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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刘绍棠文集-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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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一定是这里的土质肥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猛烈地跳起来了。

这两天,社务委员会正为追肥问题激烈地争论,刘景桂、春枝和春宝,反对不

顾供销社的供应计划去硬买肥料,因为这样一来,供销社为了照顾旗帜社,就可能

减少其他小社的肥料供应,同时社里也要花费一大笔钱,不如多用压的绿肥。但大

多数社务委员却不管别人有没有肥料,山楂村农业社一定要买,至于多花一些钱,

反正收获多了会补回来的。关于这个问题,今晚社务委员会议上就要表决了,银杏

是支持景桂他们的意见的,可惜她不是社务委员。

现在发现了这个富厚的腐植土,是不是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呢?

她赤着脚往办公室跑,穿过树林,钻出漫长浓密的柳子地。这时一个声音喊住

了她:“喂!你怎么啦?”她站住脚,一看,是春宝。

‘哦在树林里看见一棵老玉米!”她喘着气,大声叫着。

“什么?”春宝摸不着头脑,望着她。

银杏不回答他,拉着他就往大树林跑,树林里,太阳穿过层层的树叶的空隙,

射在地面上,烟雾似的热气更浓了。

银杏指给春宝,‘你看!那棵老玉米!”

“哪儿?啊!看见了,真奇怪!”春宝惊讶地喊出来。

“你说,为什么这块地长出这么壮的庄稼呢?”银杏脸上是庄重的探讨研究的

神气。

春宝严肃起来了,他脱了鞋,走过去,两腿立刻被陷在粘糊里,他并没拔出,

两脚却在里边踩着。然后,他抓起一把粘稠的、有一股刺鼻的恶臭气的泥浆,放在

鼻子下闻着,沉思着。

半天,银杏不放心了,喊道:“你快出来吧!”

春宝拔出腿来,皱着眉头,想了想,又闻了闻腐烂的粘泥,然后问银杏道:

“你还记得不记得,农学院那个老教授讲的天然肥料腐植质?”

“这种粘泥恐怕就是。”春宝又闻了闻。

“这下子就不用买肥料啦!”银杏兴奋得跳起来,“咱们赶快去告诉景桂哥。”

“别忙,咱们把它的面积量一量。”春宝沉着地说。

他们走遍整个树林,凡是冒白烟的地方,都是这样的粘泥,春宝默默地记在心

里。他们在小溪里洗了脚,穿上鞋,就一直到办公室去了。

刘景桂跟春枝正在办公室里,他俩研究怎样在今晚的会上说服大多数委员。春

宝推门进来,他压抑不住过度的激动,声音发抖地说:“这个问题解决了!银杏在

树林里发现了大片腐植质!”

“腐败植质!”银杏也忍不住喊了一声。

景桂跟春技惊讶地互相望了一眼,问道:“腐植质?”

“咱们到树林里去看吧。”春宝提议。

他们走进树林里,围着那棵老玉米。

“这树林,自从1951年冬天政府提出育林护林号召以后,又出了一只狼,咬伤

长寿家老四,此后就没人再进这树林子了。三年的树叶、鸟粪、死鸟落在地上,又

混合着雨水跟泥土,就完全烂在地里,现在已经成了最好的肥料,这棵老玉米就是

证明!”

春宝根据他听老教授的报告里,以及他自己钻研通俗农业科学书籍得到的知识,

详细地分析着。

“你分析得对!我们今晚在社务委员会上就提出来。”刘景桂果断地决定了。

“这是一笔多大的收人啊!”春宝用手指着这宽广的大树林。银杏愉快地望着

他那兴奋得放出光彩的脸。

夜晚,在社务委员会议上,春宝非常生动地讲述了这个发现,刘景桂跟春校热

烈地支持他,许多主张购买肥料的社务委员动摇了。

“我们不应该不顾兄弟社提高产量,硬要抢买肥料。现在发现了腐植质,就完

全解决这个问题了。”刘景桂说。

“我不信春宝的科学知识靠得住,我也不想得这笔意外之财。”新被补选参加

社务委员会的、坚决主张购买肥料的根旺,激烈地坚持自己原来的意见,“只有购

买肥料,才能确实保证再增产一成!”

春枝用眼瞟源春宝,鼓励他再发言。

春宝沉静地站起来,红着脸说:“你不信没关系,我明天可以到县农场去找那

位老教授,请他化验化验,他正带着农学院的学生在那里实习。”

会议没有表决就散了。

第二天黎明,春宝背着一桶封严的粘泥出发了。刘景桂跟春枝送他到渡口,嘱

咐他:“快去快口来,追肥的季节就要到了。”

银杏随他一直到汽车站,银杏深情地说:“替我问老教授好,他教给咱们多少

知识啊!”

