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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刘绍棠文集-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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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

“可是黑夜出来走动要受寒!”

春枝拍拍身上,笑着说:“你看!”

“应该慎重,过两天再出来!”根旺急躁地说,“病再重复了,得给社里带来

多大损失?社里需要你工作。”

“我明天就开始工作!不,现在就开始,”春枝说,“我问你,富贵老头讲过

课没有?”

根旺不耐烦地一摇头,“没有!他不想讲。”

“为什么?”

“他说讲不了。”

“嘿!这是笑话,富贵大爷多少年老经验,又到县里学习过,农场还请他去座

谈,怎么会讲不了?”

“他就是死不愿意,有什么办法?”

“一定是你没好好动员他。”

“你别冤枉人!”根旺发起脾气,“银杏可以作证,我跟他把嘴皮子都磨破了。”

春核问道:“你跟他谈了几回?”

“两回。”

“一回多大工夫?”

“……”根旺语塞了。

春枝讽刺他:“我看你的嘴皮子不是磨破的,一定是你上火烧破的!”

第二天,春枝见过刘景桂,就到富贵老头的园子去了,富贵老头已经请了几天

假,蹲在自己园子里。

“大爷!”

富贵老头正在井台上,扔下瓜铲,就跑过来:“我的好闺女,你可好了,大爷

真为你日夜牵肠挂肚地不放心。”

春枝感动地拉着富贵老头的手,说道:“我知道您惦念我,大家都惦念我。”

富贵奶奶眨巴着小眼睛,也拐拐地从园子角来了,“瞧!春枝子,你瘦了,可

越发秀气了。”

“春枝,要结婚了是不是?”富贵老头笑呵呵地问道。

“完秋。”春校对红英隐瞒的秘密,这时候像初汛的春水,在心里流动,脱口

说出了。

“娶走不娶走?”富贵老头不放心地问道。

“娶到哪儿去呀?”春枝响亮地笑了:“他没爹没娘,四海为家。”

富贵奶奶急忙问富贵老头:“我们送点什么礼物呢?”

“越说越远了!”春枝笑着喊叫,“我是找富贵大爷谈工作的。”

富贵老头呵呵笑了,“我知道你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春枝问道:“昨晚上银杏讲课,您怎么没去听?”

“我困得厉害,睡了。”

“您对她讲的有什么意见?”

“我没听,怎么会知道她讲的什么?”富贵老头露出一副尴尬的神气。

“组里没讨论过?”

“没有,”富贵老头淡漠地说:“雌讲,谁就跟根旺商量,别人不管。”

“这不好!”春枝发了火,“为什么不听听大家的意见,为什么不跟您研究研

究呢?”

“我这个老头子懂什么!”富贵老头装得冷淡地说,“自己不能看书,组里技

术学习,得让别人念给自己听。”

“您有顶贵重的经验!”

富贵老头“咳!”了一声,低着头不言语了。

“大爷,”春枝温和地说,“您应该讲一回。”

富贵老头像货郎鼓似地摇头,“不行,不行!嘴笨舌头沉,肚里又没货。”

“别假客气了,”春枝半玩笑半郑重地说,“大爷,您要不讲,大家都会说您

藏私,我也要说您技术保守了,人家长寿爷爷已经讲过了。”

“长寿那老家伙油嘴滑去,你大爷是个闷葫芦。”

“没关系,”春枝笑着说,“咱爷俩儿瞎子背瘸子,就像说相声似的,我给您

打下手儿!”

富贵老头也笑了,用他那硬骨节的指头点点春枝的鼻子:“你丫头真会发明,

天下的聪明都让你占去了,可是咱们爷儿俩怎么说到一块儿呢?”

春枝说道:“这不是我发明的,人家春宝跟长寿爷爷已经表演过了,咱们就请

春宝当导演。”

富贵老头长出一口气,笑道:“大爷就是个榆木疙瘩,也会让你点化了,就听

你摆布吧!”

“大爷,一言为定!”春技站起身,“往后您有什么意见,就跟我或是景桂说,

我们有意见,也对您说,不许憋在肚里,您得赶快把园子整出来呀!不然在社里的

工分就少挣多啦!”

“对!对!”富贵老头心眼地连连应声。

她出了园子,跑上高高的河堤,河堤下的田野,像是无边绿色的海洋。她望见

那两个老人又弯下腰,匍匐在地,孤独地蠕动着,小叫驴儿困吨地打着响界儿,水

车沉闷地叮当响。

二十

夏天,是运河滩最美丽的季节。

青色的天空,白茫茫的大河,一望无边的青纱帐,掩盖了村庄。

天空,苍鹰在盘旋;河上,行驶着白帆运货船,青纱帐里,有劳动的欢笑声;

茂密高耸的树林中,布谷鸟不疲倦地在歌唱。

夏天,是生命力最饱满的季节,是充满强烈希望的季节!

