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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古剑奇谭2:永夜初晗-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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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困惑多日,一朝心结得解,他心下欢悦不已,低头看看自己的衣着,只觉如此稀奇,显得陌生。

    “师父放出的白日焰火,等级并不甚高,倒不急着前去,先逛逛再说。一会儿若是被师父看到这身装扮,肯定要被骂的。”他吐吐舌头,放慢行走步伐。

    长安街头车水马龙,脚不旋踵,万人如海一身藏。

    忽然,前面有人喊道:“让让!让让!”一个厨子打扮的胡人端着巨大铁锅,冲了过来,锅中是一个烹调得当的大牛头,“萧鸿渐”一个不及,被牛头汤溅到。“咦。”“萧鸿渐”身子微旋,已自人缝中穿出,那件狐皮貂裘已脱了下来。

    他看看狐皮貂裘,见前方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正在吆喝,天色将暮、寒风渐起,那人却一身单薄补丁衣裳。“萧鸿渐”微微一笑。那小贩吆喝道:“蜜来哎,葫芦儿,冰糖儿多呀哎——”忽然右边肩膀被人一拍,回过身来,却见行人有如涌流,并无一人,低头一看,却见一条狐皮貂裘正搭在自己肩上,仿佛从天而降。

    另一侧,“萧鸿渐”已自插满冰糖葫芦的草垛上拔出一支糖葫芦,咬下一颗,衔在嘴里。

    经过一个背着孩子的妇女身边,那孩子看着“萧鸿渐”,伸出手去,“啊啊”有声,眼馋不已,口水都要滴下来了。

    一串糖葫芦共十颗,“萧鸿渐”才咬了两颗,唇齿生甘,实在舍不得,又咬下一颗,方才顺手塞给那小孩子,捏了捏小孩的脸蛋,微微一笑。

    前面便是路径狭窄的布市街,两旁的花布丝绸潋滟生光、琳琅满目吸引了长安城中许多美丽少女。

    “萧鸿渐”双目在两边微微一扫,面露惊叹之意,旁人见他过来,纷纷躲避,长安城中向多痴男,多是两抹山羊胡打扮,正与其相似。

    布市街上,丝绸布帛飘起,光影流离,待过了布市街街头,“萧鸿渐”已身披一袭崭新红色袍子,纤秾合度,显示出他修长的身材。那衣铺老板发觉货品不翼而飞,待要叫喊,低头一看,却见一锭小小的银子正放在自己面前,不由得摇摇头,却向那背影又看了两眼。

    布市街过了便是首饰街,自街中经过后,“萧鸿渐”耳上的珍珠佩环,腕中的木质手环,颈上的翡翠项链,无不合身。当然,身上的银子也几乎“花光”了。

    到路过一棵合抱粗的柳树下时,“萧鸿渐”解下发簪,长长的瀑布般的头发垂了下来,一半散落身后,一半垂立胸前。这时街上行人已少,只有一个十五六岁的正在休息的货郎少年,看着“萧鸿渐”,大张着嘴,眼中又是艳羡,又是迷惑。

    那少年望着“萧鸿渐”的嘴唇,口中似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

    “萧鸿渐”醒悟过来,哈哈大笑,从嘴唇上轻轻揭下两抹“胡须”,先前刻意压抑低沉的声音早已消失,却是明朗和悦的少女声音。

    “别怕,我不是什么怪人。”

    那少年仍是讷讷难言。

    “萧鸿渐”伸手,从少年货担中拿起一面铜镜,只见镜中映出一张俊目修眉、气宇轩朗的美丽少女面孔。

    “我是闻人羽。从今往后,这便是我唯一的真面目了。”

    “萧鸿渐”——也即闻人羽——将铜镜放回货担,看着少年错愕惊喜的娃娃脸,微微一笑。

    下一瞬间,她轻身而起,红衣翩跹,有如惊鸿,落到附近墙上,四下里张望一眼,径往西北而去。

    货郎少年看着少女飞快远去消失的身影,恍然若梦。

    闻人羽假扮男子,进入长安城中,已经一月有余。

    这期间,她一直在长安城中等待时机,小心谨慎,唯恐泄露身份,直至今日,总算尘埃落定。在长安屋顶之上行走时,她满心说不出的畅快,有如一只红隼,身形在房舍之上飘动。

    行至长安西北隅,人迹渐少。闻人羽跃到地上,四下里张望一眼,见并无人影,便径往一处破败寺庙中去。

    寺庙冷落已久,久无香火,连供奉的弥勒佛也少了一只耳朵,此时,弥勒佛前站着一个人,其气势似乎比弥勒佛周围的四大天王神像更加神武。

    “闻人羽拜见师父。”闻人羽自进入寺庙后,便敛去了所有气息,向那人背影行礼。

    那人红衣黑甲,威风赫赫,有大将之风。他冷哼一声,转过身来说道:“回得也忒早了。怎不将乐府细细逛完?”

