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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八大胡同-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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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霖,不必麻烦了,”他掏出皮夹子,取出四张十元的钞票,“干脆送礼金好了;咱们三个人送四十元,不算寒蠢吧?”

“一点都不寒蠢。”吴少霖进南纸店,买了一个红封袋,借笔砚写好封套,然后三辆洋车,直驶东城金鱼胡同那家花园。

送了贺礼,吴少霖向“支宾”表明,是吃了饭来的,不入寿筵,领到大客厅去听戏。

“八百罗汉”来了不少,廖衡与吴少霖一面跟熟人招呼寒暄、一面往里挤,好不容易找到三个座位,及至坐定,已是一身大汗。

“这还是开席的时候。”杨仲海指着红宣纸印的戏单说:“这么好的堂会,回头席散了,会挤得想出去撒泡尿都不行”

“那,”手里正捏了一瓶“太阳啤酒”的廖衡,将瓶子放了下来,“这啤酒还是不喝吧,省得瞥着尿受罪。”

“老伯,”杨仲海指着台上问:“你知道那是谁?”

“这是‘挑华车’吧?”

“是,‘挑华车’。去高宠的就是涛贝勒。”

“涛贝勒”名叫载涛,行七,是宣统皇帝的胞叔,“票友能唱武生的倒少见。”廖衡兴味盎然地说:“而且是当把戏。”

“他的把子是钱金福教的;下一出戏就有他。”

下一出戏是余叔岩的“问樵闹府”,饰“穷儒”范仲禹,一出场一甩脚,一只鞋不偏不倚地顶在头上,顿时采声如雷。王长林的儿子王福山的樵夫,与范仲禹对做“身段”,铢钅两相称,呼应得严丝合缝;钱金福的煞神,光看他的脸谱,就能令人目不转睛。一廖衡看得心满意足,不免起了一种眷恋京华的心思。

再下来是出群戏,全本法门寺带大审。这是尚小云为了要捧刚红起来,正加入他的“玉华班”的马连良,特意所作的安排。

马连良自然饰赵廉,但众所瞩目的,却是小翠花的孙玉姣与萧长华的贾桂。小翠花在入富连成以前,本在梆子皮黄“两下锅”的鸣盛和科班习艺,所以蹻工数花旦中第一,“拾王镯”当行出色,做工细腻无比。

正当全场聚精会神在看孙王姣“搓麻线”时,突然有人霍地起立,手中高举一个啤酒瓶,破口大骂:

“妈拉巴子!是那个忘八羔子,这么缺德!”

这一咆哮,“场面”停了下来,“知实”赶紧挤上前来探问究竟;等弄清楚发怒的原因,引发了哄堂大笑。

原来此人是张作霖派来祝寿的代表,也是个戏迷;从下午两点入座以后,就没有离过座位,连寿筵都顾不得享用。

但腹饥好忍,口渴难当,无意中发现座位旁边有大半瓶啤酒,毫不迟疑地拿了起来,嘴对嘴,猛灌一气,及至入喉,方始发觉异味,再嗅一嗅瓶子,才知是一泡尿——当然是挤在座位中间的宾客,内急而又无法离座,迫不得已,权且以空酒瓶当溺壶,才闹出这么一个破天荒的笑话。

于是,“知实”一忍着笑,又慰劝,又道歉;台上锣鼓复起,好一会才能将局面安静下来。

第05节

时逾午夜,宾客散去的却不多,因为大轴是梅兰芳、杨小楼的“霸王别姬”,号召力太强了。

话虽如此,座位之间,毕竟松动得多了。台上是龚云南的“滑油山”;吴少霖不爱听沉闷的唱工戏,便先向廖衡说道:

“平老,这出戏带‘日莲救母’,好一会儿才能完;主人家备得有消夜的点心,要不要吃了再来?”

“不!我不饿。”廖衡又说:

“你们去吧!我在这儿闭月养神,回头听‘别姬’;顺便替你们看座儿。”

“好!多谢,多谢。”吴少霖拉一拉杨仲海:“咱们走吧!”

