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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云邑夫人-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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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眼前这个,虽形容潦草,倒是扮的最像的一个——鬼使神差一般,竟抬手摘下她发间一缕蛛丝,继而又贴近她耳边,低低道:“连人亦是我的,你的东西,我又何须夺?”
  这男子近看时,倒愈发显得英武清俊,只不过此刻落入阿七眼中,却唯有道不出的嫌恶——那苏岑也曾几次将她劫了去,亦叫她受了不少苦头,却从未让她生出挥苏岑几个耳光,再向面上啐上一口的念头——阿七也不含糊,心下如此想着,便也决意要如此做,攒起口水正要狠狠唾他,猛然间却被他左手扣住后脑,右手揽在腰间,一个急转靠向就近一根廊柱。
  紧贴着一副狮纹胸甲,既冷且硬,脸颊被硌的生疼——阿七心中十二分的不爽,耐着性子待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自廊下响过,继而又听头顶那人压低声说道:“若未看错,应是颁多贺的祭司。。。。。。”
  细想想白日里听来的寥寥数语,便可知那白衣祭司此来青潼,绝非如传闻中所说,只为避战乱而求衍国庇护。阿七先也顾不上别的,抬头将他一瞪,一口口水又咽了下去,“。。。。。。是她又如何?”
  慕南罂遥遥望向阿古金的去处,口中答非所问:“今夜来此,果然收获颇丰——”
  

二十 斩龙台(2)

 天已阴沉了多日,终也没能落下一粒雪。疾风刮过,贴着石阶下的青砖地皮儿,卷起薄薄一层细土。
  红墙外隐隐传来步履之声,暄略微驻了步子,不多时便见着两列宫人绕上对面宫廊,正向熙和宫而去。
  内中几名盛装宫妇亦瞧见了赵暄,见他并无近前之意,便遥遥立在廊上还了礼,各自去了——这厢肖妃因道:“昨日太后亲赐了粥,宸郡王今日来,想必是专程谢恩的。”
  任妃闻言,斜眼望向对面廊上已然走远的挺拔身影,自鼻中笑了一笑,“昨日腊八,圣上分明已在殿前赐粥与文武百官,偏偏这位宸王爷是个例外。不过说来也是,这前殿的粥,如何能及熙和宫的香甜呢!”
  肖妃亦笑了笑,“做母亲的偏疼幼子些,总是人之常情。妹妹进宫晚,不曾亲见着当日宸王爷的母妃在时,太后是如何偏疼她的,连长公主这做女儿的心里都吃味儿;宸王爷自小就得太后的心意,便也在情理之中了。”一面说着,又催促任妃道,“舒妹妹身子重,咱们也快别在这风口里站着了,里头还急等着回话呢!”
  一席话说的任妃心气更是不顺,鄙夷一笑,“还有什么好回的?姐姐方才也听那肃氏说了,母子俱安,平顺得很么!妇人家生产,哪个不是鬼门关前走一遭?到底是个番邦蛮女,昨日竟连稳婆也不必使,还没半柱香功夫自己就下来了,倒跟上了趟净房似的!”
  在旁舒嫔禁不住低下头去“扑哧”一笑。
  任妃亦觉有些失言,白了身旁那大腹便便的舒嫔一眼,不咸不淡道:“妹妹你也别笑。如今你亦是有身子的,虽太后体恤,嘱你不必日日请安,却也不妨听姐姐我一句——闲来无事多走动走动,终归比在房中坐着歪着强些!”
  。。。。。。车马近了偏门,门廊处外院管事正领了几名小厮张罗着挂节下的灯笼。
  暄下得车来,抬头瞧一眼灯笼上簇新的红绸,没由来的只觉有些刺目,正要问跟着的人,却见季长已自门内快步走来,到了跟前低声向自己道:“王爷,蓝大人已在外院书房候了多时了。。。。。。”
  暄眉头一拧,侧眼望了望季长。季长躬下身去,悄声道:“蓝大人说,怕是捱不过今日了。”
  虽早知会有这么一日,暄仍是微怔了怔,心头一阵烦躁,指着那些灯笼道,“都撤了!”说罢甩手进门。
  季长赶忙带了人跟着,却见暄并不往外书房去,而是绕过正堂径自往后头走,穿过游廊花厅,一脚迈进了垂花门。季长等人只得在门外驻了脚。
  二门内另有近侍忙忙的跟上。一路走来,暄恍惚中只觉园内花木似是添了不少,自己已许久不曾踏进这内院。
  近了一处院子,近侍小跑着前去通报,即刻便领了几名婢女出来行礼,迎了赵暄进院中去。
  恰逢元翀乳母甄氏自元翀住的葵苑走来——暄一眼瞧见,回身问道:“不在葵苑伺候,为何来此?”
