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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最好的短篇小说大全集-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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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的想象中,那块黑纱却似乎挂在他的胸前,是挡在他和他们之间的一个可怕的秘密象征。黑纱一旦拉开,他们就可以无拘束地谈论它,可是在拉开之前却不便启齿。于是他们就默然无语,心绪烦乱地呆坐着,不安地躲避着胡波牧师的目光,他们觉得这看不见的目光一直盯在他们身上。最后,代表们无可奈何地回去了。向推举他们的人交代说,事关重大,如果还不必要求召开宗教大会的话,也必须举行教会会议。

    黑纱使所有的人心惊神悸,但村中却有一个人不曾被吓住。代表们没有带回什么结果,甚至没有敢于提出问题,她却以自己个性的宁静的力量,决定亲自来驱散那越来越黑沉沉地堆集在胡波牧师周围的奇怪的阴云。作为他的未婚妻,她有权知道是什么隐藏在黑纱之下。她借牧师来访的机会,简单、直率地挑开话题,这样就使得事情对他们俩都容易些了。牧师坐定后,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块黑纱,但看不出震慑众人的那种恐怖气象:那只不过是双层的绢纱,从额头垂到嘴边,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颤动。

    “不,”她笑着大声说道,“这块纱没有什么可怕,只不过遮住了一张我喜爱的脸庞。来吧,我的好人,让太阳从乌云后露面吧。你先把黑纱摘下,再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胡波牧师的脸上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那个时辰会来的,”他说,“那时我们都必须摘下面纱。要是在那时辰到来之前,我一直戴着它的话,就要请你不要介意了,亲爱的朋友。”

    “你的话也全是谜语。请你至少把遮住你的真话的纱摘去吧。”

    “伊丽莎白,我愿意的,”他说道,“只要在誓言允许的范围之内。要知道,这纱是记号和标志,我受誓言的约束,必须永远蒙戴,无论在光明还是黑暗之中,独自一人还是众目睽睽之下,也无论是处于陌生人还是亲密的朋友之间。总之,尘世间没有人能看到它摘下。这凄凉的阴影必定把我和人世隔绝,甚至你,伊丽莎自,也永远不能到达它的后面!”

    “什么灾难落到你头上?”她热切地询问,“致使你要永远遮暗自己的眼睛?”

    “如果说它是哀悼的象征,”胡波回答,“那么,和大多世人一样,我的痛苦如此凄楚,需要黑纱来打上记号。”

    “可是万一世人不相信那是无邪的悲痛的象征呢?”伊丽莎白再次追问,“尽管人们爱戴你尊敬你,难免会有流言说你隐藏自己的面目是由于犯下了不可告人的罪恶。为了自己的神职,求你澄清这种流言吧。”

    她向他暗示了村里流传的那些谣言的内容,说着自己脸上也泛起红云。可是胡波牧师仍然是那样沉着。他甚至又微笑了一下,——还是那种悲伤的微笑,它像一道微光从面纱的阴暗处透露出来。

    “如果我为悲痛而隐藏自己的面孔,这理由就很充足了,”他回答说,“如果我是为不可告人的罪恶而遮住它,那么请问,难道有什么人可以不这样做吗?”

    他就这样温顺而又固执地拒绝了她的一切乞求。最后伊丽莎白沉默了。有一会儿工夫她陷入了沉思,似乎在琢磨还有什么新方法可以把自己的未婚夫从这样阴暗的狂想中拉出来。显然,它即使没有别的含义,也至少是神智不清的征兆。虽然她的性格比他坚强,泪珠也从她脸颊上滚了下来,可是一瞬间,一种新的感情代替了悲痛:她正漫不经心地望着黑纱,突然,好像空中骤然出现了一片薄暮的昏暗,面纱的恐怖包围了她。她站起来,在他面前吓得发抖。

    “啊,你终于也感觉到了吗”他悲哀地说。

    她没有回答,用手捂着眼睛,准备离开房间。他冲上去抓住她的手臂。

    “对我耐心些吧,伊丽莎白,”他激动地叫喊,“尽管这面纱今生今世必定要挡在你我之间,也不要抛弃我吧!只要你成为我的,在来世我不会再蒙戴黑纱,也不会有黑暗隔开你我的灵魂!这只不过是现世的面纱,不是永恒的!啊,我一个人在黑纱后面是多么孤独,多么害怕!不要让我永远留在这悲惨的黑暗中吧!”

