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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凤鸾回时-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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渍,鲜血自他唇齿间涌出,殷红如荼蘼花开。

    凤朝正元二十九年十二月,凤朝帝都的宫城内传出九响钟鸣,沉重的乌角声回旋九霄不歇,丧服礼者手持哀召从九门出,将帝逝的哀号传遍天下郡州。

    帝崩,上谥宪文钦圣达孝昭皇帝。

    同月,太子继皇帝位,大赦天下;宣先帝遗诏,晋永宁公主为卫国公主,赐邑千户。

    翌日,帝下圣旨,晋卫国公主为卫国长公主,加赐邑三百。

    先皇大行,宫中挂上黑帷白素,宫人们各个低眉敛息,行事更添了谨慎。

    “启禀太妃娘娘,裴小姐来了。”宫女温软的语声透过珠络缓缓传了进来。

    裴太妃正在看着宫娥们整理内务,忽听裴翎来了,忙道,“让她进来。”说着便走出了内殿。

    宫殿内阁里铺有地龙,将整个殿堂烘的温暖犹如四季之春,裴翎在外殿脱了裘袍,又在金丝暖鼎前烘了烘衣裳,祛了身上寒气。

    见到裴太妃出来,忙上前扶了她的手,“姑姑,外殿有些冷,还是去内阁吧可别着凉了。”裴翎陪着太妃转回内殿,一旁琉璃格子的宫窗外鹅毛大雪飞飞扬扬。

    “这皇宫好冷清。”裴翎一双秀眉轻蹙,方才从东华门一路行来,只偶然瞧见些许个神色匆忙的宫女内侍,偌大的皇宫御廷,那么些个精致楼阁亭台,瞧着没有多少烟火气,“想必离宫更加清冷,姑姑我真舍不得你。”

    先帝后宫嫔妃无所出者都将迁往离宫,由皇室赡养。离宫虽不算太远,但隔着帝都也有百十里路。裴氏虽位列贵妃,但并无嗣出,按照祖宗规矩也该迁往离宫。

    “你这孩子往日里言行有度,今日怎说出这般话来。”裴太妃低声轻斥,“你往后入主中宫,还怕到时见不到后宫里的花团锦簇吗?”

    裴太妃微微抬袖,内殿侍奉的宫娥们乖觉知意,悄无声息的退下。

    裴翎听着裴太妃言下说辞,脸庞不由浮起一抹红晕,“立后这事儿,父亲并未说起。”虽然私下里听母亲有过这番说谈,但立后那么大个事儿,没有明诏于世,便是她姑姑说也是不准的。

    “我马上要走了,有些话也不怕给你留个底。”裴太妃在椅上落座,一手闲搭在椅背上,“露月末时,先皇在中宫置宴,曾颁赐一朵玉露华簪予你,可还记得。”

    那不是她第一次入宫,却是初次见到他,那个让她见之难忘的隽雅男子,如今已成雍容君王,“侄女记得。”她低着头,声若蚊蚋。

    “那你应该瞧明白了先帝的用意。”裴太妃声音不疾不徐,“那日花前宴下的众多女子,但凡被先帝颁赐过的,如今都已经入了后宫,各有封号。现下只余中宫悬虚待立。”

    裴翎静静听着,回忆起那日宫宴上的情景,那些个花鬓丽影的美貌女子,现下都已经是各宫妃主,跃上了枝头,伴了真龙天子,她却还留待闺中,不知未来良人为谁,“可未必是侄女。”裴翎压低了声音,语气低落。

    裴太妃捧了一盏茶在手,神色不动的说,“立后这事是今上订下的,先皇并未左右过人选。”她顿了顿,复又轻叹了口气,“若说有一丝偏倚的话,便是花宴前的一番赏赐,先皇曾略示心意。”

    裴翎听了这一席话,心中既忐忑又激越,几乎难以置信。原来她与他的姻缘,是他要来的。

    可转念她又想到这立后诏书为何久久不曾颁下,心中又有些不安,腰间丝佩珠络绞在她的指尖,是不是皇上对她又有了不满,故而有了悔意?裴太妃似看穿她的惶惑,出言安慰道:“皇上已经同我说过了,立后大典订在后年春初之时,你不要多虑。”

    她终于安下心来,脸上泛出的笑也见丝丝甜蜜,“是侄女无状了,姑姑勿怪。”她翩跹敛衽,行止间可见大家之态。

    “往后位主中宫,切记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裴太妃搁了茶盏起身,一手握住裴翎手腕,眸光沉静望着她,“日后侍奉皇上定要尽心尽力,旁的不要多想。”

