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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凤鸾回时-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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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延津?克拜尔家族的辖域,正是他的目标,可惜现在还不在他所收的疆域版图里,但是三个月,绰绰有余了。

    “你不怕我出去后反悔么?”他突然如此问,抬眼静望住面前的男子,浅蓝的瞳眸如幻成幽月之光。

    他神色泰定,嘴角噙的一丝笑既浅又淡,“一诺千金是君子,一言九鼎为君王。”

    完颜灏深邃目光有一瞬动容,听他又缓缓说道:“我看王爷不太像君子。”

    完颜灏拂衣起身,慵然笑说:“君子是成不了帝王的。”他望着他的目光徒转犀利,“这事谈妥了,那么不妨再谈谈你真正引我来此的目的吧。”

    夜已过中宵,月儿也已经开始悄然东移,安吉城头上耶律瑢眺目远投,看着半里外一丛浓烟滚滚而起,厮杀声似远又近。

    “大哥!”身后传来女子焦灼语声。

    耶律瑢诧异回身,看到耶律彤火急火燎的朝自己奔来,气喘吁吁的像是一路不曾停歇。

    “你怎么来了?”他皱眉,之前还让他去嘉陵关,怎么才过没多久她就折回来了。

    “有人带来口信说安吉有变,我担心大哥就来了。”她顿了顿,一手叉腰粗粗喘了几口气,又道:“反正我在乌拉城,过来也不远。”

    耶律瑢听她这么说,颇为无可奈何的单手覆眼,长声叹气,“怎么别人跟你说什么你都信?”

    耶律彤一双杏目圆睁,咕哝道:“那人家说的煞有介事的,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她一直不放心耶律瑢独自留在安吉,那个居心叵测的察明贺狡猾的很,她就是担心兄长被他骗。她一听到安吉有变数,想也没想的就率军赶来了。

    人也来了,估计这次也劝不走了,不过眼下处境,有耶律彤与她的骑兵在倒是能事半功倍。有些事他也不得不说给耶律彤知晓了。

    他拉过耶律彤附耳同她说了几句话,直听得她瞠目结舌,心中怒火翻腾,从没觉得察明贺是个好相与的,但是没料到他说反就反,完颜灏到底是使了什么手段,戳中了他的软肋?!

    “那此刻他与善凛都被哥哥软禁了?”耶律彤压低下声音,目光逡巡四周,看到城楼上驻守士兵泰半都是耶律瑢带来的,心下略定。

    “恩。”耶律瑢点头,想起当时境况要不是自己当机立断,此刻安吉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想要制住察明贺倒是并不难,但是善凛是驰骋沙场的老将,想要他受缚十分不易,要不是那个叫夜晗的少年出手相助,恐怕事情未必能如此顺遂,“对了,是谁让你来的?”

    “是个很漂亮的汉家姑娘,说叫夜馨。”耶律彤将那人来时讲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了耶律瑢,“之前来安吉时,我就在草原上见过她,那时他们还是三个人。”

    三个人?夜馨,居然都姓夜,当时以为夜晗只是随口编了个名字糊弄他,难道竟然如此诚实?他虽然心中反复思量,目光却一直远投城外,不曾收回。

    “大哥,你在瞧什么,魂不守舍的。”夜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数百步的距离只隐约见得完颜灏的白虎旌旗烈烈招展风中,还有一股不寻常的风尘浮起,显得那片地方如被沙灰笼罩。

    耶律瑢一手扶住城垛,脸色阴沉似罩寒霜,“我假传了察明贺军令,他的部将此刻正在突袭宁琮军队。”

第23章 不疑() 
天际泅现鱼肚白色,一抹金红晨晖正在渐次亮起。

    由于完颜灏一路摸索走的那段路太不靠谱,待夜隐幽领着他从去路折返而回,也用了半夜的时间,终于在天空微露曙光的时候来到那处深谷断垣前。当时落崖的时候,夜色深浓,完颜灏由于太过惊悸,猝不及防下被他一击得手劈昏了过去,此刻近前仰目察看才发现那断垣怪石,层次递进,有倾斜的坡度,况且上面树枝藤蔓密密麻麻,只需懂得借力又有些功夫,跳下来还真死不了人。而且这阎王沟,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深,他看到断谷上一丛丛的火把蜿蜒排成长龙,此刻不知有多少人正在断谷边寻找他的踪迹。

    “你认识耶律瑢?”完颜灏在一株青藤前驻步,突然回身望向夜隐幽,自他坦陈无讳的说出目的,他就好奇,他不会无缘无故就来拖延战局,阻碍他一统北方的脚步。

    “见过,但不认识。”他未曾隐瞒,有些事完颜灏知道与否对他而言并没差别。

    完颜灏半眯起眼,看着面前容颜绝世的男子,那双淡如烟尘的眸子,燦如星熠。脑中倏然有一个念头突兀的闪现,“你姓夜?!”