两人将呢帽放在座位上,一起挤了出去。走出大厅,到了院子里;吴少霖站住脚,将预先开好的一张支票取了出来。

“仲海,这是你的三千元。”他说:

“我再看情形,如果‘十三太保’都到齐了,我还可以给你弄个千把元。”

杨仲海喜出望外,本以为吴少霖只是一句好听的话,总要到大选过后,才能分润若干;不想他言而有信,这么快就能兑现,而且还有后望,因而满面含笑,连连称谢。

“小事、小事,算不了甚么?”吴少霖又说:

“不过,仲海兄,你这一阵子有空,多陪陪平老;他见了一些甚么客,有甚么电报来往,希望你多留点儿神。”

“我知道,我会打听了来告诉你。”

“好!吃消夜去吧。”

将那王府所备的蒸饺、稀饭吃得一饱,复回原处;等看完“霸王别姬”,已是清晨三时。

散出来时,人潮汹涌,车马杂沓,等了好久,并无一辆空车可供他们乘坐。好在月华如水,一金风送爽,由宽广的王府井大街,踏月归去,亦是一桩乐事。

一路安步,一路闲谈,少不得又谈到了这天的堂会,“平老,”吴少霖问说:

“今天的戏怎么样?”

“精彩纷呈,美不胜收。不过,”廖衡答说:“台上的戏,恐怕还不如台下的戏,变幻莫测。”

“是啊!”杨仲海这天因为傥来之物的三千元,触发了许多感慨:

“我是甲寅年到京的,这八年之间,已经历了新华春梦;辫帅复辟;黎菩萨两番失而复得,得而复失这些‘大戏’,如今眼看赵匡胤又要黄袍加身了。”

“你把曹三爷比做‘殿前都检点’的赵匡胤,身分倒也相当;只可惜他不是真命天子,他那位老弟曹四爷,更不是赵匡义。看起来,又是‘旁观者清’的一出玩笑戏。”

民国创建之初,老名士王湘绮做过一副讽刺袁世凯的谐联,另加一个横额,叫做“旁观者‘清’”。这“清”是指安居故宫的溥仪和他的“小朝廷”。

吴少霖知道这段故事,便即说道:“老有个‘旁观者清’,也不是一件好事;中国历史上,从没有那个朝代,亡了国还能盘踞在大内的,这不能不说是一件怪事。”

“不但中国历史上没有,外国也没有。”廖衡说道:“有辫帅所开的恶例在,难保将来没有第二次复辟事件。我倒很想提个案,不容有这么一个畸形的政治组织存在。”

“平老,”吴少霖很注意地问说:

“你是打算长住北京,行使国会议员的职权?”

“有可能。”廖衡答说:“不过要看议员任期,会不会延长?”

原来根据民国元年公布的“临时约法”而产生的国会议员,自第二年四月正式开议后曾经两度被迫停止行使职权,聚百散、散而聚,任期颇难计算,国会中正在酝酿提出延长任期的议案。

吴少霖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如果延长任期的议案失败,办理改选,岂非又是一个摸鱼的大好机会?

因此,他问:

“平老,你对延长任期的问题,作何看法?”

“我还没有仔细想过。等大选过后,我们好好谈一谈,看能不能提个案?”

这一回答,不符吴少霖的愿望,自然也就不必谈下去了,只淡淡地答一声:“是。”

“十三太保”来了十一个,由吴少霖代办报到手续;出席费加旅费,每人六百,总计六千六百元。

吴少霖算一算帐,交际费一万,吴毓麟另送五千,加上这六千六百元,一共是两万一千六,除去送凯萨琳及杨仲海各三千以外,实收一万五千六,已超过原定目标的一万四千元了。

饮水思源,对廖衡自然格外巴结,“平老,”他问:

“养精蓄锐差不多了吧?”

“不,不!这两天我的‘团体’要开会,等大选以后再说。”廖衡又说:

“我想到西山八大处去住几天;那时候看她能不能多陪陪?”

好!我来跟卡果可夫谈。”吴少霖很关心地问。

“平老召集开会谈甚么?”

“总不会是谈杯葛大选,拿了钱不投票。你放心好了。”

这句话说中了吴少霖的心病;当然,他是决不肯承认的,“平老,你误会了。”他说:

“平老的为人,我岂有不知乏理?”

“我也是跟你说笑话的。”廖衡又说:

“不过有个消息,我倒要告诉你,听说后天在甘石桥发支票,你知道不知道?”

“我没有听说。如果真有此事,平老及贵同仁,自然应该援例办理。”

其实,吴少霖是知道这回事的。他因为责任关系,认为还是到投票那天,在赴议院途中的汽车上发支票来得妥当;如今廖衡提到,他不能不作此表白。

“对!”廖衡说道:

“倘或受到不平等待遇,老弟,临时出了问题,我不能负责。”

这话的语气很严重,吴少霖急忙说道:

“平老,我马上去同他们交涉。”

“老弟,你说的他们是谁?”