富贵老头家,正在葫芦架下吃饭,银杏风卷荷叶似地吃着,一口饭还没咽下去,

就站了起来。

“银杏,咱们组过晌没事啦。”富贵老头说。

“我有事!”

银杏在房檐下洗脸。她要去看春宝,他那儿有很多俞山松借给他的文艺小说,

她想靠着河边的大白杨,一边做鞋,一边看书。

“什么事?”

“您就别打听了!”银杏白瞪她爹一眼。

富贵老头慢悠悠地说:“福海,你们社务委员会过晌要开会是不是?”

福海慢吞吞地用筷子往嘴里拨饭,点着头,不抬眼。

富贵老头对银杏说:“你看!”

“哼!反正我不跟您卖菜去。”

“不卖,就烂在地里了!”富贵老头急得像要哭出来。

“谁让您种的?”银杏圆瞪着黑溜溜的眼睛,“院墙后种个小园,就够全家吃

不了的。”

“银杏,”福海用哀求的口气说,“过晌你没事,就去帮帮爹,这块园子怎么

处理,秋后全家再核计。”

银杏平日跟哥哥不多说话,很客气,拘着情面,不得不答应,说道:“那我只

管摘,让我挑着担子,东村西店的去吆喝,撒谎做买卖,我可不去!”

“好吧!依你。”富贵老头压住了火气说。

等银杏跑出院子,富贵老头忧愁地对福海说:“你看,咱们的园子怎么办?豆

角跟黄瓜都快老了,不赶紧卖就算白扔了。”

“过晌您不是去卖吗?”福海闷闷地说。

“那大的园子,我一个人怎么能卖得过来?”

富贵奶奶看老伴儿火燎似的着急,自报奋勇说道:“我去卖!”

“你懂什么,连秤都认不准!”富贵老头斜瞪她一眼,冷硬地说。

富贵奶奶被顶得干咽唾沫。

“让银杏她嫂去卖,怎么样?”富贵老头看看福海。

福海老婆正在屋里扔孩子,听见公公的话,拉长声音口答:“我不去!”

福海赶忙进到屋里,“你就卖一回吧!”

“我不去,”福海老婆阴沉着脸,“下地挣分是自己的,卖菜得归家里。”

福海拉着她的胳臂,央求道:“去吧!篮子不用装得太满了,太阳不落就能回

来。”

“我就不去!”福海老婆一甩胳臂,扣着怀走出来,“银杏怕难看,我的脸皮

也不是铁打的!”

富贵老头气得揪揪胡子,到土棚里挑起担子,气哼哼地到园子去了。

银杏在园里,靠着爬满豆角蔓儿的篱笆,听着树上的知了叫,眼皮儿发涩,渐

渐睡着了。

突然,鼻孔里一阵钻心的痒痒,她打了个喷嚏,猛地醒了,背后,一个小孩子

咯咯笑起来。

银杏回头一看,是张顺那刚五岁的小儿子,光溜溜的身子,一丝儿不挂,胳臂

上挎着个小篮儿,站在那里盯着她,顽皮地嘻嘻笑。

银杏看他那抹得像小花睑似的脸儿,一对乌溜溜的黑眼睛,忍不住要扑哧笑了,

但马上又装出冷冰冰的面孔,说道:“你跟我捣蛋,我让你爸爸揍你屁股!”

那孩子紧眨着眼皮,眼泪像房檐雨似地落下来,“银杏姑姑,不是我捣蛋,是

那几个叔叔逗春宝叔叔,叫我这样干的、”

银杏笑了,连忙抱起他,“别哭,别哭,姑姑逗你玩呢!你干什么来了?”

“给我妈买黄瓜,我妈又发疟子了,想吃拌黄瓜。”说着,从竹篮里拿出两个

鸡蛋。

银杏钻进黄瓜架里,挑了几条鲜嫩的大黄瓜摘下来,给那孩子,说:“拿去给

你妈,你们不要在家里乱闹,让你妈静静地养病。”

“姑姑,给您这两个鸡蛋。”

银杏摆摆手,“拿回去,留给你妈吃吧。”

“不!我不拿回去。”那孩子把鸡蛋放在地面上。

银杏疼爱地望着那孩子,一阵南风吹来,瓜地里冒出一股浓香,银杏跑去摘了

两个圆溜溜的甜瓜,放在他的竹篮里,叮咛说:“一个你吃,一个给你妈吃。”

