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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鲁迅-第1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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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真是寿终,真在正寝,自然是没有把
握的,但此刻不妨写得好看一点。
)我能谢绝研究文艺的酒筵,能远避开除学生的
饭局,然而阎罗大王〔14〕的请帖,大概是终于没法“谨谢”的,无论你怎样摆架
子。
好,现在是并非眷念过去,而是遥想将来了,可是一样的没出息。
管他娘的,
写下去——
  不动笔是为要保持自己的身分,〔15〕我近来才知道;可是动笔的九成九是为
自己来辩护,则早就知道的了,至少,我自己就这样。
所以,现在要写出来的,也
不过是为自己的一封信——
  FD君:
  记得一年或两年之前,蒙你赐书,指摘我在《阿Q正传》中写捉拿一个无聊的阿
Q而用机关枪,是太远于事理。
我当时没有答复你,一则你信上不写住址,二则阿Q
已经捉过,我不能再邀你去看热闹,共同证实了。

  但我前几天看报章,便又记起了你。
报上有一则新闻,大意是学生要到执政府
去请愿〔16〕,而执政府已于事前得知,东门上添了军队,西门上还摆起两架机关
枪,学生不得入,终于无结果而散云。
你如果还在北京,何妨远远地——愈远愈好
——去望一望呢,倘使真有两架,那么,我就“振振有辞”了。

  夫学生的游行和请愿,由来久矣。
他们都是“郁郁乎文哉”〔17〕,不但绝无
炸弹和手枪,并且连九节钢鞭,三尖两刃刀也没有,更何况丈八蛇矛和青龙掩月刀
乎?至多,“怀中一纸书”而已,所以向来就没有闹过乱子的历史。
现在可是已经
架起机关枪来了,而且有两架!
  但阿Q的事件却大得多了,他确曾上城偷过东西,未庄也确已出了抢案。
那时又
还是民国元年,那些官吏,办事自然比现在更离奇。
先生!你想:这是十三年前的
事呵。
那时的事,我以为即使在《阿Q正传》中再给添上一混成旅〔18〕和八尊过山
炮,也不至于“言过其实”的罢。

  请先生不要用普通的眼光看中国。
我的一个朋友从印度回来,说,那地方真古
怪,每当自己走过恒河边,就觉得还要防被捉去杀掉而祭天〔19〕。
我在中国也时
时起这一类的恐惧。
普通认为romantic〔20〕的,在中国是平常事;机关枪不装在
土谷祠〔21〕外,还装到那里去呢?
  一九二五年五月十四日,鲁迅上。


         ※        ※         ※

  〔1〕本篇最初分三次发表于一九二五年五月十二日、十八日、十九日《京报副
刊》。

  〔2〕武者君的《温良》 发表于一九二五年五月九日《京报副刊》。
其中说:
“鲁迅先生曾在教室里指示出来我们是温良,像这样外面涂着蜜的形容辞,我们当
然可以安心的承受,而且,或者可以尝出甜味来。
”“然而突然出了意外的事,……
我的心是被刺刺伤!”“我的意想里那可爱的温良面相渐渐模糊,那蜜,包在外面
的那东西,已经消溶,致死的尝出含在那里面的毒质来!”又说:“在途中,我迎
送着来来往往的这老国度的人民,从他们的面相上,服饰上,动作上以及所有他们
的一切,我发现了两批东西:凶兽和羊,践踏者和奴隶。
”参看本书《后记》。

  〔3〕指女师大风潮。
一九二四年秋,国立北京女子师范大学学生反对校长杨荫
榆风潮发生,迁延数月未得解决。
一九二五年一月,学生代表赴教育部诉述杨荫榆
长校以来的种种黑暗情况,请求将杨撤换;并发表宣言,坚决反对她为校长。
同年
四月,章士钊以司法总长兼任教育总长,声言“整顿学风”,这就更助长了杨荫榆
的气焰。
为了配合章士钊的行动,仰承他的意旨,杨荫榆在五月七日布置了一个演
讲会,请校外名人演讲,想借此巩固她的校长地位;同时又包含着这样一个阴谋:
若学生有反对举动,则以国耻纪念日不守秩序的罪名予以惩罚。
当天上午演讲会举
行时她登台为主席,但即为全场学生的嘘声所赶走;下午她便在西安饭店召集若干
教员宴饮,阴谋迫害学生,至九日即假借评议会名义开除学生自治会职员六人。

