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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姜云生] 长平血-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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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乓诛暴乱……兴兵诛暴乱……
    “赖宗庙之灵……赖宗庙之灵……
    “所向披靡……所向披靡……
    “赵王无信……赵王无信……
    “数背盟……数背盟……
    “故举兵击灭之……故举兵击灭之……
    “尔等蕞尔小民……蕞尔小民……
    “毋为昏君死……毋为昏君死……
    “可山呼万岁而归秦……可山呼万岁而归秦……”
    阿福他们几个弟兄听不懂这文诌诌的话,都围拢来问我。我向他们解释说,白起将军在传秦王的旨意,要我们高呼秦王万岁,归顺秦王。
    “呸!”阿荣朝地上很狠地吐了口唾沫,骂道:“昔日上党百姓被秦兵攻破城门后,还纷纷归赵,我堂堂赵国臣民,岂能归顺暴秦?”
    阿荣身后的阿华,一直铁板着脸,这时也开口道:“昔日降秦,乃不得已;要世代为秦国子民,毋宁一死!”
    另一位弟兄道:“吾赵国乃慷慨悲歌之地,岂能贪生怕死屈为秦人!”
    那人的话音刚落,只见冲过来几个秦兵,唰唰唰三道白光闪起,刀起头落,三个人的无头身子象三段劈断了的枯树干,一齐倒将下去,那溅开的血水飞得四周的人满身满脸。一个秦兵骑在马上狂笑道:“有敢反抗者如这厮一般下场!”
    没过多久,满山遍野响起了赵国弟兄们的呼喊声:“秦王万岁万万岁!”……那喊声震得山谷轰鸣,如海啸山崩一般。
    5  我们一支队伍跌跌撞撞地朝村口走去。我的脑子里迷迷糊糊,有好多事情弄不明白。先前王报村那个大山谷怎么不见了?我记得阿荣、阿华是被秦兵刀砍了,那么阿福呢?还有别的几个面孔很熟识的弟兄们都到哪儿去了呢?队伍里好象又少了许多人……
    还有,为什么心里老是有一种偷了东西似的感觉?我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过了,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身边走着一个陌生汉子,我向他打听咱们这是去哪儿?那汉子冷冷一笑,鼻孔里哼了一声,道:“你我挖坑活埋自家弟兄有功,白起将军赏我们一条命,放我们回家去……娘的,莫非你自己干的亏心事儿都忘了?”他这么一说,我更迷糊了,想再问个明白,可是看看那脸凶相。又不敢再开口,只好拖着沉重的脚步,随众人朝村外走去。
    走到村口,恰好有段下坡路。我站在高处往前一看,哎呀!身边的熟人虽说莫名其妙地少了许多,可是眼前这支队伍依旧浩浩荡荡,前不见头,后不见尾。队伍里的弟兄们衣衫破烂,面孔消瘦墨黑,走起路来一个个象鬼影子似的飘飘悠悠,真如一支叫化子大军!叫人惨不忍睹!还有一件事情也叫我感到纳闷:每个人的面孔上都有一种古怪的表情,好象一个个都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似的,谁也不敢看谁,低着头赶路……
    大约中午光景,我们来到一个山隘口。前面群山壁立,巍巍森森,那峻峭的山头直插云际。两边群山夹着一片荒地,杂草丛生,乱石遍地。中间一条羊肠小径,象根细细的绳子穿过荒地朝前迤逦远去。
    隘口有一队秦乒把守着,我们走过时,见那些秦兵脸上都不怀好意地笑着。大家不敢多看,我也垂着头随队伍蹒跚前行。进了隘口,我望着大峡谷出神。眼前这景致好生面熟!象在哪里见过!想了半天,又想不起来。小时候听娘说过,有时候做梦能梦见前世的事情,莫非这眼前所见,也是梦中前世不成?
    这支叫化子似的队伍象一条巨蟒缓缓地朝前爬行,眼看太阳已经晒到头顶了,人流还在峡谷中,也不见有人传令停下休息。
    忽然间前面的队伍乱了起来,有人大喊:“我们上当了!”接着是叫骂声、哭声、干嚎声混成一气。
    “秦王背信!说放我们回家,又使奸计!”
