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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岁月河-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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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你俩喝得醉熏熏地要到哪儿去?拿着木棒想干什么?”江海浪一声吼把刚走出大门不远的张大山和宫勇刚叫住了。

满面红涨,嘴里直喷着酒气的张大山摇摇晃晃地回过头,还没说话便差点摔倒,又被另一个醉汉宫勇刚恰好顶住了。张大山定了一下神,瞪大眼睛看了一下,又揉了一下眼,他把眼前的江海浪和靳红红看成了重影,便绊着粗大的舌头,答非所问地说:

“你俩的弟——妹,什、什么时候来的?一、一、一个样子,是——双胞胎?”他又侧过头问宫勇刚:“是,是吧,双胞胎?”

宫勇刚也语无伦次地说:“二——男,二——女,是,是两对,双——胞胎。”

江海浪和靳红红又生气又好笑。靳红红又重复问道:

“江海浪问你俩拿着木棍到哪去?去干什么?”

“我们,去找那个混蛋,莫——莫有才。他、他、他妈的!依仗他老子是——狗屁队长,欺负咱们知——青,老子不,不吃这一套!跟他没——完!”张大山话还没说完,宫勇刚又接上了:

“大山说——说得对,太,太欺人了。干活,让我们干——重的,工分,才——三分,还,还不如,放牛娃。想整死咱们,没——没门!”

醉熏熏的张大山粗糙的脸上青筋直跳,他用右手拳头敲了一下自己的头又说:“海浪,咱,咱们知青,还是——人吗?我,我和小宫,商量好了,不——连累大家,去教训那小子!”大山重重地喷出一口酒气,又回头对小宫说:“走!他妈的,不让我们活,他也、也别想活!”

江海浪和靳红红的心像针刺一样难受。农村发生的种种事情,他们心理上没有半点准备和预测。这里面有现实中的困难,也有人为的因素,政策的因素。眼下决不能意气用事,得制止大山和勇刚的莽撞行为,要对集体负责,对他们的父母负责。这时屋里的同学都闻声出来了,大家七手八脚夺下了大山和勇刚的木棍,又扶他们进去休息。他俩直到打呼噜前还在说:“别拦我!”剩下六位同学就在这呼噜声中,开了个没有实际效果而心情沉重的特别会议。

日子一天又一天地过去了,就在这蹉跎的岁月中,欧阳文涛终于病倒了。穷人死得起病不起,这些知青可谓是前进生产队穷人中的穷人。他们远离自己的亲人,难以得到父母亲人的关怀,贫病交加便有如雪上加霜。肉体的,精神的痛苦像乘虚而入的魔鬼,任意地摧残、蹂躏着欧阳文涛,企图把青春的活力和美丽从少女洁白无瑕的躯体中夺去。病魔施展着它的大法,让文涛彻夜不眠地咳嗽,直到吐出血来。因为,魔鬼喜欢这种残酷的声乐和血色的花,所以,它不愿意停止这种恶作剧的游戏。病魔又用它的魔法让欧阳文涛乍冷乍热,脸色时而通红,时而青白,魔鬼则在一旁张牙舞爪,兴奋地欣赏着它的俘虏,美丽的花季少女逐渐的憔悴、枯萎。生命在呼唤护花的使者,可护花使者又在哪儿呢?

欧阳文涛的病让男女同学们焦急万分,但他们之中只有大夫的女儿邝美芬能真正帮上一点忙。从小受父亲熏陶的她略懂一些医道,还带了一些药品来。为了照料严重风寒感冒的小欧,她和另两位同学彻夜轮流护理,终于使小欧的病情缓解,四十余度的体温也渐渐降了下来。邝美芬知道病情尚未稳定,还必须继续治疗和护理。

一缕晨光射入小屋,给一夜未眠的知青屋中注入了新的生命活力,恶毒的病魔不得不暂时隐入黑暗之中。窗外凤尾竹林中“啾!啾!”的鸟鸣声唤醒了咳嗽了一夜,才昏睡了一会儿的文涛。她睁大了无神的眼,不安地望着还守候在身旁的邝美芬和趴在桌边打盹的曾小芳,感激地说:

“谢谢大家的关照!否则,我这一关真不知能否过去。”

这时,女队长靳红红端着一脸盆热水从厨房走了出来。这个被同学称为“小胖”的朴实姑娘接过话说:“我们都是亲如姐妹的一家人,还说什么谢谢,说不定哪天我病了也要麻烦你呢!”她放下脸盆,对正擦着眼镜的邝美芬说:“我们的小邝大夫,你也够辛苦了!先去梳洗一下吧,热水和稀饭我都弄好了,文涛这里有我照料。”