者当时是该校的讲师,平时对杨荫榆的黑暗残虐情形多曾目睹,风潮起后,他完全
同情学生,这段文字,便是他第一次为女师大事件所说的话。
“掠袖擦掌”一语,
即见于学生自治会为杨荫榆开除学生六人致评议会函中。
对五月七日演讲会上发生
冲突的情形,信中说:当时杨荫榆“强以校长名义,悍然登台为主席,事前不听自
治会各部职员立婉劝,致有当场激动学生公愤,稍起冲突之事”,而杨即“厉声呼
曰‘叫警察’,同时总务长吴沆,掠袖擦掌,势欲饱生等以老拳。

  〔4〕“显微镜” 当时《京报》的一个栏目,刊登的都是短小轻松的文字。

  〔5〕五七呈文 一九二五年五月七日,北京学生因纪念“五七”国耻遭到镇压
后,曾结队去章士钊住宅责问,与巡警发生冲突。

  “五七呈文”即指章士钊为此事给段祺瑞的呈文。

  〔6〕《说文解字》 我国最古的字书之一,汉代许慎著,共三十卷。
据《说文
解字》: 钊,“元刂也”;淦,“水入船中也”。

  〔7〕曹锟(1862—1938) 字仲珊,天津人,北洋军阀直系首领之一。
一九二
三年十月,他收买国会议员,以贿选得任中华民国总统,至一九二四年十一月,在
与奉系军阀张作霖作战失败后被迫退职。

  〔8〕李大钊(1889—1927) 字守常,河北乐亭人,马克思列宁主义在中国最
初的传播者,中国共产党创始人之一。
曾任北京大学教授兼图书馆主任、《新青年》
杂志编辑。
他积极领导了五四运动。
在帮助孙中山确定“联俄、联共、扶助农工”
三大政策和改组国民党的工作中起了重要作用。
他在建党后一直负责北方区的党的
工作,领导反对北洋军阀的斗争,因而遭到当权的直系军阀曹锟、吴佩孚的压迫。


  一九二六年十二月奉系军阀张作霖进入北京,下令通缉他,次年四月六日被捕,
二十八日遇害。

  〔9〕“大刀王五” 即王子斌,清末的著名镖客。

  〔10〕N的学堂 N指南京。
作者于一八九八年夏至一九○二年初曾就读于南京
的江南水师学堂和江南陆师学堂附设矿务铁路学堂。

  〔11〕候补道 即候补道员。
道员是清代官职,分总管省以下、府州以上一个
行政区域职务的道员和专管一省特定职务的道员。
又清代官制,只有官衔但还没有
实际职务的中下级官员,由吏部抽签分发到某部或某省,听候委用,称为候补。

  〔12〕A.France 法朗士(1844—1924),法国作家。
著有长篇小说《波纳尔
之罪》、《黛依丝》、《企鹅岛》等。

  〔13〕“寿终正寝” 《仪礼·士丧礼》有“死于适室”的话,据汉代郑玄注:
“适室,正寝之室也。
”即住房的正屋。
寿终正寝,老年时在家中安然死去的意思,
别于横死、客死或天亡。

  〔14〕阎罗大王 即阎罗王,小乘佛教中所称的地狱主宰。
《法苑珠林》卷十
二中说:“阎罗王者,昔为毗沙国王,经与维陀如生王共战,兵力不敌,因立誓愿
为地狱主。

  〔15〕不动笔是为要保持自己的身分 陈西滢在一九二五年五月十五日《京报
副刊》上发表的给编者孙伏园的信中说:“一月以前,《京报副刊》登了几个剧评,
中间牵涉西林的地方,都与事实不符……
  西林因为不屑自低身分去争辩,当然置之不理。

  〔16〕学生到执政府去请愿 一九二五年五月九日,北京各校学生为了援救因
纪念“五七”国耻被捕的学生,前往段祺瑞执政府请愿,要求释放被捕者,罢免教
育总长章士钊、京师警察总监朱深。

  〔17〕“郁郁乎文哉” 语见《论语·八佾》。
据朱熹注:“郁郁,文盛貌。

这里是文质彬彬的意思。

  〔18〕混成旅 旧时军队中的一种编制,由步兵、骑兵、炮兵、工兵等兵种混
合编成的独立旅。

  〔19〕恒河 南亚的大河,流经印度等国。
在印度宗教神话中它被称作圣河。

传说婆罗门教的主神湿婆神的“精力”化身婆婆娣,喜欢撕裂吞食带血而颤动的生
肉。
所以恒河一带信仰湿婆神的教徒“每年秋中,觅一人,质状端美,杀取血肉,
用以祀之,以祈嘉福。
”(见《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三)“杀掉而祭天”可能
指此。

