长发,脸上神情却不似以往的轻佻,只是转向途伏,面无表情地开口,“澈儿退后,个人恩怨个人解决,旁人不许插手。”
“……”楼惊澈一听此言,并无半句赘言,十分干脆地抽了龙吟剑,退回了韩逸的身边。
这个时候,韩逸若是还认不出莫轻尘,那枉费他十年来的江湖阅历。是以楼惊澈走近之时,韩逸立刻拉住对方,问道:“你师父……”
楼惊澈食指轻轻竖在唇间,以示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韩逸这才按捺下心中的好奇,开始关注起场上的局势。
很明显,那个曾经在浮屠塔中略施援手的公子与柳德松关系密切,却似乎和莫轻尘有着说不清的旧怨,但这半含恨意的眼神,却多是投向莫轻尘旁边的那位青衣人。
那人身形健壮,下巴很尖,长相平平,但若说有何特点,那一对一黑一红一大一小的双瞳倒是让人看着心里发悚。那一瞬间,韩逸总觉得这双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可他确实想不起来与此人到底有何交集,心里留了个意,正当细想之时,那边的对话却将他的思维拉了过去。
“我找是你身后那个人。”莫轻尘白皙的手抬了起来,食指放肆地指着那淡蓝色的身影,出口的话语也是狂妄地让人切齿,“你,让开。”
“你叫谁让开?”途伏那半个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但开口略带不满的语气却暴露了他的情绪。
“不好意思未请教姓名,不过你就算说了,我也不一定会记得住。”
“你不认识我?!”途伏面具之下的瞳孔,带着惊愕。
“做人不要太自恋,我为什么要认识你。”莫轻尘面无表情地吐槽了一句。
“公子,他来自浮屠塔。” 一旁的青衣人轻声提醒道。
“喔?”莫轻尘眉毛一挑,“龙吟剑中藏银龙,浮屠塔里住屠夫。银龙我很熟了,这屠夫……莫非就是此人?”
“公子,他叫途伏。”
“无论是什么称呼,对我来说没有分别。”莫轻尘淡淡地望着途伏,“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与你废话,你若不让开,一战是免不了的了。”
“那可抱歉了,柳德松这家伙的命,归我管。”途伏毫不妥协。
碰到与自己性格相仿的人,莫轻尘额间微皱,顿了一会儿,开口道:“竘玙,动手。”
青衣人刚往前踏了一步,途伏却转眼间变了眼色,立刻出手,那狂风骤雨般的聚气,如同胸中积蓄已久的怒火,越来越浓厚,越来越强烈。
“你若先动手,死的时候,就不要怪我出手太狠!”途伏撂下一句狠话,滔天怒意,席卷竘玙一人。
对方极其迅猛的攻势让竘玙尚未来得及说话,只是他似乎并不想出手,只是一个劲的躲。在场的众人饶是武林高手,也根本看不清二人对招的样子,只见一蓝一青两道身影在空中窜来窜去,久久未见胜负。
莫轻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只是他并没有顾忌两个斗在一起的人,转而一步踏在了柳德松面前,一双眼睛阴沉得可怕。
“你真是好样的,我的两个朋友,都命丧在你手里。”莫轻尘出口的话语威胁性极大,“你说,我该怎么杀你,才能消气?”
说话之间,脚下的竹叶纷飞而起,千竹杀阵重出江湖。
那看似无害的竹叶步步逼近,柳德松满脸死灰地往后退了一步,忽然凄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莫轻尘,你的朋友,归根到底,都是死在你的手上,你却要怪罪于我。我自知气数已尽,如今人为砧板,我为鱼肉,你要杀,便杀吧!”
莫轻尘闻言,眼皮一跳,面色更加阴沉了。他的手指只是微微一动,空中的途伏见状便立刻弃竘玙而奔柳德松。
顷刻间,空中两道身影忽然落地,青衣人将途伏狠狠地甩在地上,沙尘满天。待众人挥去那挡住视线的沙尘之时,却见竘玙一手掐着途伏的脖子,站立在中间。
“好……很好。”途伏浑身的怒火不减反增,每每上前一步,竘玙便退后一分,“怎么不动手杀了我,刚刚的气势难道是摆设吗?!”
