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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天生反派-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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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乔衡正在房间里习字,大概正是众人所说的“字如其人”,许是因为他近日心境不稳,不论他换成何种字体,由他写出来的字,起承转合、横提撇捺间总有着抹除不掉的锋锐戾气,这让他每写完一张字都不敢留将其留下来,而是尽数扔到铜盆里烧了。

    当他被一个武当弟子通知宋远桥以及其他几位师叔要见他时,心里来回思量着是有什么事情。听这名弟子话里所言,似是武当上的几个长辈都在,这是要来个“三堂会审”?

    就算真如此他也不惧。

    他弹了下衣摆,然后泰然自若的跟着对方来到了宋远桥等人面前。

    张无忌想上前与他说些话,但乔衡根本没有注意到张无忌,一进入殿内,他的视线就不由自主在地面上的那具尸体上停留了一下。

    “青书拜见父亲,拜见诸位师叔。”乔衡收回视线,依次跪行大礼。

    俞莲舟叹息了一声,说:“起来吧。”

    青年步履有致,行完礼在殿内站定后不慌不乱,头发衣物一丝不苟,神态落落大方,身如素竹,只观这副姿仪,就让人对当初张三丰亲口所说的那句“第三四代弟子之中,除青书外并无杰出人材”无端的信服了七八分。

    宋远桥恍惚透过他这副姿态,看到了昔日各大派围剿明教时,那个镇定自若、从容对敌、倍享赞誉的青年,可是他越是这样回忆,心中越发悲苦。

    他定了定心神,问道:“青书,你可认识地上那人?”

    乔衡从实回答:“回父亲,儿子并不认识此人。”不论是他本身的记忆,还是那属于宋青书的记忆中,他都不记得此人的面孔。

    张松溪见乔衡一身深蓝道袍站在那里,他什么都不知的刚被人领到此地就被生父追问,心里一时间有些不是滋味。他无可奈何地插话帮衬了几句:“好了,大哥。既然我们都认定青书与此事无关,你又何苦还要逼问,非要让青书侄儿认下这桩莫名其妙的罪事不成?”

    无论是张无忌,还是俞莲舟、俞岱岩和殷梨亭都忍不住露出些许赞同的神色。

    宋远桥听他这样说,只好闭嘴不言。只是张松溪如何懂得为人父母者,那种生怕自家孩子与任何污糟事扯上关系,忍不住问个清楚的心情?

    乔衡将这两人所言都听进耳里,神色一变也不变。

    俞莲舟沉沉地说:“青书,这里有两件事要告诉你。”

    “其一,徐寿辉死了。”

    乔衡目光平静无波,他看着前方的地面,一言不发只管安心地听着。

    “其二,义军中有传言,徐寿辉是被你所杀。”

    乔衡蓦地看向宋远桥,见他似是在等着自己说些什么,心中无由来的诞生一片冷意。他说:“一,我未曾见过徐寿辉;二,徐寿辉非我所杀。”这话说的如此坚定,使人不由得心生信任。

    俞莲舟一拍手说:“好,有你这句话一切足以!青书你只管在武当安心养伤,外界的风言风语无须理会,一切杂事都由我等长辈为你处理!我倒要查查,究竟是何人放出的这等谣言,污我武当名声!”

    乔衡立刻摆出一副拜谢的架势,只不过他的心里着实没产生什么美好的感伤,此时的他甚至可以说是麻木的。这种无由来的栽到自己头上的人命官司遇到的多了,不管事态如何发展,都总有一种似曾相识感,也让他再难有特殊的触动。

    “无论如何,我都相信师兄。”虽然张无忌知道宋师兄大概根本听不进自己的话,但他还是没忍住这样说道。

    张松溪一直注意着乔衡的神色,他发觉二师兄对他说徐寿辉已死时,青书的面上没有显露出任何表情,不论是惊讶、疑惑还是不敢置信,又或是最简单的皱眉头他都没有露出。那姿态与其说是他心性冷漠,觉得事不关己,还不如说就像是在他眼里徐寿辉早就是个死人一样,不对,更准确一些,应该是对他来说,从很早之前他就已认定徐寿辉此人必死无疑!

