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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寡人有疾-第40章

小说: 寡人有疾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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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武百官徐徐拜倒,声音在崇德殿前回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凤君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话其实不怎么动听。我若万岁他千岁,那之后九千岁,我岂不是真孤家寡人了?

正是七月七日,百官拜完之后,夕阳已斜,明月初升,挂在崇德殿边上,拉长了影子。

“我累了……”我长长叹了口气,说,“这一天好长。”

还要夜宴群臣,还要登楼赏烟火,与民同庆。只有现在得一炷香时间喘口气。

裴铮笑道:“皇帝便是这般不好当,处处要让人看着。”

我在躺椅上一座,已经昏昏欲睡了,无力道:“肚子饿……”

肚子饿,却又吃不下,勉强咽了几口燕窝粥,便和裴铮分开,各自换晚上要穿礼服。

我有气无力地闭着眼睛,张开双臂让宫人伺候着更衣,小路子低声道:“陛下,易大人和苏大人来了。”

我睁开眼,说:“宣。”

仍是一身黑红相间龙袍,下摆较窄,方及地。我抚了抚袖口,抬眼看向进来两人。

“都部署好了吗?”

易道临稽首道:“西市杀手尽皆诛杀,一个不留,消息封锁住,南怀王见陛下无恙,必知事迹败露,如今朝中南怀王人马已经被盯住了,宫门全闭,他们插翅难飞。”

半月来利用裴苏两党互相攻讦频繁换血,彻底打乱了朝中局面,如今皇城内外守卫已经彻底收回,兵权也在我手中,南怀王想活着出帝都,只怕没那么容易了。

大喜日子,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血溅喜堂。

我转头看向苏昀:“城外如何?”

苏昀道:“已扣住南怀王三千亲兵和宝船,截断所有出京路口。”

苏昀借出殡之机,拿着我令牌和虎符出城调兵,反埋伏于南怀王埋伏兵马,切断他后路。

他本就掌握了南怀王大部分暗线,这些暗线由他自己来切断,再合适不过了。

除去南怀王,从此陈就彻底摆脱了郡并存局面,普天之下,尽皆王土。

我长长松了口气,微笑道:“你们两个功不可没,事成之后,皆位列三公,共掌内阁大权。”

“微臣本分。”易道临俯首道。

苏昀垂眸不语。

我心中一动,又道:“除此之外,你们还有什么心愿,寡人定会帮你们实现。”

苏昀睫毛轻颤,稽首道:“请陛下准许微臣辞官还乡。”

我笑容登时僵住,冷然道:“苏卿家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在威胁寡人吗?”

“微臣不敢。只是经此一役,纵然百官不敢再提,但苏家背叛陛下在前,出卖同僚在后,在朝中难以立足。结党营私、以权谋利、欺上瞒下……窃之罪,苏家虽九死难恕其罪,不敢再居高位,微臣不愿陛下难做,请陛下准许微臣辞官还乡。能保苏氏一族安然,微臣长感皇恩浩荡。”

我紧紧盯着他,他深深低下了头,让我看不见他脸,他眼,他神情。

易道临眉心微蹙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不以为然和惋惜。

我看着易道临问道:“易卿家,以为如何?”

易道临回道:“苏御史言之有理,只是失栋梁,着实可惜。”

苏昀道:“我大陈地域辽阔,不可知者数矣,苏昀愿游历四方,游学著书,弘扬威于四海。”

他竟是去意已决了……

我忽地觉得悲哀,心头仿佛被蜜蜂蜇了一下,又疼又麻。

“你们苏家门生遍天下,但树敌也不少,一朝落败,保全容易,要安生怕是难了。寡人应承你,天子脚下,不会有欺压苏姓之人。”

苏昀撩起下巴,跪倒在地,弯下腰,额头轻触地面,说:“谢陛下成全。吾皇万岁。”

我拂袖转身,不忍再看。

“你们退下吧。”

门缓缓地开合,我忽地想起易道临之前欲说还休眼神,心中一动,吹响了暗哨。

一个身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落在我前方。

“去听听,易道临和苏昀都说了些什么。”

有个声音告诉我,我可能错过了什么……

正文四五

“小路子,你在看什么?”出门前,我看到小路子扒在门边探头探脑。

小路子僵了一下,随即转过身面对我,吞吞吐吐道:“没、没什么……”

我挑了下眉,哼哼两声冷然道:“你这是打算欺君吗?”