富贵老头气哼哼地挑着空担子来了,正碰上那孩子挎着沉甸甸的竹篮,跑出圈

子。

“那一篮黄瓜跟甜瓜卖多少钱?”富贵老头板着脸,问银杏。

银杏知道她爹一定不高兴,忙解释说:“张顺嫂子病了,想吃拌黄瓜,让孩子

拿着鸡蛋来买,我想同在一个社里,她病着,也吃不多,就白给了她,又顺手摘了

两个甜瓜,那孩子偏把两个鸡蛋扔下了。”

富贵老头一听,把空担子一摔,骂道:“他妈的!你倒会施舍。”

银杏也变了脸,喊道:“您为什么骂我,难道乡里乡亲一点情分也没有?”

“我不懂什么情分!现钱交易,我的园子不是为救济别人种的!”富贵老头大

嚷大叫。

银杏也跳起脚:“我是随便乱扔了吗?我是为了尽一份人情。”

富贵老头拍着胸脯叫:“你懂得人情,我是老混蛋!”

“您就自我检讨吧!”银杏讥消地说。

“你们爷儿俩劈雷暴闪地吵什么呀?”

青纱帐里,走出春枝,站在篱笆外问道。

银杏叨叨地说开了。春枝摆手止住她,笑着说:“你去追那孩子,把鸡蛋还给

他,要回那篮子黄瓜跟甜瓜。”

银杏起初愣住了,但一接触到春枝那眼光,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拔腿便跑。

“你回来!”富贵老头急赤白脸地吆喝。

“银杏!”春枝叫道,“你别乱跑了,赶快到河滩玉米地,帮助第一生产队去

人工授粉,春宝也在那里。”

“好咧户银杏应声着,跑走了。

“你看,多急死人,满园子就这么晒着。”富贵老头愁苦地对春枝说。

春枝笑着说:“富贵大爷,您也别挑着担子满世界转去了,还是帮一帮他们,

落雨季就要到了,玉米人工授粉要赶时候,他们队有了几个病号儿,缺人手。”

“我的园子也不能扔啊!”

“明天社里的船进城,您花个脚钱,把园子里的出产全装了去,社里写封信,

县供销社会留下。”

“一准?”富贵老头喜得不相信。

“一准!”春枝静静地说,“可是这个瘰疡疙瘩也得割了,这园子分您多少心,

少挣多少分啊!”

二十一

七月,是运河平原的落雨季节。

天放晴,碧蓝碧蓝的像大海,太阳又出来了。

林间的小道,常常被雨后的小溪割断了,银杏挽着裤腿儿,赤着脚,一只手提

着鞋,一只手拄着青林棒,蹚着林间的小溪流走。

雨刚刚住了,她就跑到地里去检查芝麻花落了多少,在青纱帐里钻了很久,衣

裳被玉米叶子上的雨水弄湿了,紧紧地贴在身上,现在她回家去。

雨后的树林太诱人了,宽大的白杨叶子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布谷鸟饮着树

叶上的存水,然后仰起脖儿,悠长地清脆地叫,黄鹏儿、山鸽子、花胡不拉鸟也从

避雨的浓密枝叶中钻出来,抖动抖动翅膀,又尽情地歌唱。

银杏是一个还有些顽皮气的姑娘,她望见不远的树叶下,有一个长尾巴的花胡

不拉乌正在饮小溪流的水,便想悄悄地走过去捉住它。但当她蹑手蹑脚地走到近前,

猛地扑过去时,花胡不拉鸟“秃!”地飞上树了,她的脚却深深陷进泥里。

她吃力地从这腐叶混合着泥土的粘糊中拔出腿,已经累得“呼断呼味”大口地

喘气。忽然,她发现树林的广大空地,在太阳的蒸发下,冒着浓浓的白气,就像飘

浮在地面上的炊烟。而且,更令她惊奇的是,在白烟里有一棵高大的玉米,长着三

个肥大沉重的玉米棒子,这引起她强烈的好奇心。

“这是谁种的呢?”

“是哪个淘气的孩子吧?”

“恐怕不是。平时孩子们不到这里来呀!”

银杏反复地推测着,但想不出线索。

“哇!哇!”大白杨树上的乌鸦叫起来。

银杏刚一抬头,老乌鸦拉的屎落下来了,银杏赶忙躲闪,但是却正巧落在玉米

叶子上了。银杏恍然大悟,“啊!一定是老乌鸦嘴里落下来的玉米粒儿!”

跟着,她想这棵老玉米没人照管,却长得比丰产地的玉米还茁壮,这是为什么

呢?一定是这里的土质肥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猛烈地跳起来了。

这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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