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2:永夜初晗-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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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无异抬起头，仰望无垠星空。闻人羽忽然发觉，不知从何时起，他已不再是那个需要人提点照顾的少年，从他身上，似乎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个人的影子。当年那个人，与流月城决裂、孤身远走天涯时，想必也是这样的神情吧？
“可是，就算如此，就算世间有那么多我无法战胜的东西……”乐无异转过头，凝视闻人羽，眼神清明，“至少我还可以，永不妥协，永不忘记。”
“我也是这么想的。”闻人羽伸出手，“一起走到最后？”
乐无异伸手，握住，点头道：“一定。”
两人对视，从彼此眼中，看到自己坚定的倒影。
闻人羽起身，道：“该商议下一步了。我去找夷则他们，你再坐会儿，马上过来。”
乐无异点点头，目送闻人羽远去。
江风呜咽，群山低昂，月影冷冷倒映江心，乐无异恍惚想起，离开静水湖的前一晚，似乎也是这样一个月圆之夜。
忽然，月轮之上，出现一个小小灰影，随即越来越大，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乘风带露，向乐无异飞来。乐无异一怔，下意识伸出手，只觉手臂一沉，一只鸟儿收拢羽翼，伏停在他小臂之上，扭头凝望着他。
“你怎么回来了？”乐无异认出，它正是当年谢衣那只偃甲鸟。偃甲鸟似存灵性，低下头，啄食他手心握着的那枚忘川残片。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高天之上，一颗流星从明月边掠过，拖曳长长的光芒，坠入群山深处。
月影徘徊，万籁俱寂，江水汤汤荡荡，携百年浩叹、万古清愁，滚滚向大江大海奔涌而去。
当夜，闻人羽收到符灵，百草谷已召集天下玄门，赶往北疆，只待破除伏羲结界，便能发动袭击。刻不容缓，四人商定，即刻前往流月城。夏夷则本想留下阿阮，可是阿阮一再坚持，最终仍然同行。
次日一早，乐无异走出宿地，只见闻人羽、夏夷则、阿阮三人，都已在门前等候，显然已收拾停当。小黄化为鹏鸟，逡巡江畔。
旭日东升，漫山青翠，乐无异豪情顿生：“我们走！”
鲲鹏傲然挺胸，发出一声长啼，声震峡江，欺风绝云。
“小黄等不及了。”闻人羽笑道，“大战将至，我们也不能落在人后。”
“好！”夏夷则点头，“早早了结此事！”
四人上了鹏背，展翅向北，飞了一日，抵达北疆。目之所及，大地荒芜，冰雪皑皑，巨大的湖泊坚冰覆盖，宛如幽蓝宝石，镶嵌在苍白的雪原上。
大鹏冲开云雾，直奔血月，流月城的影子越发清晰，一株苍茫巨木，覆盖巍巍城邦，建筑连绵不断、古意盎然，月光下灰白泛蓝，透出一股凄凉。
“好荒凉！”阿阮惊讶地注视古城，“这就是流月城吗？”
“这地方好恕！蔽湃擞鸫笾迕纪罚盎涣耸俏遥欢ú换嶙≡谡舛！�
“这是诸神的囚笼。”夏夷则摇头叹气，“真想不到，烈山部在这儿生活了数千年。”
“是啊！”乐无异若有所思，“无怪他们总想离开。”
抵达流月城外，只见三座浮台，台上站满人马，不少修士御剑乘风，仿佛朵朵流星，往来于浮台之间。
“师妹！”一座浮台上传来叫喊，却是秦炀带领一群百草谷弟子。
乐无异按落鲲鹏，秦炀率众上前，寒暄几句，说道：“今次出征，以百草谷、太华观、太和宫为主力，南疆天玄教也主动援手。浮台上的都是先锋，另有大部人马在地面驻扎，一旦结界破开，立刻发动总攻。”
夏夷则环视周围，寻找师尊清和。
“诀微长老仍在调养。”秦炀知他担忧，从旁道。
夏夷则低叹一声，心下懊恼。易骨之术万分艰险，师尊施术损耗极大，才会久久未能复原。