“……”
“我不甘心。”途伏盯着竘玙,愤怒的瞳孔之中夹杂着许多复杂的情绪,“以前输给你,现在又输给你。”
途伏一手抬起,指向莫轻尘,话却是依然对着竘玙道:“我为你救下他,你现在却因为他说的一句话,要与我动手!”
竘玙从始至终保持着沉默,那一双掐着对方脖子的手,一点杀气也无,那一红一黑的双瞳,透着丝丝的为难。
“我喜欢你,不代表我连尊严都不要!”
“我受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莫轻尘(朝途伏望了一眼):我真的应该认识这家伙吗?
竘玙:公子贵人多忘事,你在三百年后与他第一次相见,莫非忘了吗?
莫轻尘:你妹!

☆、第五十六章 武当和局(三)

武当后山的树林,片片树叶沙沙地在风中回响,纷纷飘落在那静静对峙,却又纹丝不动的两人身上。
淡蓝色的身影,如同置身幽怨的波涛之中,那湖水般颜色的长发,舞出一段颠沛流离的愁绪;青色的身影,默默地站立,似乎想要如同那落叶一般,随风飘去,消逝在空中。
莫轻尘一开始听到途伏的话语,就觉得有些不对,如今一看到两人的眼神,瞬间就明白了几分。他本想说几句话,只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之间反倒拿不定主意,变故却是快得出乎他的预料。
“途伏,我不想与你为敌,可你为何要护着一个魔物?”一直默不作声的竘玙终于开口,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魔物?哈哈哈。”途伏蔑笑一声,“像我们这种半神半魔的东西,谁都无法依靠,只能相互扶持。我当年瞎了眼才会跟着你,你说我为什么要护着他,你怎么不问问自己?!”
“……”竘玙心中有愧,心神一恍,却被途伏逮了个正着,瞬间拍开脖子上的手,一个闪身移到了柳德松边上。
“哼,跟你多说半句,我都觉得是浪费光阴。” 途伏斜着眼睛扫了一眼竘玙和莫轻尘,一手提起柳德松的领子,语气间是满满的坚定,“吞了我的真元,你一样可以修仙。答应我,修炼成功后,杀了他!”
“途伏!你不要乱来!”竘玙闻言脸色大骇,那一红一黑的双瞳,映射出比寻常人多了一倍的担忧。
“哼。”竘玙只见到对方嘴角微微一动,透着万般的无奈和嘲弄,“如果在你眼里,我是一个乱来的人,那么我如今告诉你,这次,是我最认真的一次。竘玙,不管我是生是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言罢,途伏抓起柳德松,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时,踏空而去。只留下一群惊呆的众人,和那站在中央的,看起来不知所措的青衣人。
“呆子,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追!”莫轻尘的话语,立刻震醒了对方。
“公子……我……我不能丢下你一人……” 竘玙虽是这么回答,眼睛却是瞟向那二人离去的方向。
莫轻尘眼皮一跳,眉间隆起一股怒气:“你要是希望他死你就只管留下!”
竘玙静静地与莫轻尘对视了片刻,嘴角隐隐地在抽动,仿佛是要将心中的不安和彷徨都释放出去。在所有人都以为竘玙不会有任何动静之时,他终于留下一句“公子恕罪”,便飞也似的追了出去。
莫轻尘舒了一口气,手指伸入发中往后随意一梳。韩逸在一旁看着熟悉,却突然想起司徒安情也经常会做这个动作,来表示自己的无奈。只是莫轻尘的动作是飘逸潇洒,而司徒安情的,却参杂着一丝哀伤的味道。
“都看着我干什么。”莫轻尘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成为了全场的焦点,于是轻轻地往边上一跃,摊手道,“我只是来解决个人恩怨,你们两方的事情,自己解决。如果说有谁需要找我了断情仇的话,找他。”
莫轻尘纤长的食指,不偏不倚指的正是傲然挺立的楼惊澈。
韩逸愣了一愣,脸转向楼惊澈,十分小声地询问:“你确定他是你师父,不是你仇人?”
