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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慈禧前传-第2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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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王先不在意,看不到几行,勃然色变,及至看完,见他嘴唇发白,手在打颤。气成这个样子,惇王倒反觉不忍。 
  “这些事,我都不知道。”恭王的声音嘶哑低沉,“不过也在意料之中。”说着,便掉下泪来。 
  惇王不知道怎么说了?来时怀着一团盛怒,打算责备恭王教子不严,要逼着他有所处置。此时却不忍再说这话,然而不说又如何呢?难道仍旧让载澂这样荒唐? 
  “五哥,”恭王很痛苦地,“虎毒不食子!小澂又是无母之人。我只有请五哥替我管教,越严厉越好。” 
  这话听来突兀,细想一想也就容易明白。恭王福晋生前最宠长子,他念着伉俪之情,虽恨极了这个劣子,却下不了严责的手段,所以要假手于人。既然如此,自己倒要狠得下心肠才好。 
  “‘玉不琢,不成器’,如今不好好管,将来害他一辈子。”惇王说道,“我看只有一个办法,把他关在书房里,拿他的心收一收。” 
  “是!请五哥就这么办。” 
  惇王点点头,又问:“兆奎的那个女人,当然把她送回去,不过… 。”他说不下去了,只是大摇其头。 
  实在是件尴尬的事,奎大奶奶也是朝廷的命妇,就这样子纳诸外室,苟且多时而又送了回去,这话该怎么说?若是兆奎拒而不纳,又该怎么办? 
  “唉!”恭王长叹,“做的事太对不起人,太混帐!看人家怎么说吧?” 
  意思是兆奎若有什么要求,只要办得到,一定接受。惇王心想,也只有托人去游说,善了此事,兆奎懦弱无用,只要兆润不在从中鼓动,大概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好吧,我替你料理。” 
  “谢谢五哥!”恭王起身请了个安。 
  “我先替你办这件事。”惇王也站起身来,”小澂一回来,你就别让他再出去了,送信给我,等我来问他。” 
  也就是惇王刚走,载澂回府来了。一到就听说其事,吓得赶紧要溜,但已不及,恭王早安下了人,将他截住,送入上房。 
  “阿玛!” 
  刚喊得一声,恭王抓起一只成化窑的青花花瓶,劈面砸了过来,载澂喜欢练武,身手矫捷,稍微一让,就躲了过去。 
  世家大族子弟受责,都谨守一条古训:“大杖则走,小杖则受”。看“阿玛”盛怒之下,多半会用“大杖”,但载澂不敢走,直挺挺地双膝跪下。 
  恭王却不看他,扭转脸去大声喊道:“来人哪!” 
  窗外走廊上,院子里,掩掩闪闪地好些护卫听差,这时却只有极少数能到得了“王爷”面前的人应声,而进屋听命的,又只有一个人,管王府下人的参领善福,他是跟恭王一起长大,出入相随已四十年的心腹。 
  “把他捆起来!”恭王喝道,“送宗人府。” 
  这又不是用家法来处置了,送宗人府是用国法治罪,即令有人从中转圜,但国法到底是国法,不能收发由心。善福看事情不但闹大,而且要闹僵,所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他还不曾开口,恭王又是大吼:“怎么?你又要卫护他?” 
  “奴才不是敢于卫护大爷。”善福答道,“福晋临终以前交代,说是大爷年轻不懂事,王爷怎么责罚他都可以,就别闹出去,教人看笑话。福晋的遗嘱,奴才不敢不禀告。” 
  “哼!”恭王重重地冷笑,“你还以为别人看不见咱们家的笑话?” 
  善福不作声,只是磕了个头。 
  “去啊!”恭王跺脚,“都是你们护着他,纵容得他成了这个样子。” 
  “王爷息怒。”善福劝道,“一送宗人府,就得出奏,惊动了宫里,怕不合适。听说西佛爷这几天刚好了一点儿,惹得西佛爷生了气,怕有人说闲话。” 
  “说什么闲话?” 
  “无非是说王爷不该惹西佛爷生气、添病。” 
  这是莫须有的揣测之词,但此时无法辩这个理,恭王只是指着载澂的鼻子,细数他的种种顽劣。越说越气,走上去就踹了一脚,气犹未息,又摔茶碗、摔果碟子,口口声声: 
  “叫他去死!早死早好!” 
  于是善福一声招呼,屋子外面的王府官属、下人,都走了进来,黑压压地跪了一地,替载澂求情。最后有人在窗外通报:“大奶奶来了!” 