“青崖先生和黛殊真人呢？”闻人羽问道。
“黛殊真人已到，正在地上待命。但只她一人，颇为艰难。”秦炀无奈摇头，“各位可曾找到剑心？”
“找到了。”乐无异说道，“可是其他碎片还在沈夜手里。”
夏夷则沉吟道：“秦百将，能否用‘剑心’当诱饵，引诱沈夜出来？”
“很难！我来此多日，城中冷冷清清，一个人影儿都没有，我们在外叫阵，城中理也不理。”
“师兄！”闻人羽问道，“尝试过强攻结界吗？”
“试过，不愧是伏羲留下的结界，当真牢不可破。”
“剑心在手，何必强攻？”禺期从虚空浮现，双手抱胸，神情严肃。
百草谷弟子看到剑灵，无不惊讶，纷纷交头接耳。
禺期沉声说道：“结界难以摧毁，但若破开裂隙，潜入精锐，倒也并非不能。”
“愿闻其详。”秦炀拱手行礼。
“晗光予吾。”禺期伸手，乐无异拔剑丢出。
禺期接过，抚剑说道：“晗光藏有剑心，虽然不如昭明，亦能撕裂结界，留出少许间隙，只是稍纵即逝，一旦闭合，再难开启。”
“为什么？”乐无异怪道，“有剑心在手，不能再破一次？”
“不行。”禺期摇头，“晗光质地脆弱，收纳剑心不过权宜之计，伏羲结界蕴含天皇神力，对剑身损耗极大，一击已是勉强，再击必然崩溃，那时剑心飞散、无法收拾。”
乐无异沉思一下，问道：“结界间隙可容几人出入？”
“最多六人！”
“这好办！”乐无异说道，“我们选六人潜入，夺取昭明，摧毁结界。”
话一出口，天罡弟子争相请命，秦炀手拈虬髯，沉吟不决。
“我是晗光剑主，当仁不让。”乐无异说道，“我算第一个。”
“你去我也去！”闻人羽心头一急，冲口而出。
“我等同生共死、历经患难！”夏夷则的声音微微一扬，“在下同去。”
阿阮连忙道：“又要丢下我不成？我也要去！”
秦炀点头道：“如此已有四人，算我一个，唔，苏百将。”
女天罡苏琼应声出列，秦炀说道：“你也走一遭吧。”
“求之不得。”苏琼瞥一眼闻人羽，笑道，“闻人师妹，请多关照。”
“师姐哪儿话。”闻人羽俏脸通红，“你关照小妹才对。”
“师妹不必谦虚！你闯太华、探极渊，威名早已传遍天下，休说是我，百草谷上上下下，均是与有荣焉！”
闻人羽心生感触，她本是百草谷不起眼的小角色，苏琼在女天罡里首屈一指，是她从小艳羡的榜样，能得苏琼亲口夸赞，闻人羽做梦也不曾想过。她忍不住看了一眼乐无异，心想：“若没遇见他，或许又是一番景象吧？”
鲲鹏离开浮台，载着六人飞向流月城，飞了一程，秦炀忽道：“停下！”
乐无异收住鲲鹏。苏琼取出一枚木梅针掷出，砰，一声爆鸣，前方出现了一层淡蓝色的光幕，虚无缥缈，绵亘数以百里，上有光白巨字，均是天界古语，俨如漫天星辰，围绕流月城旋转不已。
“这就是伏羲结界？”望着恢宏景象，乐无异大为震动。
“任何有形之物，靠近结界，都会遭到重创。”秦炀说道。
“事不宜迟。”禺期现身，“快破结界！”
乐无异召出金刚力士，乘坐其上，飞到光幕前，拔出晗光，摒去杂念，徐徐挥剑刺出，剑尖穿过结界，迸射耀眼火花。
乐无异放空心思，一念不起，自身并不用力，全由剑心指引。剑心通灵，无微不显，剑尖所过，无一不是结界的破绽，只是破绽细微，凡人无法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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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心剑·神枪（3）（）
不过片刻，切开丈许裂缝，嚓，忽然一声轻响，剑身出现一丝裂纹。
乐无异一愣，只听禺期在剑中叫道：“够了，还不进去？”
乐无异看着结界裂纹，想到一路而来的种种人和事，不由得痴迷。
闻人羽道：“走吧！我们进去。”
乐无异恍若梦醒，急忙收剑，跳入结界，其他五人紧随其后。秦炀落在末尾，刚进结界，就听身后一声闷响，回头看去，裂隙闭合如初，光幕渐渐淡去。
远远看去，流月城已显破败，众人身临其境，城中的残破景象更是触目惊心。本当落地之后，必有大军阻拦，谁想城中空旷，长街无人，除了残垣断壁，就是枯木残花，空中飘浮着一股浑浊之气，呼吸间令人作呕。