    “把面纱只摘下一次,对着我看一眼。”她说。

    “不,那永远办不到!”胡波牧师回答。

    “那么,别了!”伊丽莎白说。

    她抽回自己的手臂,慢慢地走开,在门口停下来,战栗着向他长久地望了最后一眼,好像要刺破黑纱的秘密。即使在悲痛中,胡波牧师还是微笑了,他想到,把他与幸福拆开的,只不过是这么一个物质的象征,其实,这物件所投下的阴暗的恐怖才必定会在最亲密的情侣之间造成隔阂呵!

    从那以后,谁也不再设法使胡波牧师摘下黑纱,也不盘问他关于黑纱的秘密。有些人自认为超越常人的见识,指出那只是一种怪癖,这种怪癖常在正常人身上与理智的行为混合在一起,使他们显得处处反常。可是在众人眼中,胡波牧师是不可救药的怪物。他不能平静地在街上行走,因为,总会发现胆小怕事的人躲着他,而另一种人则存心挡住他的去路来显示自己的大胆。后一种人的骚扰迫使他放弃了日落时到墓地的散步。因为每当他倚栏沉思时,墓碑后面就会有人探头偷看他的黑纱。传说是死人的凝视引他到墓地去的。使他痛心的是孩子们见到他就飞跑开去,他那忧郁的形象还离得很远,他们就中断了最快活的游戏。他们本能的恐惧比什么都使他最痛切地感到,有一种非凡的恐怖交织在黑纱的经纬之中。事实上,他自己对黑纱也极端厌恶,这是众所周知的。除非不得已,他从来不到镜前,也从来不饮静止的泉水,以免在清泉宁静的怀抱中看到自己而吓一跳。从这里便引出许多流言蜚语,说明胡波牧师犯下了掩盖不住而又只能隐约暗示的滔天大罪,致使他良心备受折磨。于是黑纱背后仿佛有阵阵乌云向阳光滚去。这罪孽与哀痛的混合物包围了可怜的牧师,使得爱与同情永远到不了他身边。据说魔鬼在黑纱背后与他相会。他就这样永远笼罩在黑纱的阴影之下,充满了内心的战栗和对外界的恐惧,时而在自己的灵魂黑暗中摸索,时而透过那层薄雾,凝望着惨淡的世界。据说就是肆无忌惮的风也尊重他那可怕的秘密,从来不把那片薄纱吹起。不过每当胡波牧师走过熙攘的人群时,还是对芸芸众人的模糊面影凄然微笑。

    尽管有这么多弊端,黑纱却有一个长处,那就是助长了胡波牧师布道的威力。他借助于那神秘的象征物——因为没有其他明显的原因,——对罪孽深重而陷入痛苦的灵魂具有异常的力量。被他领回正路的人对他怀有特殊的恐惧。他们断言,尽管出之于委婉的方式,他们在回到天国的光明大道之前,曾和他一起沉落在黑纱的背后。真的,黑纱的阴影好像能使他与一切阴暗的感情共鸣。垂死的罪人大声叫着胡波牧师,非等他出现才肯咽气,可是当牧师弯身向他们低声抚慰时,他们就颤抖起来,因为蒙纱的面孔离他们这样近。黑纱造成的惊骇恐怖,甚至在死亡面前也不稍减!陌生人从远方专程来听他布道,只因看不见他的脸,所以偏要看看他这个人,以兹消遣。可是其中许多人来时心情轻松,走时却战战兢兢。有一次,在贝尔切总督的任期内,胡波牧师被指派作选举的布道辞。他戴着黑纱站在长官、长老会和代表们跟前,给他们留下极深刻的印象,以至那一年通过的法案竟具有早期宗法统治时期的阴郁和虔诚。

    胡波牧师就这样度过了漫长的一生,他行为无可指责,但阴暗的怀疑笼罩着他。他和蔼仁慈,但不为人所爱,甚至引起无名的恐惧。他与世人隔绝,他们的健康和快乐与他无缘,而陷入临终的痛苦时却总要他帮助。流年似水,在牧师蒙着黑纱的额头上洒下了白霜,他在新英格兰一带的教会里颇有名望,获得了胡波神甫的尊称。他刚到职时已经成年的一代现已相继去世,他的教民一部分在礼拜堂里,更多的则在墓地上。终于有一天,他自己大功告成,生命临到黄昏的尽头,现在轮到胡波神甫长眠了。