小路子被吓得跪倒在地,眼眶一红,委委屈屈地说:“小路子不敢,只是小路子真没看到什么……”

我看向他之前地方,不出意料话,应该是苏昀和易道临离去方向。

“你在看苏御史和易大夫?”我疑惑地看着他,“看什么?看到什么?”

小路子扭扭捏捏样子看得我忍俊不禁,在他肩上轻踹了一脚,笑道:“莫不是你喜欢上了哪个?”

倒像被我说中似,小路子脸顿时涨得通红,口中却道:“陛下莫要拿小路子开玩笑了,小路子又不是女人……”

“喜欢又哪分性别、身份……”说到此处,我也忍不住摇头轻叹。说得容易,如何能不分……一年以前,或者更近,我也想不到自己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原以为,站在我身边,会是苏昀……

终究是烟花易冷,世事难料……

我刚要离开,小路子忽地抢地磕头,拉住我衣摆,眼泪啪啪落在地上。

我低头看他,疑惑地皱紧了眉头。

“小路子,你这是做什么?”

小路子却摇头不说话,脸涨得通红,眼泪溢了出来,憋着不肯哭出声。

“起来说话!”我厉声喝道。

他吓得脖子一缩,却也不肯站起来,我对左右宫人道:“扶他起来!”

他仿佛站不稳似,哆哆嗦嗦。我狐疑地瞪着他,“小路子,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寡人事?”

他摇头。

“那你为什么哭?”

他抽噎着,说:“小路子舍不得陛下……”

我笑了,“寡人还是皇帝,你还是总管,以后也还是这样。你舍不得什么?”

小路子仍是抽抽噎噎。“以后,陛下就是凤君了。”

我抱臂笑道:“寡人以前也不是你!”摇头轻笑,打趣他道:“真是个狗奴才……”却是忠心耿耿,也不枉寡人信他。

我见他哭成那样,便让他留在寝宫布置安排,另外带了几个宫人出行。

正是掌灯时分,这一夜琉璃火比过去每一夜都更夺目炫丽。火红宫灯迤逦而去,明月当头,清辉红光交相辉映,最后一缕霞光消逝在天际,如流火落地,点燃了帝都万家灯火。

夜幕都被这灯火映成了一片火红,这黑红缠绵之色,却与我和裴铮服色相似。

御花园中矮桌错落有致排列两侧,只有四品以上高官或皇亲戚才能赴宴。歌舞起,琴乐大作。美人风情万种,霓裳羽衣翩翩起舞,开场便是一曲凤求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我听得面上发热,余光向裴铮瞟去,却见他好似心不在焉,便问道:“你也累了吗?”

裴铮回过神来,低头看向我,轻笑摇头:“不累。”

我犹豫了片刻,又问道:“你是不是怪寡人搅乱了这场婚事。”好好喜事,偏弄得满城腥风血雨。

裴铮淡然道:“我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我松了口气,笑道:“那你怎么一直神不守舍?”

桌底下,裴铮握住了我手,指腹摩挲着我掌心,我能感觉到他用力地握着,却又怕捏疼了我,始终保持着一点距离。裴铮微垂着眼睑,淡淡笑道:“等了那么多年,突然之间握住了,又患得患失,大概就是这样心情。”

他说:“好像一松手就会飞走,一转眼就会消失。”

群臣盯着,我也不敢与他太过亲昵,便只是笑道:“你这也是婚前恐惧症吗?”

他笑着点头:“未必不是。”

南怀王坐于我右下首,诸侯王之中,以他地位最为卓然。一整个晚上他能笑容可掬,稳坐安然,一丝慌乱和异动也没有,仿佛西市那一场围杀并不曾存在。我伏兵早已在潜伏在四周,他若不动手,这个晚上我便无法主动发难将他拿下。

我并不想破坏自己一生中最重要一天,虽然感慨于老狐狸沉稳和城府,但也不是没有松了口气。等到明日再动手,或许也不迟吧,毕竟他所有明线暗线都在我掌控之中。明日朝拜,他仍然不能离京,而明日午朝,我便能以西市弑君名义,擒拿南怀王。

刘相思啊刘相思……

我无奈地摇头取笑自己,果然还是太女儿心态,由着性情做事。本想除去裴铮,却动了心,不忍心。本想诛杀南怀王,又怕乱了喜事,舍不得。

“陛下想罢手吗?”裴铮忽然开口问道,“否则,该动手了。”

“暂缓而已。”我低声说,“且让他多活一夜。”我余光看这南怀王说,“这人果然胆大包天,城府极深,既敢明目张胆围杀我,还能气定神闲在我眼皮底下喝酒。”我皱了下眉,“难道他还有底牌?是什么?”