    “娘的×!老子为留条命回家供养老娘,活活坑了亲兄弟,到头来还是一死!操你秦王十八代祖宗!”
    “秦兵呢?杀几个秦兵出出气!”
    “娘的!秦兵早出了峡口啦!”
    难怪一直没见秦兵!
    大峡谷突然间安静下来。叫骂、哭笑、诅咒、干嚎……都由一种恐怖的寂静取代了。人们抬头朝两边的山仰面望去,但见群山顶上,一个个全副戎装的秦兵齐刷刷地列队站立,人人弓箭在手,个个杀气腾腾。那叫人毛骨悚然的死寂延续了没多久,只听得远处山头传来一声:“放!”顿时箭矢如雨,乱石如飞,我们这批俘虏顿时乱作一团,狼狈鼠窜。哭喊声混杂着箭矢飞流的响声,巨石翻滚砸碰的响声,黑压压一群人活象一锅蚂蚁,各自抱头在作最后的挣扎。
    我掉头朝后面逃去,慌乱中也不管脚下踩着的是死人活人。只顾逃命要紧。谁知刚逃出一箭之地,前面的人如潮水般又退回来,有人高喊:“两头山隘口都被秦兵用巨石封死了!”
    完了!原来秦兵把我们赶进峡谷,两头堵死,居高临下用乱箭、巨石把我们活活射杀、砸死、活埋!我感到胸口发闷,呼吸紧迫起来,两眼直冒金星。昏死过去时,隐隐见得身边山脚下有块石碑,上书猩红的两个大字:杀谷。
    6  “他醒了吗?”
    “还没有。”
    其实我已经醒了,我还意识到刚才躺在这张铁床上借助于最现代化的实验手段去古代社会作了一番亲历旅行——当然,是在幻觉中。
    我想稍稍休息一下。
    “为什么抽掉那段录像,教授?”
    天哪!他们还做了录像!
    “凡是涉及到被测试者行为评价的东西,我们一向是不公开的。”
    “为什么?”
    “难道你愿意亲眼目睹,甚至让别人也来观赏你性格、心理、行为中那些你最不愿承认的隐私部份吗?”
    “可这毕竟只是幻觉旅行呀!”
    “现代科学认为精神分析学派关于本能冲动支配意识的理论基本正确,换言之,潜意识是心理活动的源泉和基本动力,它最真实地反映了一个人的个性。”
    女助手没再说什么,教授也沉默了。
    “如果被测试者本人要求了解呢?”我问。
    教授的他的女助手显然被吓了一跳。
    “我想知道抽掉的一段……”我恳求地说。
    “你想知道的是公元前260年,长平之战中秦兵如何活埋四十万赵国降卒,你不是‘看到’了吗?在一个名叫‘杀谷’的大峡谷……教授的声音带着讨好的味道,可是我仍坚持说:“我要看被抽掉的那段录像!”
    “不要太认真,王……”教授说。
    我两眼直直地盯着他,教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转身看看女助手,终于同意了。
    7  被抽掉的那段录像很长。放的时候,看上去象上世纪初刚发明的无声电影,没有对白,没有声音,所有的画面都很模糊,就像年代久远、破损了的旧片子。幻觉旅行本质上可以说是一场有导向的梦。普通的梦境,大抵是由做梦人日常生活中无形的刺激在大脑皮层累积所生,而幻觉旅行中,幻境的形成却全由人工操纵。时间、地点、人物等等要素都可以预先编程序,输入电脑后向“旅行者”不断发出刺激信号。至于这些信号刺激下的“旅行者”会作出什么反应,那就见仁见智,各不相同了。
    ……
    录像开始时的画面,是一群衣衫褴褛的赵国降卒,在如虎似狼的秦兵监视下麇集在一个山村外的荒野里挖坑。教授解释说,当时秦兵传下命令,要俘虏们日夜兼程地挖土坑,还许诺说干得卖力气的降卒可以早早释放回赵国。我看见穿着赵国戎装的“我”干得满头大汗,不禁一阵赧颜!我旁边那个人——我认出来了,那是阿福,和另外几个赵国弟兄都懒洋洋地挥着铲子。我拼命回忆,在幻境中我仿佛已经娶妻生子了?当时那么起劲地挖坑,大概想早点回“家”与“妻儿老母”团聚吧?