春宝带着争取胜利的信心上了汽车,绿色的汽车开动了,沿着曲曲折折的公路,

朝运河上游的县城驶去。

二十二

黄昏,银杏就跑到渡口去了,她坐在管船老张的葫芦架下,眼巴巴地望着运河

上游的公路。一个黑点点出现了,渐渐听见震动的马达声,然后大汽车近了,但是

汽车在对岸只站一站,有时连站也不站就走了。

太阳下山了,晚霞消散了,运河滩一片月色,长长的公路完全模糊了。

管船老张劝银杏道:“傻闺女,别等了,回家去吧!”

“大爷,您知道最后一趟车什么时候到吗?”

“就在这个时候。”

“您摆我过去吧!不,我自己摆。”银杏跳上船,拿起篙头。

“不行!我来。”管船老张不放心跑来拦挡。

但是小船已经离岸了。

运河在即将到来的落雨季前,就开始微微涨水了,河面比从前宽,银杏镇静地

撑着小船,有时篙头打不着河底,她也不害怕。等她在对岸挂了桩,背已经湿透了,

夜风一吹,好凉爽啊!

远方一个灯光驶来了,她赶紧跑,但这个光亮像天空曳过的流星似地过去了。

“他今晚一定不回来了。”银杏想,“再等一辆吧!”

但是又一辆汽车过去了,还是没站。

“再等一回就不等了!”银杏坐在公路下的一块石头上,自言自语地说。

好久好久,银杏瞌睡了,突然一阵隆隆响,她跳起来,站下的汽车又开走了,

她揉揉眼,发现前面有一个黑影。

“喂!你是春宝吗?”她莽撞地喊。

那黑影站住了。银杏跑过去,喊道:“化验了吗?成不成啊?”

春宝跑过来,他一把抱住银杏,摇晃着她,“成功啦!成功啦!”

银杏像是疲倦了似的扒着他的肩膀,说不出话。春宝喘了一口气,说:“老教

授一化验,说这种腐植质可宝贵啦!什么碳、氮。硫、磷、钾……唉呀呀!写满了

一篇纸。然后又到县委会,县委书记马上就批准了。老教授说不止咱们山楂村有,

可能运河滩各个村庄都有,县委指示各乡要系统调查。”

“快拿那张纸给我看看!”银杏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喊道。

“月亮下看不见。”

“你打起手电。”

“不!得赶快告诉景桂哥,别让他挂念了。”

他俩手拉手跑着,跳上小船,银杏拼命地撑,不多一会儿就拢了岸,也顾不得

告诉正在睡觉的管船老张一声,就一直往山楂村跑。

深夜,召开了社务委员会议,春宝朗读了老教授的科学分析材料,刘景桂念了

春宝带回的县委指示信。县委指示,不仅要开发使用,而且要注意保护养育。

第二天,山楂村就开始大量地追肥了。

一清早,人们就都奔这个多年寂静的树林里来了,贪睡的鸟儿被惊醒,吓得昏

头巴脑地从窝里挤出来,纷乱地飞上天空,笨重的喜鹊盘旋了几遭,又落在白杨枝

头,不安地咬喳叫。

美丽的银杏,手提着鞋,挽起裤脚,露出饱满的小腿,跑在前头,带领着大家

穿过一簇簇的柳丛,衣服湿了,跑得喘了,她的脸泛起红霞,处女的坚实的胸脯,

激烈地起伏。

太阳还没照进树林,树林里很昏暗,银杏高喊道:“你们看!就在那里!”

大家的眼睛,都顺着她的指头去寻找那奇迹,“哪儿?哪儿?”

“就在那里!”银杏像一只布谷鸟,跑向大白杨树下。

突然,她的头像挨了重重的一击,身子摇了摇,带着哭音说道;“怎么没有啦?”

大家也全愣住了,说不出话。

“你是不是真看见过那棵老玉米?”有人怀疑地问道。

“当然看见过!”银杏又羞愧又着急地哭了,“不知道哪个断子绝孙的给砍走

了。”

大家徘徊着,叹息着。这时,春宝跟根旺气喘喘地跑来了,大喊道:“大家别

怀疑,偷这棵老玉米的贼捉住了!”