“他料定了,今晚他不动,你也不会动手。”裴铮淡淡道,“不过是比谁更有耐心而已。”

我却总觉得,好像不止如此……

易道临和苏昀早已做了万全准备,我没有下暗号,他们也不会动手,随机应变,这一点不需要我对他们多说。

“比耐心,寡人从来不输人。”我轻哼一声。

裴铮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斜睨我,却道:“微臣也觉得自己不输人。”

我清咳两声,觉得他说得也很有道理。不过是他等我十年,我等苏昀十年,但这一比我却输给他,因为他等到了,而我没等到。

我面红耳热,掩饰着摸摸鼻子说:“其实寡人是不喜欢看烟火……总觉得太过悲伤了,曾经那么炫丽,却也不过转瞬即逝。”

裴铮握着我手蓦地收紧了,我听到他说:“不会……”

也不知道他这句“不会”是指不会什么……

好不容易撑到宴会结束,登上城楼赏烟花,与民同乐。宫人抱着半人高篓子,里面装满了铜币,只等烟火燃放时候洒下城楼。百姓“吾皇万岁”四字就属这时最大声,被那铜币砸得很疼,却又很……

待十万门烟火放完,便是送入洞房了。

也不知到那时我们还有没有力气咳咳……至少现下我是累得不想动了。

我偷眼打量裴铮,却被抓了个正着,登时大窘,慌慌张张别过脸,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裴铮摇头失笑,脚下轻移,几乎是将我半揽在怀中。我忙暗中掐他,咬着牙说:“底下那么多人看着呢!”

裴铮轻声说:“他们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我怒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曾在底下这样仰望你。”他说。

我沉默了片刻,回握住他手说:“以后,你就站在我身边了。”

裴铮淡淡一笑,“好……”后面他依稀还说了什么,却被淹没在炮火声中,震耳欲聋,仿佛要掀开这黑红缠绵夜幕。

我本拟今夜放过南怀王,却料不到,他会选在这个时候动手。

变故一触即发。

城楼腾挪空间狭窄,无法布置伏兵,易守难攻,当第一个黑衣人借着炮声与夜色掩护偷袭之时,我伏兵皆在城楼之下!

那把长剑直逼划破夜幕直直刺向我面门,裴铮揽住我腰身一转,避开剑锋,袖子一挥,将长剑荡开,袖口却也被划断。这一个动作已经惊动了左右,立刻便有人大呼:“有刺客!”

我听出来,喊人正是南怀王!

城楼上本就挤满了几十个官员,一听到这句话登时乱作一团,慌张逃命,谢天谢地,还有人不忘喊:“救驾!救驾!”

挤成一堆百官挡住了救兵来路,反而是几个黑衣人早有准备,杀到我和裴铮周围。裴铮左手护着我,右手抽出守城士兵长刀挡住攻来几把剑。对方长剑锋利非常,几个接触间便劈断了长刀。

但这一拖延,暗卫已经立刻到位,将我和裴铮护在身后,我手心发汗抓着裴铮手臂问:“你没受伤吧?”

裴铮神色凝重,摇了摇头:“没事。”随即在人群中搜索南怀王身影。

早有暗卫盯住了他,因此不过一个眨眼,便有暗卫将南怀王押到跟前。

裴铮低头一看,顿时脸色大变,上前一步抓起南怀王前襟,左手在南怀王面上一抓,一张人皮面具握在了手中。

“假!”我震惊地看着裴铮手中人,“你是谁!”

那人木然一张脸,没有回答我话,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裴铮。“王爷让我转告阁下一句,没有人能事事算透,就算你抓了我,又有什么资本和王爷交换。”

又一轮烟火升空,炮响不断。

裴铮身子一震,松开了手,转头望向人群。

暗卫刀横在那人颈上,但那人眼睛一瞪,嘴角溢出鲜血,竟是服毒自尽了。

“废物……”我浑身发抖,瞪着那名暗卫,“不是让你们盯紧了南怀王了,什么时候换了人你们竟然不知道!”

暗卫齐齐跪下,一言不发。

裴铮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别怪他们……因为从一开始,在你下令之前,这个南怀王就是假。”

我倏地抬头看裴铮:“什么意思?难道他根本没有入京?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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