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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大唐明月-第1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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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君孟笑着点头,“正是,这几日我也让人留心着他们夫妇,不是在市坊里乱买物件,便是拜访安姓的胡商,倒是悠闲得很。”

麹崇裕凤眼微挑,悠然道,“这让他们再悠闲几日,最多再有十日,只怕他们连觉都睡不好了!”半晌又补充道,“还是让人略盯着他们一些。”

只是接下来这十日里,裴行俭却似乎越发悠闲起来,每日下了衙,连门前不大出了,倒是那位库狄氏日日都会兴致勃勃的买些东西进来,今日买四五个奴仆,明日买七八匹绢纱,后日又运了些家具木头……麹崇裕得到回报,忍不住自嘲的笑了起来——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转眼便到了十二月初二,当安家商队几十匹骆驼组成的长长队伍出现在西州城外时,西州城里顿时有了一份过节般的热闹:与平日来往的客上不同,每年此时来到西州的安家商队,携带的除了寻常的货物,还有不少西州大户人家点名要的稀罕玩意儿,更别说商队里的胡商和护卫原本便多是西州的儿郎,早有亲眷们翘首以盼。

在西州城东门下面的河谷里,抑货运货的奴仆、前来迎接的亲族,以及凑热闹的闲人挤做一团,人人都喜笑颜开,只是当裴行俭得到消息也来到河谷中时,却是意外的对上了一张有些发青的面孔。

吼吼,猜猜看,琉璃创业的第一桶金是用了什么法子?很好猜的是吧。最新考舌发现,这项发明最晚出现在武则天统治时期,当然,某国人坚持认为是他们最早发明的,我呸……照例深情的呼唤小粉红——没有粉红,推荐票也要。

第21章奇思妙想血光之灾麹崇裕难得的穿着一身素面的浅青色圆领袍,整个人显得比平日斯文清雅了许多,看着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的安十郎,神色歉然,“此事虽说是裴长史的安排,却也怪我近来太忙了些,竟是把你的这车货给忘了个干净,如今还是先与长史商议一番,若是有补救之法,我定然尽力而为。”

安十郎脸色略有好转,看着裴行俭,目光带上了几分期待。裴行俭怔在那里、眉头紧锁,半晌才道,“十郎,此事….你怎么从未与我说过?”

安十郎心里顿时一沉,他也不是刚出道的雏儿,隐隐便觉出了几分不对,有心想多问裴行俭几句。裴行俭却转过头.出神的望着从骆驼上卸下的一袋袋的货品,别的货物一样样运上了城门,惟有装纸张的十几个皮袋,在地上堆得越来越高。

安十郎看着裴行俭的脸色,心底凉意更甚,却听麹崇裕长长的叹了口气,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决然,“也罢!这些益州黄麻纸,照旧先放到府衙里去!守约,此事原是我考虑欠周,才教你这般为难,待我回去后,便向父亲陈情一番,后日把同僚们召集过来,大家再商议商议,难不成真找不出别的节流法子?若是实在不成,我,我便去求父亲收回成命!”

裴行俭只怔怔的看着那堆皮袋,突然抬起了头,“多谢世子,只是事到如今再更弦易辙,只怕对都护,对世子,都是名声有碍,守约不敢因私而害**十郎本来心里已是一松.听到这话,脸色不由便白了,裴行俭却转头看向他,“十郎,这些纸张都放到我的院子里去,你放心,此事因我而起,自然也会因我而终,绝不教你难做便是!”又向麹崇裕拱了拱手,“多谢世子美意。”说着便上前便吩咐人将装细麻纸的皮袋都运到曲水坊南门的裴宅去。

安十郎一时愣在了那里,他自然不愿意这么几千里运过的细麻纸又原样运回去,这种纸张原是官府生意,官家一旦不要那便是血本无归。但若让裴行俭一力担下来,却更是不安。做生意原是宁可赔钱也不能得罪官家,如今亲族中好容易出了一号能在西州说话算数之人,为了两百多缗便得罪了他,岂不是是得不偿失?

麹崇裕眉宇间掠过一丝讶色,略怔了一怔,转头对安十郎叹道.“守约这又是何苦,他一个六品的官员.要几年不吃不喝才能攒到二百缗?你还是劝劝他莫要那般固执,我等好歹同路一段,同僚一场,便是舍些面子不要,又有何要紧?”