  进来的是载澂的妻子,脸儿黄黄地,眼圈红红地,一进来便跪在载澂身旁,低着头说:“总是儿子媳妇不孝,惹阿玛生气,请阿玛责罚。” 
  “起来,起来!与你不相干。”恭王对儿媳是有歉意的,跺脚叹惜:“他一点儿不顾你,你还替他求情。不太傻了吗?” 
  载澂的妻子,擦一擦眼睛答道:“奶奶在日常叫我劝大爷收收心,儿子媳妇没有听奶奶的话,都是儿子媳妇不好,阿玛别罚他,只罚我好了。” 
  “唉!你这些话,说的全不通… 。” 
  “回王爷的话,”善福趁势劝道:“以奴才的意思,把大爷交了给大奶奶,大爷如果不听劝,那时再请王爷家法处置。” 
  “那有什么用?”恭王向儿媳说道:“你先起来。” 
  一面说,一面管自己走了进去。旗人家的规矩大,“老爷子”没有话,载澂还是得跪着,澂大奶奶虽可起身,但丈夫如此,便得陪着跪在那里,这时候就要“仰仗”善福了。 
  当然,这是用不着载澂开口的。善福很快地跟在恭王身后,到了那间庋藏端砚碑帖,题名“石海”的书斋,他用惴惴然带着谨慎试探的声音问道:“让大爷起来吧?” 
  恭王不作声,坐下来皱着眉只是眨眼。好久,用怨恨的声音说道:“你们当然早就知道了,怎么早不告诉我?” 
  “怕惹王爷生气,谁也不敢多嘴。”善福又说,“奴才也苦苦劝过大爷,大爷说:人不能没有良心。” 
  “这,”恭王诧异:“这叫什么话?” 
  “那位奎公爷,窝囊得很,奎大奶奶嫁了他也委屈,自愿跟我们大爷。就为了这一点儿情分,大爷不忍心把她送回去。”恭王有些啼笑皆非,“这叫什么有良心?”他忍不住申斥:“就因为你们附和他这些个歪理,才把他惯成这个样子。如今五爷都说了话了,这下好,看你们还能怎么回护他?” 
  “回王爷的话,”善福踏上一步,低声说道:“与其让人家来管,不如咱们自己来处置。” 
  “怎么个处置?” 
  “不说让大爷收收心吗?奴才的意思,不如把槐荫书屋收拾出来,让大爷好好儿念一念书?” 
  “哼,他还能念书?” 
  虽在冷笑,意思却是活动了,于是善福紧接着劝了一句: 
  “就这么办吧?” 
  恭王想了一下,很快地说:“把槐荫书房安上铁门,锁上了拿钥匙给我。” 
  “不必那么费事吧?”善福微微陪笑着,“派人看守也就是了。” 
  “不行!”恭王断然拒绝,同时提出警告:“你们可别打什么歪主意!以为过几天,就可以把他弄出来。起码得锁他个一年半载,让他好好儿想一想,他自己有多可恶?” 
  善福深知恭王的性情,到此地步,多说无用,便退了出来,扶起载澂,说了预备将他禁闭在书房里的话,又安慰他:“大爷,你可别心烦。等过了这一阵子,包在我身上,把大爷给弄了出来。” 
  载澂不答,掉头就走,回到自己书斋,闷头大睡。善福便找了府里的“司匠”来,在槐荫书屋的月洞门上,安上一道铁栅门,另开一道小门,供下人进出,然后由澂大奶奶安排衾枕卧具,日用什物,又派定了四名小厮,带着载澂养的一只猴子两条狗,陪他一起“闭门思过”。一日三餐,另外两顿点心,亦都由澂大奶奶亲自料理,派丫头送到书房。载澂一年到头无事忙,难得有此“机会”落个清闲,倒也能安之若素,唯一萦怀的,只是不放心奎大奶奶。 
  “奎大奶奶倒真有志气。”有人隔着铁栅门告诉他说,“她说什么也不肯回家,愿意守着大爷。” 
  这对载澂来说是安慰,却益添怅惘,同时也起了“破壁飞去”之想。但善福和他的亲信,却很冷静地看出来,奎大奶奶的一片痴情,对载澂的处境,有害无益。 
  “大爷,”善福问他:“你想不想出去?” 
  “废话!” 
  “我也知道大爷想出去。天烫替大爷想办法,想来想去想不通,只为有个人挡着路。” 
  “谁啊?”载澂不解,“怎么挡着我的路?” 