吴少霖的关系是二吴——议长吴景濂;交通总长吴毓麟,他考虑了一下,认为找吴毓麟,因为彼此并无长官部属的关系,说话比较方便。

“不然。”廖衡这几天打听到许多内幕,“你还是找吴大头的好。”他说:

“据我所知,只有高凌霨、王毓芝、边守靖是核心分子,连吴大头,也不过是主要经手人而已;至于吴毓麟、王承斌,都在外国,发言并无力量。”

吴少霖不知他何所据而云然?既然他主张找吴景濂,自然按照他的意思办。

“议长,”吴少霖率直的问:“听说十月一号在甘石桥发支票,有这话没有?”

“有啊!通知已经发出去了,名义是开谈话会。”

“既然如此,廖议员他们这个团体,在投票那天的车上发,似乎形成歧视,我跑腿的人,不好交代。”

“是这样的,第一,那天会到甘石桥去的。都是些零星无所归属,而且都是五千元一票,另有加码的,要归经手人负责;第二,廖衡大开荒腔,‘三立齐’对他们不大放心。”

“喔,‘三立齐’是谁?”

“是高、边、王三个人在大有银行合开的一个户头。”吴景濂又说:

“这件事,你不妨跟边清清去谈一谈。”

“是。我这就去。”

边守靖是直隶省议会的议长,不便出现在甘石桥国会议员俱乐部,所以诸事都是在家接头;等吴少霖赶到他家,津保派的知头正在开会。

因为皖系的浙江督军卢永祥,发表了一个通电,指斥九月十日国会所举行的总统选举预备会,虚冒出席人数,形成弊端;并反对将来非法选举总统。

据说张作霖将通电响应;又据广州来的消息,一旦贿选的局面出现,孙大元帅将联络段祺瑞、张作霖、卢永祥一致行动,讨伐曹锟。

同时关外亦有情报,说孙大元帅指派汪精卫到奉天跟张作霖有所商洽;天津段祺瑞这方面,与广州亦有信使往还。孙、张、段三角同盟,正在酝酿之中,这天津保派的会议一,便是商讨对策。

所谓“讨伐”,有吴佩孚坐镇洛阳。不足为优,至少也不是眼前的事;对于卢永祥的通电,意见甚多,有的主张反驳,有的主张请吴景濂代表国会,发布声明,聚讼纷法,莫衷一是,最后是议而不决,不了了之,只是让吴少霖枯坐了一个钟头而已。

听差将他延入小书房。边守靖很客气问道:

“少霖兄,有何见教?”

“边议长,我有苦衷奉陈——。”

等吴少霖道明来意,边守靖答说:

“我们决无歧视廖议员之意。不过到现在为止,他连个名单都没有送给我们;我们又何从预备。”

“名单现成。”吴少霖说:

“一共十一位,都已经在国会报到了。”

“报到的议员很多,我们无法知道,那位是属于那个团体。现在闲话少说,我想请少霖兄开个名单给我。”

“行!我现在就可以开。”

旁边另有张书桌,现成的笔砚;等他将名单开好,边守靖也盘算停当了。

“少霖兄,支票我可以先开给你;不过,你能不能负责,请你自己酌量。”

“能。”吴少霖毫不迟疑地答说。

“好!不过我声明在先,投票是十月五号,支票开十月六号,都用‘抬头’;投票那天,那位没有到,支票是要止付的。”

“对!这个办法很公平,也很妥当。”吴少霖紧接着说:“不过支票有个开法,廖议员这个团体要提公积金,每人五百元,这个数目,清边议长并入廖议员的支票,一起开好了。”

“可以。我交代他们去办。”边守靖唤进会计来,当面嘱咐清楚;然后问说:“少霖兄,你听到甚么消息没有?”

这当然是指有关大选的消息:“消息很多,不过都是马路新闻。”吴少霖问道:

“有一说是,吴议长将来要组阁一;不知道有这话没有?”

“这是吴议长的要求。曹大帅已经很明确地答复他了:大选尚未揭晓,现在谈这件事,为时尚早。”

“曹大帅必登大宝,对于组阁的人选,总已经在筹划中了吧?”

“还没有,”边守靖答说:

“老实奉告,这件事牵涉的方面很多;曹大帅即令有心借重吴议长,恐怕他一个人也作不了主。”

“是要跟谁商量呢?”

“至少要征询、征询贵同宗的意见。”

吴少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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