“……”楼惊澈轻轻摸了摸鼻子,似乎早已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只是被莫轻尘一行人这么一打岔,以少林寺方丈印凡为首的白道,和以楼惊澈为首的黑道,对峙的场面十分尴尬。
白道多位掌门经过正邪一役,损失惨重,门派弟子一个不剩的大有人在,只恨没有机会报仇。这次聂无双和汪连自己送上门来,他们没有当场屠尽黑道,已经是仁至义尽,却不想被楼惊澈打乱了方寸,更有莫轻尘的插足,这口恶气,怕是难以排出。加之自己被己方的柳德松道长蒙骗,心中更是有气出不得,实在难受。
楼惊澈望了一眼莫轻尘,向前踏了一步,抱拳以礼,道:“大师,众位掌门,我们黑白两道,争战不休已经太多年。每年看着泣鸠岭上的墓碑多上一座,上面刻的,还是我们熟悉的名字,心如刀割。我想众位掌门,都是同样的感受。此次大战,正邪元气大伤,或许会暂时休兵,但十年后,二十年后,今天的惨状又回重新上演,又何苦呢?!”
“……哼,你一个邪教的小徒,武功不错,嘴巴倒也是能说。你以为我们想要如此?!自古正邪不两立,黑白不同道,要我们与你们言归于好,做梦!”
“诸位掌门的想法,我尚能猜到,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还望各位前辈解答。”
“哼,你说。”
“何为正,何为邪,何为黑,何为白?”
“楼惊澈,我们几个掌门不像你们一样读过书,也识不得几个字。但是江湖上有句话说,宁可不识字,不可不识人。江湖上那么多人都认定你们是邪教,是黑道,难道你们还能正派起来吗?!”
“那么邪教在你们眼里,是什么?”
“无恶不作!怙恶不悛!”
“那正好拿你们开刀。”汪连在一旁早就听得不耐烦,手中长针不停地转动,仿佛下一刻就会将针丢出去。
“哼,怕了你们不成,就跟你们决一死战!”
楼惊澈却并不生气,他只是低低地笑了一笑,偏了一步挡在汪连身前,轻轻地拂了拂白如月色的袖子,唇角近乎冰凉。
“曾经有一个大才子,姓苏,他有一个朋友,法号佛印。一日,苏公子问佛印,‘吾在大师眼中乃何物?’,佛印答曰‘友在我眼中乃是佛’。”
“你说这个做什么?”
楼惊澈不予回答,只是继续说道:“苏公子见佛印体宽厚重,便打趣他,‘你可知你在吾眼中为何物?’。佛印摇头不知。苏公子答曰:‘屎’。”
“苏公子回到家中,便与妹妹谈及此事,颇为得意。然其妹却冷嘲道,‘佛印心中有佛,见你也是佛;你眼中见到屎,不知你心中有何物’。”
众人听到这里,饶是没有读过几本书,凭着几十年沉淀下来的功夫,也听出了一些名堂,顿时纷纷皱眉。
“各位掌门,我想再问一遍,邪教在你们眼中,为何物?”
众掌门脸色十分难看,静待许久,也不见一个人答话。韩逸看着眼前一堆气焰甚高的掌门被楼惊澈一桶冷水泼得灭了个干净,心中畅快。没想到楼惊澈,反讽的手段也是一绝。
“阿弥陀佛。”印凡大师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楼施主此言,让老僧受教了。”
“大师,莫非你竟被这小子给说动了?”
“众位掌门,老僧不得不说,是我们错了。”
“我们何错之有?!”
“不管是楼施主,还是汪施主、聂施主,他们同我们一样,只是一派之主,为弟子尽责,并无祸害武林之心;而我们却依然记得当年之事,移花接木,将仇恨转到了他们身上,认定他们是邪教。然,将弟子们推向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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