  “奎大奶奶。”善福答道,“她不肯回家,大爷就出不去。” 
  这道理是不难明白的。兆润那面,惇王已派了人跟他接头,许了他一些好处,可以无事,但奎大奶奶不肯回家,事情就不能算了结。即令他家宁甘委屈,忍气吞声,而恭王不愿载澂有这样一处外室,就只好仍旧把他关在书房里。 
  解释完了,善福提出要求:“大爷,请你亲笔写几个字,我跟她去说。不用多话,只要她体谅就行了。” 
  载澂犹豫着,一方面觉得善福的话有理,一方面又觉得这样做会伤奎大奶奶的心,内心彷徨,委决不下,只是大步蹀躞着。 
  “大爷,”善福低声说道,“眼前好歹先顾了自己再说。” 
  这一下提醒了载澂,原是权宜之计,只要出了槐荫书屋,依旧可以秘营香巢,双宿双飞。九城之大,何处不可以藏身? 
  只要自己行纵检点,不愁败露。 
  于是,载澂欣然同意,亲笔写了一封信,大致是说,受严父督责,复以格于实情,奎大奶奶如果不肯回家,事不得解。务必请她体谅,不要坚持己见,等他恢复了自由之身,自然可以再谋团聚。 
  信是写得很好,但善福另有打算,说“眼前好歹先顾了自己”,是骗载澂的话。善福倒是耿耿忠心,不但要解他的近忧,而且也为他作了远虑,一了百了,不容他再跟奎大奶奶藕断丝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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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奎大奶奶,你也得为我们大爷想一想。你害得他还不够吗?如果说,你真的能跟我们大爷过一辈子,倒还有可说,无奈那是办不到的事。你别只顾你自己痴心妄想了!请回去吧!这么赖着不走,害了大爷,也害了你自己,何苦?再跟你说句实话,咱们大爷是决不会再要你了,为你,惹了那么大一场祸,你想想他还敢招惹你吗?就敢,王爷不许,也是枉然。” 
  这番话说得太重了。善福只是要把她激走、气走,所以措词不留余地,他没有想到奎大奶奶受得了、受不了? 
  于是,等善福一走,奎大奶奶流着眼泪,检点载澂送她的首饰玩物。小云见她神色有异,不免害怕,怯怯地来探问究竟。 
  “大奶奶,”她问,“你这是干吗呀?是不是拾掇拾掇东西要回家了?” 
  “那儿是我的家?我回到那儿去?”奎大奶奶容颜惨淡地叹口气,“咳!叫我还有什么脸见人?” 
  这是说无颜见兆奎的家人。小云也知人事了,自然能了解奎大奶奶的处境。设身处地替她想一想,不明不白地离了夫家,如今又不明不白地投奔了去,即使全家上上下下都不说,自己走到人面前,总觉得欠下人家什么,抬不起头来。这当然不能回去。 
  但是,澂大爷家可不要她了,小云在想,何不回娘家呢? 
  这样转着念头,不由得就问了出来。 
  奎大奶奶叹口气,欲言又止,因为这话跟小云更说不明白。娘家在四川,路远迢迢且不说,做下这种丢脸的事,父兄不谅,嫂子讥讪,唯一能谅解的亲娘,却早就故世了。回娘家的滋味,怕比回夫家更难消受。 
  “唉,你不懂。”她摇摇头,“你睡去吧,别来烦我。” 
  听这么说,小云不敢再打搅,管自己睡下。一觉醒来,已是五更,旗人家都起得早。怕自己失聪,耽误了伺候大奶奶起身,慌慌张排赶了去,推开门一看,吓得灵魂出窍,奎大奶奶的身子悬在床栏杆上。 
  “不得了啦!” 
  厉声一喊,惊动了护卫仆妇,纷纷赶来,只见小云面无人色,然后放声大哭,一只手只朝里指。等把奎大奶奶解了下来,身子已经既冷且僵了。 
  “出这么个纰漏!”善福跌脚,“这下越发闹大了!” 
  这件事还不敢告诉恭王。善福自知闯了祸,一急倒急出一个主意,到马号里去挑了一匹快马,骑上了直奔宗人府找左司理事官麟俊。 
  宗人府分左右二司,分掌左右翼宗室、觉罗的谱牒,登录子女嫡庶;生卒婚嫁;官谥名爵;审核承袭次序,权力甚大。兆奎属于正白旗,归左司该管,这就是善福要来找麟俊的缘故。 
  听罢究竟,麟俊口中“啧、啧”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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