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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鲁迅-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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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鲜少,事故无多,纵有波澜,亦不适于《红楼梦》笔意,故遂一变,即由叙男女
杂沓之狭邪以发泄之。如上述三书,虽意度有高下,文笔有妍媸,而皆摹绘柔情,
敷陈艳迹,精神所在,实无不同,特以谈钗黛而生厌,因改求佳人于倡优,知大观
园者已多,则别辟情场于北里而已。然自《海上花列传》出,乃始实写妓家,暴其
奸谲,谓“以过来人现身说法”,欲使阅者“按迹寻踪,心通其意,见当前之媚于
西子,即可知背后之泼于夜叉,见今日之密于糟糠,即可卜他年之毒于蛇蝎”(第
一回)。则开宗明义,已异前人,而《红楼梦》在狭邪小说之泽,亦自此而斩也。

  《海上花列传》今有六十四回,题“云间花也怜侬著”,或谓其人即松江韩子
云〔12〕,善弈棋,嗜鸦片,旅居上海甚久,曾充报馆编辑,所得笔墨之资,悉挥
霍于花丛中,阅历既深,遂洞悉此中伎俩(《小说考证》八引《谈瀛室笔记》);
而未详其名,自署云间,则华亭人也。其书出于光绪十八年(一八九二),每七日
印二回,〔13〕遍鬻于市,颇风行。大略以赵朴斋为全书线索,言赵年十七,以访
母舅洪善卿至上海,遂游青楼,少不更事,沉溺至大困顿,旋被洪送令还。而赵又
潜返,愈益沦落,至“拉洋车”。书至此为第二十八回,忽不复印。
  作者虽目光始终不离于赵,顾事迹则仅此,惟因赵又牵连租界商人及浪游子弟,
杂述其沉湎征逐之状,并及烟花,自“长三”至“花烟间”具有;略如《儒林外史》,
若断若续,缀为长篇。其訾倡女之无深情,虽责善于非所,而记载如实,绝少夸张,
则固能自践其“写照传神,属辞比事,点缀渲染,跃跃如生”(第一回)之约者矣。
如述赵朴斋初至上海,与张小村同赴“花烟间”时情状云:
  ……王阿二一见小村,便撺上去嚷道,“耐好啊!骗我,阿是?耐说转去两三
个月啘,直到仔故歇坎坎来。阿是两三个月嘎?只怕有两三年哉!……”小村忙陪
笑央告道,“耐覅动气,我搭耐说。”便凑着王阿二耳朵边,轻轻的说话。说不到
四句,王阿二忽跳起来,沉下脸道,“耐倒乖杀哚。耐想拿件湿布衫拨来别人着仔,
耐末脱体哉,阿是?”小村发急道,“勿是呀,耐也等我说完仔了唲。”王阿二便
又爬在小村怀里去听,也不知咕咕唧唧说些甚么,只见小村说着,又努嘴,王阿二
即回头把赵朴斋瞟了一眼,接着小村又说了几句。王阿二道,“耐末那价呢?”小
村道,“我是原照旧啘。”王阿二方才罢了;立起身来,剔亮了灯台;问朴斋尊姓;
又自头至足,细细打量。朴斋别转脸去,装做看单条。只见一个半老娘姨,一手提