    看来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夜隐幽千年难得露出深笑,眉色飞扬入鬓,“敝人正是姓夜。”

    完颜灏怎能忘记,成宗皇帝身边曾有一位国师,通识天文地理,玄法精妙,成宗皇帝不畏他汉人的身份对他可谓是十分倚重。可最终却也是这位国师引出了突厥内乱,导致成宗皇帝南下失利。那时正值东朝末年,汉室皇族斗争倾轧,国内祸患不息,这强取南朝的最好时机便就此错过。

    那个国师也是汉人,也有一副颠倒众生的好相貌,更有一双异于常人的浅色双瞳,同样的也姓夜!如此,他的所作所为有了一个更加恰当而合理的解释,“凤朝如今四国分疆裂土各自为政,若我古兰复立,意在南朝富庶疆域挥兵而下,届时还有谁能阻挡我们百万铁蹄雄师。所以你才助耶律瑢守住安吉,拖延我的脚步。”他并非猜测,而是笃定的说,“我只是有些好奇,最干净利落的法子不应该杀了我吗?”就像当初凤朝的敬睿敏皇后一样,伏击成宗皇帝,将他截杀在葫芦谷,使得刚刚复立的古兰瞬时分崩离析,这才是最一劳永逸,永绝后患的法子。完颜灏相信他完全有这个能力办到,却不知为何不曾出手。他并不懊恼一路追他而来,将自己陷于不利局面,只是有些好奇。

    “真龙择主而栖,并非人力所能左右。”夜隐幽观他天庭眉眼,有虎踞龙盘之相。而帝者,德象天地,言其能行天道,安镇三山九州,是为上苍之子。

    “虽不知真假,不过你这话我爱听。”完颜灏侃侃笑谈,全无芥蒂之色,“但愿我此刻赶回去,宁琮不至于败退十里。”

    天空中突然响起一道嘹亮鸣谪长叫,一只羽翼丰润黝亮的大鸟在空中盘旋了两圈后朝两人所在的方向俯冲下来。

    这是完颜灏军中豢养用来侦查敌情,探取情报的啻鹰,完颜灏伸出右手,那只大鸟稳稳落在他戴着的护皮手套上。

    “与我一同上去?”啻鹰鸣叫给出讯息,想必断谷上的人已经开始有所行动,完颜灏笑吟吟的邀他同往。

    “不必,我另有去处。”夜隐幽回绝的不留余地,此次来突厥原本所订的计划完全没有实施的余地,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此行也并非全无所获,至少正面接触过完颜灏后,对以后的审时度势也算有所助益。

    来突厥算算时日也不算短,他想该是时候回去了。

    完颜灏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肩,脸上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来,“那么后会有期。”他有一种预感,两人肯定还会再见。

    “今日我送王爷一卦。”夜隐幽望着完颜灏,缓缓说道,不吝给他一个提点。

    “哦?”完颜灏抚摸臂上啻鹰羽翼,眼风不动,神色泰然,“愿闻其详。”

    “祸从西方来,还望王爷谨慎行止。”

    完颜灏抬起头看向他,两人目光交会,一半是笃定一半是不疑。

    杀伐声震天裂地般,天边晨曦光芒亮起,照出一地尸陈狼藉血流满渠,简直怵目惊心。

    宁琮身为完颜灏麾下四将之一,最擅长斩将夺寨,他向来雷厉风行惯以制敌在先,此番疏忽大意居然被安吉那厢打了个措手不及。

    原以为完颜灏订下计策,反间察明贺可谓十拿九稳,安吉最坏的境况便是察明贺掣肘不住耶律瑢,两方相斗,怎么也该他们坐收渔利才对。但此刻情况,更像是善凛游说失败,察明贺反将他们一军。

    完颜灏亲军回来时并没见完颜灏的身影,那时宁琮就觉得事情有变,当他知道完颜灏坠入阎王沟时他惊骇的几乎去了半条命,他立时派了千余人前去阎王沟寻人,活要见人死也得见尸!他焦灼不安,心绪难宁的熬了半夜,压根也没精神再盯着安吉,想着有善凛出马,怎么也不能将事情搞砸。

    却未料到下半夜的时候,安吉突然有骑队蛰伏潜出,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所幸他经验老道,很快将军心稳住,然后狠狠还以他们颜色。但对方显然并不想与他们过多缠斗,一击得手后,并未僵持下去,来时如鬼魅无声,去时又迅若雷霆,走的毫不拖泥带水,让他一腔愤怒无处发泄。

    宁琮指挥部下打扫清理战场,又清点了下人数,还好折损的不算多,真是不幸中之大幸。

    “将军将军!”有士兵撩开嗓门大喊道,“王爷回来了!”