    闻人羽心下一惊,惭道:“是我一时忍耐不住……”

    只见那人面色沉毅,不怒而威,满面风霜磨砺:“我天罡自古以来,一向避世而隐,不涉庙堂之事,只以戍守百草谷为第一要务,更何况你的身世……”说到此处,声音一顿,语意转软,换了话头,“此番外出,为师是如何与巨子说的,你可还记得?”那人说话并不咄咄逼人,但一字一句沉甸甸的,压得闻人羽喘不过气来。

    闻人羽笔直站立,一五一十认真说来:“师父说我身世存疑,要带我去西域细细查探,但无论如何,绝不能因为此事,扰乱天下清平。”

    那人颔首,皱眉道:“你也知只是查探!那为何私自去了乐府?你可曾想过,你今日所为,万一泄露,该如何处置?这其中牵涉多少人的性命?身为天罡,当令行禁止,凡事思虑天下公道,不可沉溺一己私欲。为师教导你十几年,你全忘了吗?”

    闻人羽身体微微颤抖,自她懂事以来,已极少受师父这等训斥。

    “徒儿知错,还请师父责罚。”闻人羽道。

    那人伸出大手,作势欲拍,闻人羽下意识闭起双眼。却不料那手终未落下,只在闻人羽头顶虚空轻摩。闻人羽仰面向天,双目紧闭,长睫轻颤。

    “一晃眼,已从小小婴孩,长成如今这般了……”程廷钧心中轻叹。

    “取你的枪。”

    闻人羽一怔,一抬眼,却见师父已将自己的红沉枪抛来,却是先前自己存放在客栈中的。她与师父来到长安探查,她平常居于乐府附近客栈,师父因另有他事,居于别处。两人约定今日在此碰头。闻人羽却一转念:她假扮萧鸿渐进入乐府之时,师父正去客栈取枪,算算时间,就连她在长安街头那些胡闹行径,师父也看在眼中……不由得更添惭愧。

    只是,师父已不再追究,若再纠缠于此,反倒更愧对师父教导。闻人羽按下心头忐忑,接过长枪,站起身,摆了个起势:“百草谷,天罡,闻人羽,请赐教。”前圆后方,法度谨严,充满张力。

    那人目露赞许:“百草谷,天罡,程廷钧,请赐教。”说着,也摆出一个起势,前方后圆,天衣无缝。

    “起!”闻人羽低叱一声,长枪探出,如怒龙点头,率先刺出一枪。

    师徒二人施展浑身解数,斗在一处。往日师徒过招,师父总让徒弟三分,今日却倾尽全力。两人同使天罡枪法,路数却迥然不同,一者雄健恣肆,一者灵巧端方。拼斗之中,因压力巨大,闻人羽枪意微变,渐露出几分不同以往的犀利悍勇。

    破庙之中,枪如黄河浩瀚,或如太华雪崩,不觉已过半个时辰。

    铮。双枪枪尖在半空撞击,擦出灿烂辉光。

    闻人羽满面是汗,但心中一片宁静,自进入长安以来心中兴起的种种杂念,如冬尽雪融,消失无踪,心境如朗月当空,澄明无碍。

    “徒儿想通了,此后不再为此缭绕。”闻人羽抱拳向师父行礼。

    程廷钧面色不动,只鬓角微微有汗:“你一向端庄持重,只稍欠锐气,懂得转守为攻,便又有进益。往后的路,你只得自行摸索,为师没什么可再教你的了。”闻人羽一诧,程廷钧抬手示意她听下去,“你心地坦荡,心意浩然,是练习我天罡枪法的良才。如今你心中窒碍已除,今后自当大成。此去西域,为师便也放心了。”

    闻人羽愈加诧异:“师父要再去西域?”方才她在师父的长枪中已体察出别意,但师父提出,仍有些突然。

    程廷钧颔首:“先前为师带你出谷,前往西域捐毒,是为探查你的身世。不料,却在河西发现那些失智怪人,心觉不妙,几经周折,总算捉住一只,带回长安……如今那怪人已送到皇帝老儿手中,定国公便是因此入宫,可见朝廷已有戒备,我师徒这番辛苦不算白费。兹事体大,为师已传书巨子,说明会尽快重返西域,再行查探。”

    闻人羽难掩忧色:“何不带我同去?”