    青书怎么会知道?他又是怎么知道的?除非他的确参与了此事,否则他根本不可能事先知道徐寿辉会死。难道他与陈友谅商量好了?这绝不可能!回武当之前无忌一直跟在他身边,回到武当后他更没有时间去做此事。这件事不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不该、也不可能与他扯上关系。

    然而,张松溪的心中突然咯噔一下。这些假设都是青书遇到无忌之后的事情了,那么,没有遇到无忌之前的青书呢?在此之前的事,无忌一无所知,青书也从不提起。他在那时遇到了什么人,经历了什么事,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知子莫若父,大师兄之前是不是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所以青书刚一过来,就开始逼问。

    张松溪看了宋远桥一眼。

    宋远桥静坐在椅子上,情绪内敛毫不外露,仿佛游离于众人之外。

    张松溪觉得自己应该点出这个问题,然而当他回想到适才在青书刚走进大殿时,自己不经意间在他身上捕捉的那种苦苦压抑,怔了一下,心中不知作何想法,竟鬼使神差的昧下了这个疑点。

第69章 倚天屠龙记⒄() 
是谁杀的徐寿辉?不用说,自是陈友谅,除他之外再无第二人。

    陈友谅非但会杀徐寿辉,更会在此之后直接自立为帝,这是史料中白纸黑字记载着的。无论是真实的历史上,还是《倚天屠龙记》中,自徐寿辉选择收留陈友谅的那刻起,他就已经注定了死亡。

    乔衡如何能不清楚这段历史。

    毫不客气的说,以他“宋青书”的身份,他只需要书信一封就足以救得徐寿辉一命。然而他之前就像是遗忘了徐寿辉此人一样,毫无动作。不是不能救而是不想救,同为注定要死之人,他救了徐寿辉,又有谁来救他?

    于是,他能救徐寿辉却没有伸出援手,他对陈友谅的阴谋心知肚明却没有揭穿。如今陈友谅成功了,徐寿辉也死了。

    可他还是不满足。是因为陈友谅把自己牵扯进了此事吗?是这样,可是又不单单因为此。然而他想不通,除此之外他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他实在想不明白,事到如今也无意弄明白了。

    也许还是那句话——别看他装得风轻云淡,实际上早已欲壑难填。

    ……

    乔衡被凭空泼了一身脏水,现下却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一路上态度平静的走了回去。他如之前那样,关上了房门,把他不想理会的一切都隔绝在了门外。

    有这样一个故事,大概许多人都曾听说过。

    有一户人家的楼上住着一个毛毛躁躁的年轻人,晚上回家时总是把两只靴子重重地扔在地上,楼下的那个住户每每都被惊醒,苦不堪言。时间一长,楼下的那家住户不知是终于斯德哥尔摩了,还是形成了条件反射,只有听到两只靴子都落地的声音他才会安然入睡。而有一天晚上,楼上只传来了一只靴子落地的声音,楼下的住户居然为此心惊胆战的一晚上都没有睡着。

    故事的具体细节大概会有所出入,但大意就是如此了。

    乔衡如今的心态,与这个等第二只靴子的人到底有多少相似,究竟如何其实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被污蔑过后的悲伤也好,愤怒也好,冷漠也好,习以为常也好,乔衡内心深处却另有一个声音在说:“你瞧,该来的还是来了。”

    山风从半开着的窗口处吹进房间,其中夹杂着几分草木泥土的清香,周围的一切都透露着一种山上特有的安宁。

    乔衡来到书桌前,执起毛笔,就好似他之前根本没有离开过房间那样,继续自顾自的习字。只不过他握着笔杆的手指是如此的用力,如果它下一秒中就从中间折断都不会让人心生意外。

    那一点微弱的怒火,在他有意无意的放纵之下立即蓬勃而长。

    ——为什么每次遭殃的都是他。

    这个问题他已经问了自己百遍千遍亿万遍,明知道没有结果,却还是忍不住问下去。

    忍字头上一把刀。

    可是他的“忍”什么都没给他换来。

    浓黑的墨,雪白的纸,三个嶙峋有力的字。

    ——陈友谅。

    方寸间杀机凛然。

    ……

    夜深人静,残月挂天。

    张无忌正在房间内盘膝打坐,烛台上的火苗不知在何时就已熄灭。

    ‘宋青书这小人不得好死!’