    宁琮正在指挥人重新布防,听到是完颜灏回来了,不由喜上眉梢,一颗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可以落下。

    众人让开一条道,远方一纵骑队正飞驰奔踏,当先一人驾驭着赤血马,凛然乘风归来。

    “王爷。”宁琮上前,也不多说,撩起衣袍单膝往地上一跪,语声有愧:“末将失察,被安吉突袭截寨,请王爷责罚。”

    完颜灏翻身下马,单臂一托就将他拉起,目光回眺向远方安吉城楼,眼中锋芒一闪而逝,“还余下多少人?”

    “还有三万五千骑兵。”宁琮拱手回道,额首折低,怎么也不敢抬起。

    “整饬完毕,三刻后随本王攻城!”他吐字清晰,声调平缓,宁琮却觉得一股森寒杀意扑面而来,他惶然抬头,看到完颜灏目光沉敛,脸上却有一丝笑意蔓延,“既然利诱不成,那就唯有力敌了。”

第24章 思倾慕() 
细雪纷飞,帝都内已经好多年没有下过雪了,这雪连着下了数日,将宫檐上都覆了一层白。。

    裴贵妃正为皇上端来一盅参汤,却见皇上自龙榻上推被起身,趿了鞋子从脚踏上走下。裴贵妃忙取过一袭白狐貂裘为皇上披了。

    “陛下,您怎么下床了?”裴贵妃语声低婉,双手扶了皇上。原来以为月余前皇上已经身体大为好转,中宫花前置宴,皇上看着精神也是铄朗。可不料那夜,皇上突然咳血昏迷,气若游丝,连御医都以为要回天乏力,也不知皇上凭了怎样的意志又撑了过来,只是这身子一日更差过一日。

    皇上走到宫窗前,信手推开半扇,顿时冷风兜头灌入,吹得殿内垂曳四处的琉璃宫灯摇晃打摆,裴贵妃冷不丁的打了个寒噤,伸手将衣襟拢紧。

    “上次下雪的时候凌婉还在。”窗外雪色霁光映着皇上眉眼,那眼神茫茫,人也空空,彷佛神魂已离。

    他痴望着这白雪茕飞的大地,裴贵妃知道他是忆起了已逝的先皇后,即便她已经去世十二年了,可那抹艳丽灼目的影子依旧勾着他的魂锁着他的神,从来未曾真的离开。

    都说帝王寡恩,深情难存。可凤家的男子,各个至情至性,一旦认准便是情深不悔。

    她心中泛开一片涩意,有羡慕有遗憾,却不曾有悔,只因为第一次见到他时,便陷落在他的温柔笑容里,哪怕那笑容并非对她。

    “皇上,这天太冷了。”裴贵妃为皇上拢紧狐裘,“您要仔细身子。”

    皇上笑了笑,抬手拂过她的耳鬓,将一缕散发掠起别入她的耳后,“往后的日子,你要珍重。”

    裴贵妃心头一紧,顾不得自己的身份,一手将皇上五指握住,手在抖,心也在颤,想要张口,万千字句却被冻在喉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皇上掠过她,徐步走到御案前,桌上摊着一纸诏书,上面墨痕深透,字迹笔画如用刀斧凿就。那是凤朝皇帝写给公主的赐书,亦是一位父亲留给女儿的最后关怀——“……性姿敏慧,风姿雅悦,克令克柔,雍和纯粹,晋永宁公主为卫国公主,赐邑千户……”

    “陛下。”裴贵妃僵立在窗前,看着皇上单薄的身影,脚下迈不开一步,眼中却有泪意翻涌。多少年来深宵独眠,衾寒枕凉的日子都熬过了,从来也不曾动摇过意志,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心坚如铁,却不知为何在今日心中冷寂成灰,几番忍不住想要落泪。

    皇上将桌上诏书卷起折好,转身往宫门口走去,狐裘曳地,广袖垂落,背影萧悴,薄淡的像是一笔浸透水瓮的浓墨,逐渐四散泅开,缓缓消失。

    走了没几步,他身子突然晃了晃,猝不及防的摔倒在地。裴贵妃惊觉回神,匆忙上前搀扶,脚下却被裙袂绊倒,堪堪跌跪在皇上身侧,看到他雪白的衣裘上大片的血渍,鲜血自他唇齿间涌出,殷红如荼蘼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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