“各位当心，这是魔气。”夏夷则说道，“守心涤虑，以本身灵力护住口鼻。”
众人无不凛然，各运灵力与魔气相抗，闻人羽环视四周，疑惑道：“流月城是上古神域，何以如此荒凉？这些屋子积满尘土，分明已经废弃了多年。”
“这些花可真怪。”阿阮摸向一朵残花，手指刚刚触及，花瓣片片破碎，化为袅袅轻烟。
阿阮望着残灰，不胜骇然，苏琼摇头道：“这些花木早就死了，只有一个空壳子。”
“花花草草也罢了，”秦炀大皱眉头，“怎么连人也没有？”
“昭明在哪儿？连个问路的都没有，从何找起？”乐无异不由得为难。
“从心所欲！”禺期的声音从剑中传出。
乐无异眼珠一转，将晗光放在地面，古剑转动数圈，徐徐停下，剑尖指向西北。
“昭明在那里！”乐无异手指西北。
“何以见得？”秦炀迷惑不解。
“昭明身心一体，灵力相通，如今相距不远，可以相互感应。”
“你把宝剑当司南用？”秦炀恍然大悟。
乐无异笑了笑，拾起晗光，大步向前。
走过一条长街，忽听粗浊喘息，众人循声望去，屋角断壁之后，缓缓走出来数十个怪物。
议事厅，沈夜独坐高处，低头沉思。
一切如他所愿。可是不知为何，心里却无一丝喜悦。
“东方结界波动，正如预计，有人侵入内城。”华月躬身禀报。
“多少人？”沈夜抬起头来，眼中透出深深的倦意。
“人数不详。不过，内城东区，本就无人居住，至于其他区域，大多已经迁走，只有少数不肯离开。”
“哦？”沈夜眉尖一挑，“为什么？”
“他们……”华月不胜伤感，“他们饱受浊气之苦，残疾不成人形，不愿下界苟活，受人耻笑，宁可留在城中，与城偕亡。”
“与城偕亡？”沈夜笑了笑，点头，“也好。”
华月蹙眉凝视沈夜，沈夜恍若未觉，挥了挥手：“诸事已定，你也走吧，去龙兵屿。”
华月看着沈夜，过了半晌，说道：“好！”转身离开。
沈夜望着华月的背影，眼中透出一丝疑虑。
“她不会走的。”伴随语声，有人掀开帷幕，从内室缓缓走出，白发萧然，只露一目。正是七杀祭司瞳。
“那就劳烦七杀大人，封了她的五感，把她送过去。”沈夜道。
瞳没有说话。
沈夜叹息一声：“你们一个个……”他起身，走到瞳面前，认真凝视瞳那只独眼，“瞳，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瞳神色平静：“你很强大。”
“是吗？”沈夜一笑，“若是如此，为什么我只能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人，然后眼睁睁看着世上最爱我的人——为我赴死？”
瞳仿佛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事，垂下眼睑，淡淡道：“逆天行事，岂无果报？”
“这么说，一切都是命运？”沈夜凝视着瞳永无波动的面孔，“命运……呵。我常常问自己，读过那么多书，最后能记住几成？学那么多术法，最后能用上多少？救那么多族人，最后能在我身边的，又有几人？这茫茫浮世，究竟有没有哪怕一事一物，真正为我所有、为我掌控？究竟有没有哪怕一人，和我心意相通、生死与共、永不离弃？”
瞳话语直白：“你想要的太多了。”
沈夜一愣。就在这时，沈曦的声音从内室传来：“哥哥，你跟谁说话？”
“是瞳叔叔。”沈夜道，“小曦，过来，和瞳叔叔道别。”
沈曦果然揉着眼睛走了出来，看到瞳，却丝毫不怕，上前行礼：“瞳叔叔。”又歪过头，好奇道，“瞳叔叔也要走了吗？”
瞳点头致意，道：“是，我该走了。”
沈曦伸出双臂，示意要抱，神情固执。僵持片刻，瞳只得弯下腰，虚虚抱了她一下。沈曦咯咯笑了起来，瞳问：“小曦不走？”眼睛却看向沈夜。
沈夜不答。小曦笑眯眯的：“小曦不要走，小曦要和哥哥在一起。”
沈夜道：“若留在这里，会死。所谓死，就是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什么都没有了，永远永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