    白日里的这句话不断的在张无忌脑海中回响,这话是如此恶毒,他越是不忍回想,记忆反而越发深刻。心不静,如何能安然打坐修行内力。

    陈友谅!这事定与陈友谅有牵扯。

    张无忌从不否认自己内心深处对陈友谅的厌恶,这种情绪既是来自陈友谅本身的所作所为,同样是因为陈友谅的师父成昆。成昆害得义父他家破人亡,若是没有成昆,义父他也不会因为复仇走上邪路,行差踏错至此;而没有陈友谅,宋师兄如何会误入歧途,七叔他又怎会与世长辞?

    当初自己晚了一步,让陈友谅逃到了徐寿辉兄弟的义军中,他犹记得杨逍当日说的那话:“陈友谅这厮极是阴险!但咱们这时若是将他杀了,不免示人以不广,显得咱们心记旧怨,无容人之量,势必寒了天下英雄之心。”那些仇仇怨怨,在家国天下面前,再无法放下也要放下了。幸而他本来就不是一个爱记仇的性子,只想着陈友谅若真是从此改邪归正,为天下黎民百姓着想,凭他的智谋,未尝不能干出一番事业造福天下苍生,如此一想,也就不再多在意陈友谅了。

    旁人愿意看在大义的份上放过了陈友谅,可陈友谅为什么不肯放过宋师兄?

    一句“为了大义”,即使是陈友谅这种卑鄙小人,也可以逃得一命。同样是这句“为了大义”,宋师兄也能因此被那些误以为是他杀死徐兄弟的无知者活活逼入绝境。

    一片黑暗中,张无忌兀的睁开了双眼。

    一道自然无比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即使张无忌未曾见到来人的面孔,他仍从这熟悉的步声中辨别出了来人是谁。

    他跃下长榻,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摆,然后疾步来到门前,打开了房门。

    乔衡刚来到张无忌房前停下脚步,眼前的木门就迎面被人从里面敞开。他的神色间不见惊异,他身无内力,张无忌如何会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声,察觉不到自己的到来。

    张无忌眼带欢喜,他说:“宋师兄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乔衡:“深夜前来,还望师弟勿怪。”

    这实是自刘家村挑明彼此身份后,师兄第一次主动来找自己。张无忌心中开心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只是乔衡这副言语客气的模样,还是让他心中有些失落。他笑道:“我怎会怪师兄,只要师兄不怪我没早备好茶点,一切都好说。”

    “山间风大,师兄,我们还是屋里坐吧。”

    乔衡随着张无忌走进房间。

    张无忌武功上乘,内力深厚,双目周围的窍穴时时被内力滋养,夜间视物恍若白日。他之前又忙着为乔衡开门,一时之间竟没有注意到蜡烛已经熄灭多时了。直到此时,他领着乔衡走进房间后,这才发觉屋内漆黑一片。

    他不好意思地说:“师兄等一会,我先点上蜡烛。”

    乔衡:“有劳师弟了。”

    古时建筑在采光方面上不如后世,这不过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弟子房,像是明瓦等造价不菲物事自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而屋顶又采用的是飞檐样式,白天时还好,到了晚间,那点微弱的月光将将穿透窗纸就已后继无力,离窗稍远一点,若是不点火烛,说一句伸手不见五指都不为过。

    张无忌正准备去拿打火石,却看到宋师兄的脚旁有一个花盆,他刚想提醒一下,然后就见宋师兄自然而然的避开了它。宋师兄甚至步履稳当的来到待客用的方桌旁,静立在旁,耐心的等候着他点上蜡烛。

    张无忌有些吃惊。宋师兄这是保留下了夜间视物的能力吗?

    但紧接着张无忌就否认了,他给宋师兄把过数次脉,经脉俱毁不说,全身上下的窍穴几乎都有萎缩封闭之兆,尚不及常人。

    张无忌拿着打火石,点燃蜡烛。

    仔细回想一下的话,师兄他……似乎一向不怎么在乎黑夜与白昼的差别。

    他不禁回想起了自己仍处在记忆全失去状态时的一件事。

    那是一个大雨滂沱的秋夜,疾风劲吹,携卷漫天落雨,宛若银河倒泻。明月被乌云遮挡,整个天地间都似是被笼入了一片黑雨中,让人什么都看不清。

    自己与宋师兄走在泥泞的道路上。

    状若痴傻的他只知边走边木愣愣地感受着这副狂风骤雨的场景,震惊于天地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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