“谁呀?”大家同声问道。

“告诉我,是哪个该死的,我去跟他算帐!”银杏气恨地喊。

春宝说道:“现在大家先干活儿,一会儿景桂哥就会把他带来。”

在社办公室里,屋角落放着那棵高大的老玉米,刘景桂跟春枝坐在椅子上,正

叮问那个耷拉着脑袋的田贵。

“不要躲躲闪闪,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为什么要砍这棵老玉米!”春枝厉声地

问道。

“春枝妹子,”田贵抬起头,装出受委屈的面孔,但遇到春枝那犀利的目光,

又垂下头。“‘我起誓,真是清早拾粪经过树林子,看见这棵老玉米,想给孩子砍

去烧吃,没想到社里会有用。我要是说一句瞎话,你掏出我的眼珠子当泡儿踩!”

刘景桂冷冷地问道:“真是这样吗?”

田贵可怜地说:“景桂兄弟,你的眼能看透人心,我敢在你面前说瞎话吗?”

“好吧!”刘景桂那似箭的眼光,停留在田贵那油光的脸上,“就算你无心。

不过这影响很坏,因为没了这棵老玉米,大家就会对腐植质起怀疑,你得当众说明

一下。”

田贵急于摆脱这种穷追,站起身,虚伪地干笑道:一好,好,我检讨,我检讨。”

“我们到树林去吧!”

田贵在刘景桂和春枝的中间,低着头走。

树林里,正在遍地挖着腐植质,忙着装车,根旺一眼看见景桂他们,喊道:

“大家都住手,景桂哥来啦!”

大家的眼光都投向从柳丛进入树林的小道上,刘景桂跟春技带着田贵来了,大

家拥上前来,挤在一起。

刘景桂只得站在小道上,拿着那棵不幸的老玉米,说道:“这棵老玉米,是非

常重要的,它证明树林里的腐植质是上等肥料。田贵把它砍走了,不管他是无心,

还是有意,都起了破坏腐植质威信的作用,现在就让他出面说明白!”

田贵的脑袋耷拉得快要钻进裤裆里,嘟囔着说:“是我偷砍了的,我倒不是想

破坏,我是想拿回家给孩子烧吃。”

“吃了得噎嗝!”银杏狠狠地骂道。

刘景桂又说话了:“咱们大家都要提高警惕性,注意破坏活动,不管他是无心,

还是有意,反正都是破坏,都对人民不利!”

“你走吧!”春枝对田贵说。

田贵的脸委黄,腿像面条儿一样软,一步三挪地回家去了。

于是,刘景桂跟春校也都脱了鞋,挽起裤腿,跟大家一起投进开发腐植质的战

斗中去了。

银杏悄悄问春宝:“田贵是谁逮住的?”

“景桂哥,”春宝耳语道,“他每天夜里都要各处巡逻。”

“他的警惕性真高啊!”银杏深受感动地叹了口气,含着敬爱地望着刘景桂那

高大的身影。

晚上,支部委员会在刘景桂家召开了,刘景桂目光炯炯的,严峻地说:“我们

不能被田贵蒙哄了,他是有意破坏,只是我们还没抓住真赃实据。今后我们要注意,

有的支部委员黑夜不巡逻,这是要不得的麻痹作风!落雨季到了,秋收也不远了,

地主、反动富农以及一切反革命分子的活动也会加多,一不小心,让敌人钻了空子,

我们就会吃大亏,一年到头辛辛苦苦的劳动,就会被淹个净光,烧个净光,留下的

是一把灰,一把泪!”

二十三

八月,运河平原的落雨季,到了最后也是最凶恶的阶段了。

有时,夜晚瓢泼大雨,天明,太阳升起,平原上泛着金光,冒着清香的湿气,

新洗过的青纱帐绿油油的像要滴下绿滴来。

有时,暴雨在白天突然扑天盖地急袭来了,一时天昏地暗,整个运河滩都被淹

没在呼啸着的暴雨里,但是不久,暴雨过去了,又露出一抹无云青色的天空,野花

吐着浓烈醉人的香气。

刘景桂和春技带领着山楂村的青壮年男女,日夜住在河堤的窝棚里,时刻监督

着咆哮的运河,巡视着这保卫运河滩居民的生命与丰收的河堤,警戒着破坏分子的

活动。

一连三天没下雨了,这是一个喘息机会,但也是一个更危险更严重的战斗前夜,

因为最后也是最凶恶的一次山洪就要到来了。

这是一场决斗!

但是必须抓紧利用这短短的喘息时间,排除窝存在青纱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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