    “侄女谨遵姑姑教诲。”裴翎低眉敛息。

    “好了,该是时候上路了,走吧。”裴太妃徐步走出内阁直出宫殿,走时并未回头望一眼,似乎这座伴随了她大半青春年华的辉煌宫阁,到了如今让她没有半分流连。

    裴翎却又多看了眼这座宫殿,转身跟上裴太妃的步子。

    殿外雪落簌簌,飞雪飘悬空中,分外空灵妙美。一辆玉络四望车正停在阶下,不少宫女内侍还在搬动物品。

    裴翎与裴太妃站在宫檐下,飞吹过来,带着扑面沁寒凉意。

    众人正忙碌,却见不远处有一道娉婷妙丽的身影朝这边走来,她撑着一把伞,一袭青云丝帛裙,广袖削肩,青带封腰,下悬飘带,行走时如水流曳。

    她自雪中而来,恍若月宫仙子。

    “长公主。”裴太妃颔首略致礼数,一旁余下众人皆跪地伏拜。

    洳是广袖轻拂以示赦礼,复又同裴太妃见礼,“太妃今日离宫,本宫特来相送。”

    “长公主有心了。”裴太妃含笑致意。

    “裴小姐。”洳是望着裴翎徐徐微笑。

    “长公主。“裴翎偷偷抬眼,这位集万千荣宠在一身的长公主,宫宴上已经见过,那时便觉她容颜殊丽,堪称绝色。此时再见,虽然眼底略有疲色,但依旧风姿婉约,美胜谪仙。

    裴太妃与洳是在廊下叙话,不久后听到远处传来长长宣驾,竟然是皇上来了。皇上政事繁忙,并不得空暇,期间已经命了御前执事送来恩典,却不知为何此刻又来了。

    殿上阶下跪满了一地的人,皇上金冠玉带,雪狐轻裘下衬着明焕龙袍,风神秀彻。皇上似乎走的有些急,身后擎伞的内侍跟的步伐都乱了。

    皇上跨上玉阶亲手将裴太妃扶起来,“今日太妃离宫,朕该是来送的。”裴太妃含笑与皇上对答,态度温文。

    “洳是也在。”皇上侧身弯腰将她扶起,施然笑道。

    “臣妹也是来送太妃的。”洳是莞尔笑说。

    宫人将物什器皿都归置妥当后,将太妃迎入车中,裴翎屈膝行礼后也跟着步下玉阶,内侍放下脚蹬扶她上车。她眸光却似不经意的轻抬,望向车后,寻找那抹身影。

    却见皇上解下身上雪狐轻裘亲手为长公主披上,又拿过她手中纸伞,撑开后拥着长公主走入飞雪中。

第25章 北往() 
“皇兄,我不冷,你可别着凉了。”她说着就要脱下狐裘,常年习武之人根本不畏寒暑,在寒冬腊月天里穿着轻薄也是常有的事儿。

    皇上却一手扣紧她的肩膀,擎撑的纸伞为她劈开一方晴空,碎雪飘然旋落在他肩头的日月文章上,“今日朝会时,有古兰来使请见,说是商谈重订两国边贸契书,重开两境商路。”

    洳是手下动作滞住,心下如被雪透,皇兄不说突厥却言古兰,看来完颜灏真的复立了古兰,昔年那个雄霸北方的强大王朝,终于再次出现了。

    突厥与凤朝双雄对峙数百年,南北物资多靠私货贩运,如果真能化干戈为玉帛倒是好事,但真会有如此顺遂?

    “大臣们怎么看?”洳是问道,转过流芳水榭,再往前面不远就是曲江池。

    “朝中大臣意见各有不一,大部分人并不看好此次议谈。”皇上缄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冷淡,“即便我们有心,怕也是力所不逮。”

    洳是自然明白皇上话中意思,如今与突厥接壤的边境土地全部不是帝都辖域,北齐、西楚、南秦,没有一个是他们能够管得着的。如果重开两国商路,要从何处入境倒是麻烦事。

    曲江池为人工开凿,湖上架设有复廊,廊上挂着暖帘,隔绝了九寒天里的冷风。两人沿着九曲回廊缓缓而行。

    “如果是担心商旅入境的问题,倒是可以解决。古兰与楚国疆域相衔最多,届时只要楚王和临安公主能促成此事,自然事半功倍。”北齐和南秦她没法子,可她师兄那儿绝不是问题。洳是抬眸而望,迎上皇上深邃的目光,“那皇兄的意思是?”