    接着的画面是果真有几个被秦兵放走的俘虏,他们都是些十二、三岁的孩子兵,一个个拚命朝村外跑,他们身后有个秦兵不怀好意地张口狂笑。
    接下来的画面叫人不可思议。只见成千上万的俘虏挖完第一批土坑后,互相指指点点,好象还发生了剧烈的争吵,因为画面上的人都冲动万分地在喊叫什么。最后秦兵用鞭子将其中一半驱赶到那些新挖好的土坑中,而另一半俘虏则在秦兵监督下往坑里铲土埋人。有几个被推到土坑里的人想逃出来,马上有秦兵开弓射箭,一箭结果了性命,也有被站在土坑边铲土的赵国弟兄用铁铲打倒然后迅速活埋了的。
    “他们……这么自相残杀……”女助手沉吟道。教授则解释说,秦兵下令让俘虏们“阴举”——就是大家私下里揭发——有谁杀死过秦兵?谁不肯高呼秦王万岁或者不服从秦兵命令?还悬赏举发一人放回家园,举发二人以上赏黄金一锭……于是这些赵国降卒当场就闹起来了。
    我的心怦怦地剧跳起来。借助这朦胧的画面,我终于回忆起那段被抹掉的“经历”来了。
    秦王“阴举”令传下后,阿福趁当时乱哄哄没有注意,一转身溜进后面一处松林里躲将起来,我刚想学他样逃走,却被路上认识的那个汉子一把抓住拖去向秦兵告发了。那秦兵是个独眼,却长得壮实,他龇牙咧嘴大叫一声,用手中的盾牌将我击倒在地,又将一只脚踏住我胸口,追问我阿福的去向。我略一迟疑,那家伙用力一蹬脚。痛得我杀猪似地嚎起来。接着这独眼龙又俯身把我从地上一把抓起,将手中的利刀架在我脖颈旁,瞪着眼吼叫着要把我活埋了……“我”呢,竟畏畏葸葸地用手朝那松林指了指……
    说真心话,这时我真想让教授停止播放录像,不过,毕竟没有说出口。犹豫间最后一个镜头跳了出来,那是一个特定画面:阿福被活埋了,只剩一颗光光的人头露在土面上,活象栽在地里的一个大箩筐。穿着赵国戎装的“我”,猛地在人头前跪下,哭喊着死去的阿福饶恕自己……
    “终于捡到一条命。”我自嘲道。
    “可是最终他们还是把剩下的人统统骗到‘杀谷’全给埋了!”女助手愤愤地喊道。
    我低着头,牙齿把嘴唇咬得锥心般疼痛……
    8  “请原谅我,王。”女助手送我出实验室时,低声说道。
    “不,倒该感谢你才是!”我冷笑一声道,“否则我还不知道自己的好本性呢!”
    女助手呆呆地站定,幽怨地望着我。
    “真不怪你,真的!”我拉拉她的手,转身朝门口走去。
    “你等一等,王!”女助手喊着,追了上来。
    “我祖母刚刚过世。”她说,眼里都是泪。
    那跟今天的事有什么关系?我想。
    “她临死的时候十分痛苦。”女助手说,“她叫家里的人都走开,把我一个人留在她身边。”
    “她留给你什么财宝?”我挖苦道。
    “是一笔财宝!求你听我说完!”女助手狠狠地盯着我道,“她说她一生做了两件亏心事:一件是年轻的时候,她把唯一爱过的情人甩了——因为那人后来成了‘右派分子’;第二件事是三十年前的那场‘文化大革命’中,她受四人帮鼓吹的极左思潮影响,揭发了祖父……后来祖父跳楼自杀了……都是因为害怕……”说完她哭了起来。
    我忽然明白了她为什么对我说这些!我走近去轻轻地搂住她颤动的肩膀。
    “也……也许,我们身上流着的……还是当年赵国降卒身上的……那种血……”女助手抽泣着说。她的话使我心头一惊,半晌说不出话来。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喊叫——
    “你身上的血该好好清洗一番了!”
    是的,我会清洗的!不知为什么,我眼前浮现出小雪的笑靥。
    “如果我们将来有孩子,他(她)身上流淌着的将是一种全新血型的血液……”
        题图:阿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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