水铫子,一手托两盒烟膏,……蹭上楼来,……
  把烟盒放在烟盘里,点了烟灯,冲了茶碗,仍提铫子下楼自去。王阿二靠在小
村身旁烧起烟来,见朴斋独自坐着,便说,“榻床浪来軃軃唲。”朴斋巴不得一声,
随向烟榻下手躺下,看着王阿二烧好一口烟,装在枪上,授于小村,飕飗飗直吸到
底。……至第三口,小村说,“覅吃哉。”王阿二调过枪来,授与朴斋。朴斋吸不
惯,不到半口,斗门噎住。……王阿二将签子打通烟眼,替他把火。朴斋趁势捏他
手腕,王阿二夺过手,把朴斋腿膀尽力摔了一把,摔得朴斋又痠又痛又爽快。朴斋
吸完烟,却偷眼去看小村,见小村闭着眼,朦朦胧胧,似睡非睡光景,朴斋低声叫
“小村哥”。连叫两声,小村只摇手,不答应。王阿二道,“烟迷呀,随俚去罢。”
朴斋便不叫了。
  ……(第二回)
  至光绪二十年,则第一至六十回俱出,进叙洪善卿于无意中见赵拉车,即寄书
于姊,述其状。洪氏无计;惟其女曰二宝者颇能,乃与母赴上海来访,得之,而又
皆留连不遽返。
  洪善卿力劝令归,不听,乃绝去。三人资斧渐尽,驯至不能归,二宝遂为倡,
名甚噪。已而遇史三公子,云是巨富,极爱二宝,迎之至别墅消夏,谓将娶以为妻,
特须返南京略一屏当,始来迓,遂别。二宝由是谢绝他客,且贷金盛制衣饰,备作
嫁资,而史三公子竟不至。使朴斋往南京询得消息,则云公子新订婚,方赴扬州亲
迎去矣。二宝闻信昏绝,救之始苏,而负债至三四千金,非重理旧业不能偿,于是
复揽客,见噩梦而书止。自跋谓将续作,然不成。后半于所谓海上名流之雅集,记
叙特详,但稍失实;至描写他人之征逐,挥霍,及互相欺谩之状,乃不稍逊于前三
十回。有述赖公子赏女优一节,甚得当时世态:
  ……文君改装登场,一个门客凑趣,先喊声“好!”
  不料接接连连,你也喊好,我也喊好,一片声嚷得天崩地塌,海搅江翻。……
只有赖公子捧腹大笑,极其得意。
  唱过半出,就令当差的放赏。那当差的将一卷洋钱散放在巴斗内,呈赖公子过
目,望台上只一撒,但闻索郎一声响,便见许多晶莹焜耀的东西,满台乱滚;台下
这些帮闲门客又齐声一号。文君揣知赖公子其欲逐逐,心上一急,倒急出个计较来,
当场依然用心的唱,唱罢落场,……含笑入席。不提防赖公子一手将文君拦入怀中;
文君慌的推开立起,佯作怒色,却又爬在赖公子肩膀,悄悄的附耳说了几句,赖公
子连连点头道,“晓得哉。”……
  (第四十四回)
  书中人物,亦多实有,而悉隐其真姓名,〔14〕惟不为赵朴斋讳。相传赵本作
者挚友,时济以金,久而厌绝,韩遂撰此书以谤之,印卖至第二十八回,赵急致重
赂,始辍笔,而书已风行;已而赵死,乃续作贸利,且放笔至写其妹为倡云。然二
宝沦落,实作者豫定之局,故当开篇赵朴斋初见洪善卿时,即叙洪问“耐有个令妹,……
阿曾受茶?”答则曰,“匆曾。今年也十五岁哉。”已为后文伏线也。光绪末至宣
统初,上海此类小说之出尤多,往往数回辄中止,殆得赂矣;而无所营求,仅欲摘
发伎家罪恶之书亦兴起,惟大都巧为罗织,故作已甚之辞,冀震耸世间耳目,终未
有如《海上花列传》之平淡而近自然者。