    “各取所需,两相安容自然是最好不过的。”皇上语声淡淡,并无多少情绪起伏,“哪怕是暂且安容也是好的。”至少从完颜灏当下的用意来看,他是不愿再次挑起两国干戈的。而他们彼此间物资都各有匮乏,若真能促成商贸交往,对两国来说皆是利大于弊。

    “就臣妹所知,突厥境内有多处盐湖盐山,产盐丰富,倒是可以做一番计较。”前往晋国的李聃已经无功而返,而在南秦的苏惟也才传来回复,仍旧还在磋商中,成功与否真不好说,就算是成了,南秦能够供给的用盐对皇域来说也是捉襟见肘。

    “朕也有此打算,只是单独购盐目的太明确,还需做些其他添附。”皇上长眉略轩,广袖拢纱负在身后。

    “突厥人最好的就是马了。”洳是婉转笑说,“太仆寺曾用北地大马与我国麟驹培育出新的马种,足筋稳健,不但适合长途奔袭而且体格方面也适合我朝军将驾驭。”

    皇上目光深深望着她,眼中神光流转。

    两人一路说谈,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太极殿,转过朱漆回廊,来到御书房,左右宫人挑开暖帘,侍候长公主褪下雪狐轻裘,有人捧来铜錾龙纹手炉,洳是转身就将它塞到皇上怀中。

    “皇兄还得要御笔朱批的,这手可不能冻伤了。”女子青葱温软的五指将他冰僵的手捂住,来回轻轻呵揉。

    “好了,哪有如此不济。”皇上反手将她五指扣入掌心,脸上笑意蔓延,眉眼间俱是温柔神色。

    “为何御书房感觉有些冷?”洳是突然蹙起眉头,回眸望住束手站在一旁的侍丞,“没烧地龙吗?”

    按理说烧着地龙的暖阁应该是温暖如春,而此刻御书房仍旧有些寒意。

    “你错觉了吧。”皇上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内侍领命刚要退下。洳是却将一人唤住,让他沏杯茶来。

    皇上返身走到御案前落座,案头堆叠了小山般高的折子,皇上随手拿过最顶上一本翻开。内侍端来热茶,洳是接过后掀开茶盖,倒也不用,就盯着那散发袅袅茶雾的茶盅看。

    “皇兄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洳是走到御案前,将那杯已经凉透的茶盅搁置,前后这也不过半柱香的时间。

    她宫里的金丝火炭分例并未减少,但显然御书房地龙里没有铺足火炭,宫中即便有人会疏忽,但在御前执事的人绝无可能犯这种错误。

    皇上正在提笔御批,闻言抬头,看到她站在书案前,眼瞳熠亮,光可鉴人。

    “十一月末的时候山溪煤矿发生大面积坍塌,死了不少人,产煤量也锐减。北齐商客有意提高煤价,太府寺预算有限也不能大肆采买,本来送到宫内的金碳是不会少的,可是一斤金碳需要逾百斤的普通煤才能提炼出来。若是如此恐怕一般老百姓很难熬过这个冬天,所以朕诏令裁剪今年宫内的用碳。”皇上将御笔沾满朱墨,低头做批。一旁执砚内侍战战兢兢的研磨,头也不敢抬。

    前有晋国遏制盐流,现在北齐又来阻碍煤运,谁都想压过他们一头,试探皇域态度,触他们的底线,实在可恶至极。

    此次古兰使者前来议谈,皇上有意让裴桓携天子贺书随古兰使者前往坤桑,再与古兰皇帝详订议和之事,期间各种斡旋,或许古兰会是他们的一个契机。

    “皇兄,臣妹想此次与裴大人一起前去古兰。”洳是深思熟虑后,作下如此决断。有些事裴桓未必敢当下决定,南来北往书信通往又极耗费时间,然而时不我待,“臣妹会极力助裴大人促成此事。”

    皇上听闻后却并不说话,手腕顿住,笔尖赤墨滴落书帛,如血泅散。他抬起头望着她,眉睫上似被霜凝,透出寒意。

    夜过子时,殿外风声呼烈,尖啸声盘旋不歇。

    凰靖坐在御案后批着堆垒成山的奏折,时不时打个哈欠,侍侯在一旁的侍丞贴心的奉上一杯参茶,“王上,要不要用些点心。”

    他看了眼未完待批的折子,想着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批完,什么胃口心情都没了,接过参茶呷了两口提神后,就随手搁回桌案上,继续批阅起来。

    他运笔如飞,连词成句一笔而成,似乎极其认真,然而他心中却在不断抱怨,这无尽的批阅之路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别人无不巴望惦记的位置,他那个宝贝儿子却死活不肯要,宁愿游走江湖,作个神仙散人,都不肯接世子之位。现在三国皇域王位上坐的都是年轻人,就他一个老头子还在其位,想想就是不甘心,他一点不想跟年轻人玩!正想的愤愤,笔下连字作批一气呵成。一封折子突然被他狠狠摔到桌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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