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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最好的短篇小说大全集-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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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什么可考虑的,”他说,“你绝不能继续和她同居了。”

    “要是我想看看孩子怎么办呢?”我问。

    “让她走吧,这*,”他说,“连同她的那群私生子一起滚吧。”

    他的裁决是,只要我活着,就绝不要再进她的门。

    白天我倒不觉得苦恼。我想:这是注定要发生的事情,疖子必定是要出脓的。但是到了晚上,当我躺在面袋上时,我觉得非常痛苦。想念之情油然而生,我想她,也想孩子。我想发怒,然而我的不幸正在这里,我对这件事并未真正感到愤怒。首先,我是这样想的:过失有时是难免的。人活着谁能没个错。大概是跟她在一起的那个小子引诱了她,送给她礼品什么的,而女人家常常是头发长,见识短,这样他就得手了。还有,她矢口否认,那会不会仅仅是我的幻觉呢?幻觉确实是有的呀。你看到一个人影,或者一个人的模样,或者别的什么,但是你走近一瞧,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没有。事情果真如此,那我就冤枉她了。想到这里,我哭了起来。我哭得很伤心,眼泪把我躺的面粉袋都弄湿了。第二天早晨,我去拉比那里,对他说我犯了一个错误。拉比用鹅毛笔记了下来,他说,如果是这样,就得重新考虑整个案子了。但在他没有结案之前,我仍不得走近我的妻子,不过可以托人给她送面包和钱。

    三

    过了九个月,所有拉比才取得了一致意见。信来信往,很费了一番周折。我没想到这样一件事竟有这么大的学问。

    这时,艾尔卡又生了一个孩子,这次是个女孩。安息日,我去教堂求上帝赐福给她。他们把我叫到摩西五书摩西五书:即圣经旧约开头五卷创世纪、出埃及记、利未记、民数记和申命记。跟前,我用岳母——愿她安息——的名字给孩子命了名。镇上爱开玩笑和多嘴多舌的人到面包店臭骂了我一顿。我的烦恼和悲伤使整个弗拉姆波尔镇上的人感到开心。但是我决心始终要相信人家对我说的话。不相信有什么好处呢?今天你不相信自己的妻子,明天你就连上帝也不相信了。

    我们店里有个学徒,是她的邻居,我托他给她带去一个玉米面或小麦面面包、一块糕点、面包卷或白面包,有时,如有机会,还给她带一块布丁、一块蜜饼或者结婚吃的果料卷——凡是我能弄到手的,我都给她捎去。那个学徒是个好心肠的小伙子,他不止一次地还添上点儿自己的东西一起带去。他以前曾使我大为恼火,他弹我的鼻子,用肘碰我的胸口,但是他一到我们家做客,就变得又善良又友好了。“嘿,你,吉姆佩尔,”他对我说,“你有一位很体面纤巧的妻子,还有两个好孩子。你可配不上他们。”

    “可是人们对她议论纷纷呀,”我说。

    “嗨,这些人就会饶舌,”他说,“他们除了胡说乱道没有别的事好做。别理睬它,就像你不理睬去年冬天的寒冷那样。”

    一天,拉比派人把我叫了去,说道:“吉姆佩尔,你肯定你是冤枉了你的妻子吗?”

    我说:“肯定。”

    “哎,这可是你亲眼看见的呀。”

    “那一定是个影子,”我说。

    “什么影子呢?”

    “我想就是一根房梁的影子吧。”

    “那你可以回家去了。你要感谢雅诺威的拉比。他在迈蒙尼德迈蒙尼德(1135—1204)出生于*教统治下的西班牙。他是犹太族哲学家、神学家和医学家,宣称信仰的范围是超自然的,但又强调必须用理性去研究自然;他还否认个人灵魂的不朽,因而受到正统犹太教徒的排斥。主要着作有用阿拉伯文写的迷途指津,对后世经院哲学有相当影响。着作中找到了对你有利的难得的资料。”

    我抓住拉比的手吻了吻。

    我想立即跑回家去。与妻儿分开这么久可不是一件小事。后来我又想:我现在最好还是干活去,晚上再回家。我虽然没有对任何人讲,但是就我的心情来讲,那天却像是节日一般。女人们像平日那样取笑我,挖苦我,但是我想,取笑吧,挖苦吧,你们爱怎么讲就怎么讲吧。真相已大白,像油浮在水面上一样。既然迈蒙尼德说我是对的,那我就是对的。

    晚上,我盖好面团让它发酵,然后带着我那份面包和一小袋面粉往家走。天上一轮满月,星星在闪闪发光,有点儿使人害怕。我匆匆往前走,身前长长的影子也在走。那是冬天,刚下过雪。我想唱歌,但是夜已深了,我不想把别人弄醒。我想吹口哨,但是我记起来了,夜里不能吹口哨,因为吹口哨会把精灵引出来。因此我默不作声,尽快地走。