安十郎叹了口气,“多谢世子一片好心,我这便去劝劝他。”说着走上几步,低声跟裴行俭说了几句,裴行俭却只是摇头.神色固执,待健仆们将十几皮袋的纸张都运了上去,更是向麹崇裕拱了拱手,使转身拉着安十郎一路进了东门。

看着裴行俭挺直的背影,麹崇裕的眼睛不由微微眯了起来,风飘飘本来在人群中与相熟之人说笑,此时也走了过来,轻声道,“世子,裴长史竟是要自行担下此事么?”

麹崇裕眼睛里有明亮的光芒一闪而过、“此人性子虽然平庸,事到临头竟是颇有骨气!倒是有些出人意料了。”

风飘飘轻轻的皱起了眉头,“那咱们……”

麹崇裕目光闪动,突然轻声一笑,“说来原是我等考虑不周,按裴长史的品级,应有庶仆十二人,西州自然没有这许多人力,却也该从府中杂役里给裴长史挑几个做庶仆了不是?”

风飘飘脸上露出了意外之色,都护府杂役虽然收入不多.却也是为官家当差,因此能当杂役者,多与西州几个大家族沾亲带故,一旦当上了裴行俭的庶仆,吃穿用度都由裴长史说了算,若是被他收服了去,岂不是让他平白多了助力?她只当世子会以西州人力紧张为由,不给裴行俭配上庶仆,如今……

麹崇裕笑得十分优雅,“原先我是不曾留意过府里的杂役,前不久一番询问之下,倒是找到了好几个人才,正该好好给裴守约效力才是。”

“还有,那位宫女记得说是四处在寻找家人的,如今可有了消息?”

西州的主街上,安十郎跟在裴行俭的身后,有心想说服裴行俭打消那个念头:麹世子都递过台阶来了,为何不就势走下去?如今这般处置,自己既是吃了大亏,又驳了世子的好意….只是看着裴行俭肃然的脸色,他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暗暗打定主意待会儿定要让琉璃来劝说他一番——想象也只有琉璃.才能说服他。

西州原本不大,两人步履匆匆,曲水坊自是转眼便到,仆们陆续把十几个皮袋都堆放在了前院里,裴行俭神色漠然的看了片刻,又让人给了赏钱,带着安十郎便进了后院。

一道院门,安十郎正想开口,却见裴行俭的神色突然放松了下来.转头对自己微微一笑,“十郎放心,其实这些纸张的用处,我和大娘早已有了主意.只是此事未成之前,不好教人知晓,倒是让十郎忧心了一路,全是守约的不是。”

安十郎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裴行俭笑道,“你跟我来!”

从后院的小角门出去,便是围着宽敞天井的六间后罩房,原本是安家行货之处,有夹道直通外面的大街,只是此刻夹道之门紧锁,天井里却是一片古怪的忙碌景象,十几个工匠分做四处,在临时搭好的案台上或敲敲打打,或精雕细刻,而琉璃也穿着一身深青色的胡服,头上包着深色头巾,在一处案台前低头端详着手里的一张大号麻纸。

裴行俭笑道,“琉璃,你看谁来了?”

琉璃抬起头来,看见安十郎,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安十郎却是一怔——不过二十多天不见,她明显清瘦了许多,眼下有两道显眼的青痕,脸颊上还有斜斜的一道墨迹,随着笑容生动的舒展开来。

正在忙碌的众人也都抬起头来,好些人脸上的墨痕更多,看见裴行俭便叫了起来,“阿郎,字纸印出来啦!”

琉璃快步走到裴行俭和安十郎面前,扬了扬手中的字纸,眼睛闪闪发亮,“这回总算成啦!再过十几日.十二块雕版定能全部做好!”

众人也纷纷放下手中的工具,有几个便道,“我手头这块后日能出来。”“我这块明日晚间便能出来。”

裴行俭接过字纸看了一眼,笑着点头,“果然成了,比上回的又要好上许多!”安十郎也好奇的凑过来仔细一看,却原来是一张历谱。用细线分出两列共三十个细长的格子,每列上用大字记着一日的干支,略小些的字则是当日吉凶宜忌,十分清晰明了,字迹大小一致,笔画更是工整漂亮得出奇。格子外框上还有一圈简单的卷草花纹,整张字纸看上去竟有一种前所未见的规整悦目。

他越看越觉得有些异样,“这是怎么写出来的?怎么能写得这般齐整好看?”

琉璃的笑容越发璀璨,指了指放在案台上的一块黑色木板,“是它写出来的!”