说完她又搓着热毛巾给卧床的文涛洗脸,一股暖气热烘烘地透过皮肤直窜入文涛的心中,她又有了家的感觉。这个小胖队长只比文涛大一岁,可干起知青屋的家务和料理大小事情,却像个实实在在的大姐姐。醒来的曾小芳想凑过来帮靳红红做点什么,靳红红把手一拦说:

“去!你也洗脸去,别在这里越帮越忙。洗完脸赶紧吃稀饭,呆会还要出工的。”

小芳做了个鬼脸走开了,男同学又进来了。大家七嘴八舌的问了问病情,见有所好转,都松了口气。江海浪把一包饼干放在文涛床头边说:

“这饼干是前几天买的,还算新鲜吧。大家收工又晚,途中你饿了,可以先吃点饼干充一下饥。”

张大山操着粗哑的嗓门插话道:“家里恐怕还得留个人吧,小欧的病又没有好清楚,万一有个什么事,旁边一个照应的人也没有,就是倒杯开水也不方便。”

“谁说没有人,我都安排好了,让我们的小大夫邝美芬留下来照顾欧阳文涛。等你们这些粗心的男生来操心,天都亮了。”靳红红说。

张大山傻冒似的抓了抓头皮笑了。吃完早餐,知青们都走了,静悄悄的小屋只听到汤匙碰撞瓷碗边的轻微响声,邝美芬正一口一口地给欧阳文涛喂稀粥。常言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虚脱的欧阳文涛虽没味口,也不觉饥饿,但粮食一下肚,丹田之中便生出一股热气,又迅速向身体各处漫游开,自觉舒服多了。她感激地说:

“小邝,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你去休息一会儿吧,我自己能照顾自己的。”

不爱多说话的小邝给欧阳文涛又号了一下脉搏,查看了一下舌头、咽喉等地,脸上露出了一丝放心的微笑,说:

“这样吧,你先静静地休息一会儿,等会再吃一次药后,我就借个自行车赶到集镇上去一下,买点瘦肉回来。你身体实在太虚弱了,再困难也得给你补充点营养。”

欧阳文涛知道小邝家中已很久没寄钱来了,因为她的父亲是市人民医院的院长,作为反动医学权威还没有解放,每月只能领到极少的生活费。那点钱维持家中生活都很困难,哪能常寄钱给她。于是,欧阳文涛便阻止道:

“小邝,我没事的!病很快就会好,不要浪费钱了。这日子挣钱多难啊!你我都不富有,能省就省吧,好在我还年轻,一点小病很快就会康复的。”

文静的小邝用纤柔的手往上推了推有点下坠的眼镜,仅仅是微笑着,无言,却充满了关爱之情。不久,吃过药片的欧阳文涛又安静地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深,在补偿昨夜、前夜、乃至到农村以来累积的疲惫。邝美芬这位业余大夫,像模像样地用手摸了摸文涛的额头,听着她均匀细微的鼾声,心终于放了下来。她很少注意女生的睡姿,无意地发现此刻的小欧像一只温顺蜷伏的小猫咪,很可爱又令人怜惜。于是,她又想到自己睡着了也是这样的么?她帮欧阳文涛轻轻地牵拉了一下棉被,又轻轻地关上房门到集市上去了。

欧阳文涛一觉醒来,觉得口特别干渴。她不愿打扰小邝,便爬起来想自己倒一杯开水,结果水没倒成反把瓷杯打碎了。懊丧的文涛没看到小邝出现,知道她已经出去了。此刻她才发现自己仍是全身胎软虚弱无力,只得回到矮床上躺下。无助的她用眼扫视了一下这间不大的小屋,寂静让她感到一种恐惧。她想周星、想同学、想亲人,她需要一种保护,然而此刻四周只有一种空洞的寂寞,和潜伏在宁静中的恐惧。几声“吱!吱!”的叫声打破了这种沉寂。循声望去,文涛发现墙角一只出来觅食的小耗子。小耗子则是看中了文涛床边的食物屑末,想进取却没勇气。它瞪着圆圆的小眼睛望望小欧又望望屑末,再“吱!吱!”地叫两声,好像在对小欧说:“我不是讨厌的坏东西,没有偷盗的历史,也从来不咬人家的衣物。我只是一只善良的小耗子,现在又冷又饿,可以吃你床脚的食物屑末吗?这些碎末破坏了你的环境卫生,却能救我的小命,让我来帮你清扫吧?欧阳文涛害怕老鼠,特别怕肥大的硕鼠,但此刻却喜欢上了这只可怜的小动物。她侧着身子头微微地点了一下,长着长睫毛的大眼睛又忽闪了一下。奇怪!这只小精灵居然看懂了,它高兴地毫无顾忌地窜到文涛的床脚附近,美美的吃了起来。文涛津津有味地看着,忘却了寂寞和恐惧。忽然,小耗子停了下来,面对欧阳文涛竖起前肢,瞪着双小圆眼睛望着这位半躺着的巨人,好像在说:“我还没吃饱呢!”欧阳文涛也懂了这小家伙的哑语。于是她从桌上的纸袋中拿了一块饼干,先自己咬了一口,又掰了一小块丢给小耗子。小耗子高兴极了,每吃完一小块便“吱!吱!吱!”地唱上一首歌,又竖起它的前肢站立起来表示感谢。时间在这和谐的静谧之中欢快地逝去,欧阳文涛好像又回到了童年。突然,一只野蛮男人的脚闪电般地踏在小耗子身上。这突然间的变故欧阳文涛没有料到,精灵的小耗子也没有发现。小耗子在脚下垂死地叫唤了一声,然而,一切无济无事,这只巨脚迅速用力地压下,又惟恐涂炭不足地用力旋转了一下残忍的脚,直至脚下的小生灵无声无息,只剩下一摊血肉泥浆。