         ※        ※         ※

  〔1〕崔令钦 唐博陵(今河北定县)人。开元时官左金吾,天宝时迁著作佐郎,
肃宗时改仓部郎中,后为万州刺史,终国子司业。所撰《教坊记》,一卷,记述唐
开元天宝时期教坊的制度、轶闻和乐曲的起源、内容等。孙棨《北里志》,参看本
卷第97页注〔9〕。
  〔2〕梅鼎祚(1549—1615) 字禹金,明宣城(今属安徽)人。
  撰有传奇《玉合记》、杂剧《昆仑奴》等。所撰《青泥莲花记》,分七门十三
卷。
  〔3〕余怀(1616—?) 字澹心,别号鬘持老人,清莆田(今属福建)人。撰
有《味外轩文稿》、《研山堂集》等。所撰《板桥杂记》,分雅游、丽品、轶事三
卷。
  〔4〕记述妓家故事之作,扬州有芬利它行者《竹西花事小录》等;
  吴门(苏州)有西溪山人《吴门画舵录》、个中生《吴门画航续录》等;
  珠江(广州)有支机生(缪艮)《珠江名花小传》、周友良《珠江梅柳记》等;
上海有松北玉魫生(王韬)《海陬冶游录》、《淞滨琐话》等。
  〔5〕《品花宝鉴》 卷首有石函氏(陈森)自序。刻于咸丰二年(1852),原
刊本扉页题:“戊申年(1848)十月幻中了幻斋开雕,己酉年(道光二十九年,18
49)六月工竣。”又据《梦华琐簿》载:“《宝鉴》是年(丁酉,道光十七年,18
37)仅成前三十回;及己酉,少逸游广西归京,乃足成六十卷。余壬子(咸丰二年,
1852)乃见其刊本。”
  〔6〕符兆纶 字雪樵,清宜黄(今属江西)人,曾官福建知县。
  撰有《梦梨云诗抄》等。下面的引文见《绘图花月姻缘》卷首。
  〔7〕谢章铤 字枚如,清长乐(今属福建)人,官至内阁中书。
  撰有《赌棋山庄全集》。《赌棋山庄诗集》,十四卷。《题魏子安所著书后》
五言诗三首,见卷八。题《花月痕》一首云:“有泪无地洒,都付管城子。醇酒与
妇人,末路乃如此。独抱一片心,不生亦不死。”
  〔8〕《赌棋山庄文集》卷五《魏子安墓志铭》:“秀仁,字子安,一字子敦,
侯官人。……少不利童试,年二十八,始补弟子员,即连举丙午乡试。……既累应
春官不第,乃游晋,游秦,游蜀。故乡先达,与一时能为祸福之人,莫不爱君重君,
而卒不能为君大力。君见时事多可危,手无尺寸,言不见异,而亢脏抑郁之气,无
所发舒,因遁为稗官小说,托于儿女子之私,名其书曰《花月痕》。”
  〔9〕关于《花月痕》撰写过程,《课余续录》卷一云:“是时子安旅居山西,
就太原知府保眠琴太守馆。……多暇日,欲读书,又苦丛杂,无聊极,乃创为小说,
以自写照。其书中所称韦莹字痴珠者,即子安也。方草一两回,适太守入其室,见
之,大欢喜。乃与子安约:十日成一回。一回成,则张盛席,招菊部,为先生润笔
寿,于是浸淫数十回,成巨帙焉。”
  〔10〕《刘栩凤传》 即《栖梧花史小传》,内容记述河南滑县歌妓刘栩凤生
平。
  〔11〕《醉红轩笔话》 此书及《花间棒》、《吴中考古录》、《闲鸥集》,
均见邹彛度杪侍浮罚醇瘫尽
  〔12〕韩子云(1856—1894) 名邦庆,别号太仙,清松江(今属上海)人。
曾任申报馆编辑。
  〔13〕关于《海上花列传》刊出情况,该书自光绪十八年(1892)二月初一日
起,陆续刊印于韩邦庆所编文艺杂志《海上奇书》。
  该刊开始时每逢初一、十五出刊一期,每期印《海上花列传》二回;第九期起,
改为每月一期,出至十五期停刊,《海上花列传》共刊出三十回。
  〔14〕据《谭瀛室随笔》载:《海上花列传》“书中人名,大抵皆有所指,熟
于同、光间上海名流事实者,类能言之。兹姑举所知者,如:
  齐韵叟为沈仲馥,史天然为李木斋,赖头鼋为勒元侠,方蓬壶为袁翔父,一说
为王紫诠,李实夫为盛朴人,李鹤汀为盛杏荪,黎篆鸿为胡雪岩,王莲生为马眉叔,
小柳儿为杨猴子,高亚白为李芋仙。以外诸人,苟以类推之,当十得八九,是在读
者之留意也。”

第二十七篇 清之侠义小说及公案

  明季以来,世目《三国》《水浒》《西游》《金瓶梅》为“四大奇书”〔1〕,
居说部上首,比清乾隆中,《红楼梦》盛行,遂夺《三国》之席,而尤见称于文人。
惟细民所嗜,则仍在《三国》《水浒》。时势屡更,人情日异于昔,久亦稍厌,渐
生别流,虽故发源于前数书,而精神或至正反,大旨在揄扬勇侠,赞美粗豪,然又
必不背于忠义。其所以然者,即一缘文人或有憾于《红楼》,其代表为《儿女英雄
传》;一缘民心已不通于《水浒》,其代表为《三侠五义》。
  《儿女英雄传评话》本五十三回,今残存四十回,题“燕北闲人著”。马从善
序〔2〕云出文康手,盖定稿于道光中。文康,费莫氏,字铁仙,满洲镶红旗人,大
学士勒保〔3〕次孙也,“以资为理藩院郎中,出为郡守,洊擢观察,丁忧旋里,特
起为驻藏大臣,以疾不果行,卒于家。”家本贵盛,而诸子不肖,遂中落且至困惫。
文康晚年块处一室,笔墨仅存,因著此书以自遣。升降盛衰,俱所亲历,“故于世
运之变迁,人情之反复,三致意焉。”(并序语)荣华已落,怆然有怀,命笔留辞,
其情况盖与曹雪芹颇类。惟彼为写实,为自叙,此为理想,为叙他,加以经历复殊,
而成就遂迥异矣。书首有雍正甲寅观鉴我斋序,谓为“格致之书”,反《西游》等
之“怪力乱神”而正之;
  〔4〕次乾隆甲寅东海吾了翁识,谓得于春明市上,不知作者何人,研读数四,
“更于没字处求之”〔5〕,始知言皆有物,因补其阙失,弁以数言云云:皆作者假
托。开篇则谓“这部评话……初名《金玉缘》;因所传的是首善京都一桩公案,又
名《日下新书》。篇中立旨立言,虽然无当于文,却还一洗秽语淫词,不乖于正,
因又名《正法眼藏五十三参》,初非释家言也。后来东海吾了翁重订,题曰《儿女
英雄传评话》。
  ……”(首回)多立异名,摇曳见态,亦仍为《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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