安十郎忙走到案台前,却见这块木扳比纸张略卜,板上浅浅的凸起处是一个个整齐的阳文反体字,有两人便笑嘻嘻的走了过来,拿出小刷子在板上细细的涂了层墨.仔细的贴上一张白纸,又拿起另一个干净的大刷子在白纸上刷了两遍,揭开后翻转过来,赫然便是与他手中这张一模一样的历谱。

安十郎不由目瞪口呆。

琉璃得意的对裴行俭眨了眨眼睛。字自然是裴行俭写的,他得先在打好格子的夹缬店专用薄纸上写好字,将纸贴到木板上,刻工沿纸反面透出的字形轮廓刻好线,雕工再一点点剔除掉那线外的木板,这才能做出印刷用的雕版来。

安十郎上下看了好几遍,注意到这张历谱打头一排分明有“乙卯年历谱”的字样,突然醒过神来,叫道,“你们,可是打算拿这些黄麻纸做明年的历谱来卖?可这历谱……”

裴行俭笑道,“十郎放心,守约在长安时曾跟着太史今学过两年天文数算之学,这种简单的历谱绝不会算错,如今头四个月的雕版这两日便能做好,日后还会更快一些,大约半个月后,便可以做出明年的历谱来。”

安十郎脸上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看看裴行俭,又看看手里的字纸,再看看那块雕版,仿佛有银币从眼前哗哗流过,半晌才叹了口气,“守约,你是怎么想得出来的!”若是半个月后便可以印出明年的历谱来,莫说西州各县,便是运到敦煌去也不比当地的历谱晚出,而那些手抄的历谱.论样式论纸张论墨书,怎么能跟他们印的这种相提并论?

裴行俭笑着看向琉璃,“我自然是想不出来,全是大娘的主意。”

安十郎瞪着琉璃,张了张嘴却有些说不出话来,琉璃扬眉笑道,“我曾在夹缬店做过画师的。前些日子突然想到,做缬倾的木板既能刻出那般繁复的花样,大约也能用来雕字,没想到试了几次,居然便成了!说来还要多谢安家的这些长辈,如今不但二舅的夹缬店里四个雕工全在这里,他们还帮我找了七八个原先做过家具和陶器刻工的客户,不然哪能有这般快。”

安十郎只有点头的份,默默算了片刻才道,“我这便找几个可靠的人的过来,今日既然第一块雕版已出.便可以开始印纸制谱,先按两千六百份翻制,贩卖之事全包在我的身上,待历谱销完,所得钱帛我们对半而分!”

裴行俭一怔,笑着摇头,“不用如此,这些不值什么?难不成我们做这些还是为了与民争利?”

安十郎神色肃然,“守约此言差矣,我们昭武人做买卖最讲公道,我不过是派些人手,用几处店面而已,这历谱是守约你算出来的,雕版是大娘想出来的,我安十郎岂能占你们的便宜?”

裴行俭正待推辞,琉璃已笑道,“可纸张全是十郎出的!历谱也全要你去售卖;表兄,你莫不成是因为守约的身份才这般谦让?不如这样,销完之后你分我们三成便是,你若连这也不肯,我便只好找族叔们来做此事了。”

安十郎思量片刻,叹了口气,“也罢,大娘,你和守约便三分占一,你们这番心意,十郎铭记在心!”

三分之一么,那么除去这些天的雇工与用料,还会有两百多缗的收入,而且也能让西州和敦煌这些地方的人,都能用上有史以来字迹最漂亮的历谱!琉璃不由笑了起来,转念却又想起了另外一事,“还有一事要拜托十郎。”

安十郎忙道,“大娘请讲。”

琉璃笑道:“真到印制历谱之时,这院子只怕太过狭小,还是搬到宽敞些的地方才好,再者,这雕版印历谱全是十郎的主意,日后我和守约再也不会过问!”雕版的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了,她还是闷声发大财的好。

安十郎有些不解的看向琉璃,琉璃笑着一摊手,雪白的手掌上也是墨迹斑斑。他还未开口,裴行俭已笑道:“十郎先看看这些雕版,我和大娘待会儿再过来。”说着携了琉璃的手便走回了内院。

琉璃奇道,“你做什么?我还未跟表兄说清楚!”

裴行俭笑道,“待会儿再说也不迟!”把她拉到屋里,从壶里倒了点水出来打湿了手帕,一只手捉住了琉璃两只手,另一只手使用帕子细细的擦干净了她脸上的墨迹。

琉璃看着手帕上那黑乎乎的一片才反应过来,想到刚才自已得意洋洋的献宝之时,居然是这样一副形象,不由哎呀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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