“你怎么这么残忍,连一只小耗子也踩死,它碍着你什么了?好歹它也是一条生命呀!”欧阳文涛对冒然闯入的不速之客莫有才抗议般地质问。

“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真人。一只老鼠也值得你大惊小怪吗?我是帮你除‘四害’!”

欧阳文涛气尚未消地说:“你什么时候鬼鬼祟祟地闯了进来?谁请了你进来?”

“听说你生病了,我特意来看你的。”

莫有才说完,把两包点心丢在桌上,又弯下腰想用手去捡踏得血肉模糊的小耗子。欧阳文涛对莫有才的行为虽能气愤,但还是警告地说道:

“不能用手捡,有细菌!”

莫有才是不在乎这细菌的,但他要面子,不能让欧阳文涛小瞧自己没教养。于是,他走到屋外找来一根小树枝把死耗子挑了出去,回来又用自己的鞋在地上的血迹上擦了擦,算是清扫了卫生。欧阳文涛恶心的把头侧过去,不愿看莫有才的表演。

“好了,莫有才!现在你病人也看了,耗子也消灭了,我谢谢你的关心。这里也没什么事要你帮忙,你可以走了!但东西请拿走。”欧阳文涛不冷不热的说。

莫有才根本没有走的意思,他死皮赖脸地在欧阳文涛的床沿上坐了下来。文涛赶紧往里挪了挪,又厌恶又紧张地说:

“你要干什么?请你走好吧!这里不需要你帮忙,我要休息了。”

莫有才根本不理睬欧阳文涛在说什么,两只眼像饿狼般贪馋地盯着文涛,并向她又逼近了一步。欧阳文涛十分害怕地说:

“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比耗子还讨厌!小耗子都通人性,你怎么听不懂我的话?麻烦你快走吧,再不走我就要喊人了。”

“我有那么讨厌?可别忘了,你到农村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我父亲是生产队长,我全家是典型的最好的贫下中农。我来看你的病,你到讨厌起我来了,我看你思想感情有问题,得来个脱胎换骨的改造。”说到这里,莫有才又薄又歪的嘴唇笑得更淫邪了,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怪了起来:“不过,你讨厌我,我却喜欢你,我还想娶你做老婆呢。”说着话,他竟动手去抓文涛的手。

欧阳文涛又气又怕地躲避着,并大声呵斥道:“你出去!难道你想乘人之危耍流氓,办不到!我再说一遍,我要喊人了!”

莫有才此时欲火中烧,恨不得马上扑到欧阳文涛身上去,但究竟做贼心虚有所顾忌。他站起身来说:“好!我就走,你可以放心好好休息。不过,我要告诉你,我莫有才看中的人,是一定要弄到手的。你想做个好社员得先过我这一关,得先接受我的再教育,这才是脱胎换骨的教育。”

望着莫有才出去的背影,欧阳文涛把两包点心扔了出去,又伤心地哭泣起来。然而狡猾的莫有才并没有走远,他像一只狐狸,做坏事前总得进行危险侦察。当他在知青屋的四周巡视后,确认为安全时,又蹑手蹑脚地转了回来。走进屋,正逢欧阳文涛挣扎起来关房门,他不由分说地强行挤了进去,又厚颜无耻地返身将门插上,口里还说:

“要关门吗?我帮你关上,现在安全了,你我都可以放心了。”

说完,他便像一条饿狼似地将虚弱无力的文涛抱起来丢在床上。欧阳文涛刚想坐起,又被莫有才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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