  〔20〕Romantic 英语,音译“罗曼蒂克”。
意思是浪漫的、幻想的、离奇的。


  〔21〕土谷祠 土地庙。
《阿Q正传》中阿Q的栖身所。




                             忽然想到〔1〕

                                   十

  无论是谁,只要站在“辩诬”的地位的,无论辩白与否,都已经是屈辱。更何
况受了实际的大损害之后,还得来辩诬。
  我们的市民被上海租界的英国巡捕击杀了,〔2〕我们并不还击,却先来赶紧洗
刷牺牲者的罪名〔3〕。说道我们并非“赤化”,因为没有受别国的煽动;说道我们
并非“暴徒”,因为都是空手,没有兵器的。我不解为什么中国人如果真使中国赤
化,真在中国暴动,就得听英捕来处死刑?记得新希腊人也曾用兵器对付过国内的
土耳其人,〔4〕却并不被称为暴徒;俄国确已赤化多年了,也没有得到别国开枪的
惩罚。而独有中国人,则市民被杀之后,还要皇皇然辩诬,张着含冤的眼睛,向世
界搜求公道。
  其实,这原由是很容易了然的,就因为我们并非暴徒,并未赤化的缘故。
  因此我们就觉得含冤,大叫着伪文明的破产。可是文明是向来如此的,并非到
现在才将假面具揭下来。只因为这样的损害,以前是别民族所受,我们不知道,或
者是我们原已屡次受过,现在都已忘却罢了。公道和武力合为一体的文明,世界上
本未出现,那萌芽或者只在几个先驱者和几群被迫压民族的脑中。但是,当自己有
了力量的时候,却往往离而为二了。
  但英国究竟有真的文明人存在。今天,我们已经看见各国无党派智识阶级劳动
者所组织的国际工人后援会,大表同情于中国的《致中国国民宣言》〔5〕了。列名
的人,英国就有培那特萧(Bernard Shaw)〔6〕,中国的留心世界文学的人大抵
知道他的名字;法国则巴尔布斯(Henri Barbusse)〔7〕,中国也曾译过他的作
品。他的母亲却是英国人;或者说,因此他也富有实行的质素,法国作家所常有的
享乐的气息,在他的作品中是丝毫也没有的。现在都出而为中国鸣不平了,所以我
觉得英国人的品性,我们可学的地方还多着,——但自然除了捕头,商人,和看见
学生的游行而在屋顶拍手嘲笑的娘儿们。
  我并非说我们应该做“爱敌若友”的人,不过说我们目下委实并没有认谁作敌。
近来的文字中,虽然偶有“认清敌人”这些话,那是行文过火的毛病。倘有敌人,
我们就早该抽刃而起,要求“以血偿血”了。而现在我们所要求的是什么呢?辩诬
之后,不过想得点轻微的补偿;那办法虽说有十几条〔8〕,总而言之,单是“不相
往来”,成为“路人”而已。虽是对于本来极密的友人,怕也不过如此罢。
  然而将实话说出来,就是:因为公道和实力还没有合为一体,而我们只抓得了
公道,所以满眼是友人,即使他加了任意的杀戮。
  如果我们永远只有公道,就得永远着力于辩诬,终身空忙碌。这几天有些纸贴
在墙上,仿佛叫人勿看《顺天时报》〔9〕似的。我从来就不大看这报,但也并非
“排外”,实在因为它的好恶,每每和我的很不同。然而也间有很确,为中国人自
己不肯说的话。大概两三年前,正值一种爱国运动的时候罢,偶见一篇它的社论
〔10〕,大意说,一国当衰弊之际,总有两种意见不同的人。一是民气论者,侧重
国民的气概,一是民力论者,专重国民的实力。前者多则国家终亦渐弱,后者多则
将强。我想,这是很不错的;而且我们应该时时记得的。
  可惜中国历来就独多民气论者,到现在还如此。如果长此不改,“再而衰,三
而竭”〔11〕,将来会连辩诬的精力也没有了。所以在不得已而空手鼓舞民气时,
尤必须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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