    程廷钧知道他这弟子心地仁厚,只是此行艰难,决不能带她涉险:“不可,你若去了,反倒碍事。早前西行之时,有些事尚未交代清楚。十八年前,朝廷征西,不日攻破捐毒,却不知为何,西征大军死伤惨重,定国公夫妇向天玄教、百草谷求援。百草谷星夜驰往,秘密协助,为师因此才在捐毒城外一处兽穴内,找到还在襁褓中的你。”

    这段往事,闻人羽并非初次听闻,但每每提起,仍有心悸之感。

    “朝廷很快下了封口令,那年捐毒究竟发生何事,至今仍是秘密。但据零散消息,捐毒城中生变,竟有人相食之惨况。”程廷钧眼中精光一闪,“当时我们只以为,是围城太久,加上瘟疫横行,才酿成惨祸。然而,你也看到了,那怪人神志丧失、肆意啃咬,岂非正与传闻相合?”

    闻人羽悚然。

    “若十八年前,捐毒并非亡于战事,而是亡于这失智之毒——”程廷钧沉吟未决,“此事隐秘多年,此毒当年可以倾覆捐毒,如今卷土重来,只怕为害更广、动摇天下。必须查清其源头去处。为师此去西域,你便留守长安,等候谷中消息。何况……”

    程廷钧素来果决,言重泰山,似这般沉吟可说从来未有,闻人羽心知事情比自己想象的更为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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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偃师·无异(7)() 
良久之后,才听程廷钧说道:“若单是此事,也倒罢了。但眼下这长安,只怕人祸多于天灾。那两位皇子相争日久,如今局势瞬息万变,恐怕定国公不得不做出抉择,届时必然横生枝节。你在长安,才能留意襄助。”

    闻人羽颔首,忽地想到一事,面有忧色:“徒儿先前太过孟浪,假扮了那萧鸿渐,此人正是大皇子府上幕僚。恐怕……”

    程廷钧道:“在你离开乐府不久,萧鸿渐便与定国公一道去了乐府。”

    闻人羽张口结舌,方才知道自己无意间闯下大祸。

    程廷钧哂然一笑:“此事不妨,为师已有计较。”说着示意闻人羽稍待,他自己走到大佛后面。

    片刻之后,已自佛像后走出,闻人羽大吃一惊,只见面前这人,赫然便是先前的自己:萧鸿渐。

    “师父的易容变化之术这般高明。”闻人羽由衷道。

    “这算什么?行军打仗必要查探敌情,每至一地,必要探访民情,易容变化岂非我天罡的入门功夫?”他本是一昂藏大汉,易容萧鸿渐后,文采风流,雍容自若,竟比闻人羽的萧鸿渐更似萧鸿渐。

    他既已装扮完毕,便要捏准时机离开长安。离开太早,无法帮助闻人羽吸引乐府和大皇子府的注意;离开太晚,又怕困于城中,难以出城。当下约定仍以纸鹤符灵联系。

    又安抚叮嘱几句,程廷钧从怀中取出一物,交予闻人羽:“这件东西,你好生收着。”闻人羽接过,只见那是一枚浑圆偃甲蛋,构造精巧,似乎能够拆卸。但任凭五指施力,竟仍拆解不开,她不由得奇道:“这是什么?”

    程廷钧摇头道:“百年前,前朝大偃师谢衣将它赠予一位偃师,似乎有所嘱托。详情如今已无人知晓。”

    “谢衣?”闻人羽讶道。这是她今日第二次听人提起谢衣。

    “不错。为师要你留守长安,也是要你留意打探有关于谢衣的消息。十八年前,为师在回谷途中,听西征军将士提起,捐毒一战,多亏一位无名异士力挽狂澜,他们才得以保住性命。我远远看过那异士,虽未看清长相,但他那一身偃术……”程廷钧一时哑然,百草谷亦有偃术流传,但与那异士相比,却如皓月萤火,相去悬殊。那人已远远超乎常人想象,近于神魔之境。

    “偃术何其罕见?以一己偃术,救下万千兵士者,又能有几人?为师隐隐觉得,那人恐怕正是谢衣,只不知他如何活到今日,又为何绝迹百年……”若真是谢衣,那他身上谜团众多,难以厘清。

    程廷钧停顿片刻:“但有一点,细思之下,令人不安。”他叹息一声,仰面望天,长久不语。

    良久,程廷钧方道:“假设当时失智之毒,足以感染捐毒民众,致使短短数日内,捐毒城生机断绝,那么,何以谢衣多番陷阵冲杀,却能安然无恙?”

    闻人羽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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