    在老教长的病榻前,烛光惨淡,人影依稀可辨。他没有任何亲戚。在场的有外表上*合度而无动于衷的医生,他正设法使病入膏肓的老人减轻痛苦。教会长老和其他各位以虔诚着称的父老也在场。威斯伯利教区的克拉克牧师,是个热心的年轻人,他骑马赶到垂危的教长床前为他祈祷。还有护士,那可不是专门照料垂死病人的雇工,而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个,她那含蓄的感情在沉默和孤独中经受了岁月的寒霜而持久不衰,直到这死亡的时刻。这就是伊丽莎白!除了她还有谁呢?胡波神甫那白发苍苍的头躺在死亡之枕上,黑纱依然箍在额头,遮住了脸,随着他挣扎的每一次呼吸而微微颤动,终其一生。那块黑纱悬在他与人世之间,隔绝了人情温暖和爱情幸福,把他禁锢在最凄凉的监狱之中,那就是他自己的心!那块纱现在仍然贴在他的脸上,似乎使得那阴暗的病室更加黯淡,并且在他面前挡住了来世的光辉。

    他已经神志不清许久了。他怀疑地徜徉于过去和现在之间,有时竟跨进未来世界的一片混沌里,不时发着高热,辗转反侧,消耗了所剩无几的气力。但即使在最痛苦的痉挛挣扎中,在最荒诞无稽的昏迷狂想中,当任何思想都失去了理智的力量时,他仍然提心吊胆生怕黑纱掉落。其实,即使他那迷惘的灵魂会有所疏忽的话,坐在他枕边的忠实伴侣也会转过脸去而为他遮住那副衰老的面孔;那在她最后一次看见时还是他正当盛年的韶秀容颜。最后,濒死的老人在精神与肉体的极度疲乏之中平静地躺着,脉搏几乎感觉不到,除了偶尔一阵深长而又不规律的呼吸预示灵魂即将离去以外,气息也渐渐微弱了。

    威斯伯利教区的教长走近床头。

    “可敬的胡波神甫,”他说道,“你解脱的时刻到了。你是不是已准备好撤除那隔绝现世和永生的屏障?”

    胡波神甫开始时只轻轻把头动了一下作为回答,后来,恐怕他的意思不够明确,又勉强提起精神说道:

    “是的,”他有气无力地说,“我的灵魂等待着这个时刻,已经疲惫不堪了。”

    “你要考虑到,”克拉克教长接着说,“像你这样一个毕生献身于宗教的人,思想行为圣洁高尚,用凡人的尺度衡量可谓完美无瑕的典范,这样一位教会长老,怎能给人留下话柄,玷污你身后的美名?我的兄弟,我请求你,不要让这种事发生吧。在你走向永生的时候,让我们有幸瞻仰你光辉的容颜吧。在撤除永生的屏障之前,让我先掀去你脸上的这黑色的屏障吧。”

    说着,克拉克就探身要去揭开这个多年的秘密。这时,胡波牧师突然显出这样的力量,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他费力地从被子下面伸出双手,死命按住了黑纱,决心作一番争斗,如果威斯伯利的教长竟跟垂死的病人动武的话。

    “不!永远不!”戴着面纱的教长叫道,“今生今世,绝对不!”

    “莫测高深的老人!”吓坏了的威斯伯利教长叫道,“你的灵魂是带着怎样可怕的罪孽去面临最后的审判!”

    胡波神甫快要断气了,最后的气息在喉咙里咯咯作响,可是他双手拼命向前摸索,抓住那即将逝去的生命,好把话说完。他甚至在床上坐起身来,在死神的怀抱中索索发抖,这时黑纱垂挂着,把整个一生的恐怖都聚集在一起了。那情景可怕异常。神甫脸上常见的忧伤的苦笑又在黑纱的暗影后面若隐若现,逗留在他的嘴边。

    “你们为什么独独见了我害怕发抖?”他说着用戴面纱的面孔朝着那些面色苍白的围观者环视一周,“你们彼此见面也该发抖!男人躲开我,女人没有恻隐之心,儿童惊叫跑开,只不过因为我的黑纱!其实它有什么可怕,还不是由于隐约地象征着的秘密?等有一天,等朋友和夫妇之间都能推心置腹,开诚相见,等人们再也不妄想逃避造物主的眼睛,卑鄙地藏匿自身罪恶的隐私,到那时,你们再为我这生死不离的象征物而把我看作怪物吧!我看着我的周围,啊!每一张脸上都有一面黑纱!”

    听众惊恐地面面相觑,互相躲避,胡波神甫却倒在枕头上,成为一具面戴黑纱的死尸,惨淡的冷笑仍然挂在嘴角。人们把他戴着面纱装入棺材,戴着面纱埋进坟墓。年复一年,青草在那块墓地上生长了又枯萎,石碑上布满青苔,胡波神甫的脸庞也早已化为灰尘。可是,想到它是在黑纱下面腐烂的,仍然使人不寒而栗。

    朱虹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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