  那甄氏自入西府,统共不过见了暄两回,并不十分知悉他的脾性,人又是太后指的,原也尊贵些,当下接话道:“娬夫人请奴婢过来,想是问翀公子近来如何——”
  暄冷冷道:“不必去了。”
  甄氏不觉抬头望了一眼,只见那赵暄眸光沉郁,面上虽也瞧不出什么怒色,却是不怒而威,叫人心内生寒——甄氏回话时话音里也打了颤,低垂了头怯怯道:“是。”
  此时玉罗得了消息赶来,悄然侍立一旁。暄见了她,稍静了静心思。玉罗上前自去打起帘子,暄便不再理会旁人,撩衣迈进厢房。余者一个亦未敢跟着。
  房中炭火正旺,跟前服侍的人眼下早已驱尽。
  玉罗向榻边轻唤两声,便悄悄退了出去。
  自进了这屋子,暄心中便有些恍惚,如同那日在西陵。有那么一瞬,甚至以为外头也如那日一般,落了雨——耳畔总有沙沙雨声,细听,却唯有风声。
  倒是那女子先开口叫他:“殿下——”
  暄似被猛然间唤醒,终是走上前去,垂眼望着榻上已是气若游丝的女子,“你。。。。。。还有什么话。。。。。。”
  女子似要起身拜他,却被轻轻按住。
  “元翀。。。。。。便是我的长子。”暄静静向她道,“我在时,便许他富贵。。。。。。如若我不在,亦会保他一世安泰。”
  “如此,奴婢别无他话。”女子轻轻一笑,笑容似极了她的孪生妹妹,“殿下之恩,便待来世。。。。。。”
  暄微一迟疑,温言道:“稍等片刻,我命人将元翀哄睡了,再抱来与你瞧瞧。”
  女子眸中一亮,旋即又黯淡下去,阖目喃喃道:“不。。。。。。我如今这个模样,若是翀儿醒了,只会吓着他。。。。。。”说着便不再言语。
  暄也未再多言,静静等了片刻,正欲起身离去,忽听榻上那女子低声又道:“殿下——”
  “翀儿,便是殿下的长子——殿下方才所言,”娬儿轻声道,“无论如何,定会兑现么?”
  暄便答:“正是。”
  “那便好。”娬儿微微睁开双目,“有一事,殿下许或不知。奴婢与奴婢的妹妹妩儿,是多年前宁王爷留在殿下身边的。。。。。。”娬儿似是不知该如何说,顿了顿木然又道,“只是不曾料到,我姐妹二人被殿下一起送与了宣王世子;宁王爷索性将错就错,转而命我监视世子。。。。。。世子他。。。。。。亦算是为我所害。。。。。。”
  后头的话渐渐低下去,暄便也不曾听见。怔怔然起身唤来玉罗,命她带人守着,独自走了出去。
  亦不知走了多久,才恍然发觉自己走的有些急,前头两个引路的近侍倒似被自己撵着——抬头看时,却是近了缣缃苑。
  苑中唯有墙角一丛丛紫竹簌簌轻响,静的好似从未有人住过,恍惚中却又好似那人从未离去。
  西厅外月窗下,藕色窗纱已换做厚重帘幔,信手撩起,绣架仍摆在靠窗处,绣布上亦还是那未绣完的三五朵桐花。
  光影微变,她竟也还在棋案跟前盘膝坐着,黛绿纱衣,乌发束在肩后,手中一支紫毫笔,正挑了眉,冲他微微一笑——
  

廿一 斩龙台(3)

 双目一瞬不瞬,似是只等她走了来,面上带着丝毫不加掩饰的欢喜,她总是如此,笑时像个孩子,哭时亦像个孩子——而这一回,她却并未走来——那影子在眼前渐渐淡了。
  暄自认从不是如她一般的痴人,此刻却仍静静立在窗边,许久未动一动——仿佛只要他不动,这暗转的流光便始终不曾逝去,他还能回到那时那日,眼前虽见不着她,却亦不过是她起身去添了盏茶。
  廊下有人走来。缓缓回转身,望着一个女子向自己矮身行礼——暄茫然一笑,似叹非叹的,向那女子道:“你也莫叫她骗了,她原是个。。。。。。没心肝的人。”
  说着便要走。却听那女子立在原处抽抽噎噎的哭,不觉又停下,回身笑问她道:“如今这院中,只有你么?”
  篆儿微微一窘,便也止了泪,低头轻声回道:“小环往景园去了,嫄姑娘想瞧瞧她这几日的针线。”
  随风飘来淡淡酒香。暄点了点头,又道,“哪里来的酒?”
  “并没有酒。”篆儿道,“是婢子腌的枣儿。”
  “哦。”暄心思飘忽,随口说道,“带我去看。”
  篆儿便引着他往厅内去,心中却忐忑不安——阿七走后,他未再踏进这园中一步,而篆儿也从未见过他这副形容,看似竟有些。。。。。。失魂落魄。
  腌上才不久的醉枣儿盛在琉璃钵内端了上来,搁在褐金色楠木长案上,火候虽未到,却也红亮亮的十分悦目——篆儿不觉轻轻舒了一口气,平素他便中意这些鲜亮悦目之物,无论花木,抑或衣饰。
  再瞧一眼案上,篆儿却骤然变了脸色,立时跪下告罪——阿七曾叫她与小环两个描红习字;而阿七走后苑中日日闲适,又无人来,一时大意不曾收起。
  “起来。”只听暄低声说道,“说过叫你往后不必跪。”手上翻开两页看了,又道,“小环写的,比你的绢柔些。”
  终归是她调教的人,似也沾了些她的倔强。
  轻飘飘一句话,却将个篆儿心内搅的苦辣酸甜一起涌了上来,眼眶一红,又不敢再哭,起身立在案旁,愈发将头低了下去。
  口中说着篆儿,暄心内想的却是另一人——阿七的字便颇有几分男子气;而暄自己,行笔间却总是有意无意敛了锋芒——阿七曾笑他仿她的笔墨,却不知他的字本就如此,与她的极像。
  一时失神,侧眼睨着那枣儿,“为何只有这个?酒呢?”
  篆儿原也有些恍惚,未作多想,便将自己腌枣的小酒坛也端了来——呆呆望着赵暄自去取了一只空茶盏,竟将那酒倒出来,低头饮了一口。
  篆儿这才回过神,急道:“喝不得!这酒原是兑了水用来腌枣的——”一面说,心里头更是想不明白,背人处,他并不好酒,篆儿也从未见过他在府中饮酒,更何况还是腌过枣子的废酒,今日这王爷竟是魔怔了么!
  暄却一抬手止住篆儿。
  篆儿便愣在原处,眼睁睁看着那白瓷杯被他捏在指间盘转把玩,不时被他一口饮尽,接着又再续满。
  “殿下。。。。。。”眼看那坛子快已被他倒空,篆儿小心翼翼道,“婢子请灵姐姐玉姐姐来么?或是请卞家公子过来。。。。。。”
  里头正说着,先前被暄遣走的两名内侍已去外院书房将灵娣叫了来。那灵娣立在门外廊上,正自犹豫,却恰好听着那么一句——
  “。。。。。。不叫他们。有你在便好。”
  继而竟是篆儿且惊且羞的一声轻呼,便再没了声响。
  灵娣杵在门口,一时间进退两难。
  房内,那篆儿如受了惊吓的小兽一般浑身发抖——突如其来的吮吻与抚摸,早已令她乱了心神。
  暄却一丝醉意也无——如此寡淡的酒,如何能叫他醉?惶惑过后,心中涌起一阵阵焦灼与烦躁,为何不醉?为何不醉!将篆儿狠狠压在案上,发狂一般吻她揉她,唯有如此,才能遮掩心底的清明。
  谁知却仍旧事与愿违——他手下愈发的重,心却愈来愈冷——最终还是将她松开。
  篆儿鬓发凌乱,瑟缩在案角,轻轻抽泣。
  听着那哭声,暄竟有些羡慕——为何女人便能有这许多的泪?为何他却只能欲哭无泪?
  “两年前你便见过娬儿。”暄忽而低声说道,“你可曾与她提起?”
  没由来的一问,让仍在羞辱惊惧中的篆儿愣了半晌,“。。。。。。婢子。。。。。。与姑娘说过。”
  “。。。。。。如何说的?”
  篆儿人已有些傻了,嗫嚅道:“婢子。。。。。。婢子。。。。。。”
  “罢了。”暄打断她,颓然笑道,“怨不得你。若要怪,亦只能怪我自己。”
  篆儿隐约觉出些什么,已顾不得方才之事,惶惶然跪下向他道:“总是婢子多嘴。”
  “不。”暄凄然道,“与你无干。是我,是我不敢信她——”
  篆儿跪在地下,怔怔望去,却见暄双臂撑在案上,似已无力站稳,唇边带着一丝苦笑,“不,我亦不是不敢信她,而是,不敢信我自己。”
  篆儿仍是抬头望着他,见他阖上双目,眉头紧锁,好似承着什么难以承受的痛楚——暄喃喃自语道,“。。。。。。这一世,又能信何人呢?即便是生身父母,到头来也信不得吧?”
  不知为何,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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