    当我走过基督徒的院子时,院里边的狗冲我叫,但是我想:你们叫吧,把牙齿叫掉才好呢!你们算什么,只不过是几条狗罢了!而我却是堂堂的男子汉,一个好妻子的丈夫,前途无量的孩子的父亲。

    快到家里,我的心脏开始猛烈地跳动起来,好像犯了罪的人一样。我并不感到害怕,但是我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可是总不能转身回去吧。于是我轻轻地拉开门门,走进屋去。艾尔卡睡着了。我瞅了瞅婴儿的摇篮。百叶窗是关着的,但是月光透过缝隙照进屋里。我看到了新生孩子的脸,我一看到她就立即喜欢她了——马上就喜欢上了,她身上每一处我都爱。

    我走近床边。我看到那个学徒睡在艾尔卡身边。月亮一下子隐没了。一片漆黑,我哆嗦着。我的牙直打战。面包从手上掉在地下,我老婆惊醒了,她问:“谁呀?”

    我低声说:“是我。”

    “吉姆佩尔吗?”她问,“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我想这是不能允许的。”

    “拉比说了,”我回答道,浑身发抖,像在发烧。

    “听我说,吉姆佩尔,”她说,“出去到羊圈看看羊怎么样,它好像生病了。”我忘记说了,我们家有一只羊。我一听到羊病了,便到院里去看,我们的母山羊是个可爱的东西。我简直对它有人的感情。

    我迈着迟疑的步子走到羊圈,打开门。羊好好地站在那里。我把羊浑身摸了一遍,拽了拽它的椅角,检查了它的*,什么毛病也没有。它也许树皮吃得太多了。“晚安,小山羊,”我说,“好好保重。”那小牲畜“咩”了一声回答我,好像是要谢谢我的好意哩。

    我转身回屋。学徒不见了。

    我问:“那小子到哪儿去了?”

    “什么小子?”我老婆问。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说,“那个学徒。你刚才和他一块睡觉来着。”

    她说:“但愿我今晚和昨晚做的噩梦能应验,叫你不得好死!想必是恶鬼附在你身上了,迷住了你的眼睛。”她嚎叫道:“你这个可恶的家伙!你这个笨蛋!你这个鬼怪!你这个粗野的男人!滚出去,不然,我就要把弗拉姆波尔所有的人都叫起来!”

    我还没有来得及挪动,她那个弟弟便从炉子后面跳了出来,在我后脑勺上打了一拳。我想,他把我的脖子给打断了。我感觉到我身上什么地方被他打出大毛病了。于是我说:“别闹了。现在就差人们指责我招来鬼怪了。”其实这正是她的用心。“那样就没人买我烤的面包了。”

    总之,我还是使她安静下来了。

    “好了,”她说,“够了,躺下吧,让车把你压死吧。”

    第二天早晨,我把那个学徒叫到旁边。“听着,老弟!”我一五一十地数落了他一顿。“你说什么?”他直瞪着我,好像我是从房顶上或者什么地方掉下来似的。

    “我发誓,”他说,“你最好找个草药医生或者信仰医生信仰医生施行信仰疗法,即靠宗教信仰或迷信行医。瞧瞧吧。你脑子怕是出毛病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给你讲出去。”事情就是这样。

    还是长话短叙吧,我和我老婆过了二十年。她给我生了六个孩子,四个女儿,两个儿子。出过各种各样的事,但是我既没听到,也没看到。我只是一股脑儿地相信别人的话。拉比最近对我说:“信仰本身就是有益的。书上说,好人靠信仰生活。”

    突然,我老婆生了病。开始时是小毛病,*上长了个小疱。但是她显然是命里注定活不长;她短寿。我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钱。我忘记说了,这时,我已有了自己的面包房,在弗拉姆波尔也算得上是个富翁了。信仰医生每天都来,邻近的每个巫医也都请遍了。他们决定用水蛭来治她的病,后来又试拔火罐。他们还从卢布林请来一位医生,但是太晚了。她临死前把我叫到床边,对我说:“宽恕我吧,吉姆佩尔。”

    我说:“有什么可宽恕的呢?你是个非常忠诚的妻子。”

    “我难过啊,吉姆佩尔!”她说,“我骗了你这么多年,太坏了。我希望心中无挂碍地去见上帝,我必须告诉你,这些孩子都不是你的。”

    这话简直比打我一闷棍还厉害啊。

    “那么他们是谁的呢?”我问。

    “我不知道,”她说:“多得很反正不是你的孩子。”她说着把头歪到了一边,她的眼睛失去了光彩,艾尔卡死了。她的惨白的嘴唇上留下了一丝微笑。

    在我想象中,她虽是死了,但仍在说:“我欺骗了吉姆佩尔。这便是我短暂一生的含意。”

    四

    居丧完毕,一天晚上,我躺在面袋上正在做梦,魔鬼亲自来对我说:“吉姆佩尔,你为什么要睡觉呢?”

    我说:“那我应当做什么呢?吃汤圆吗?”

    “世人都欺骗你,”他说,“你也应该欺骗世人。”

    “我怎么能够欺骗所有的世人呢?”我问他。

    他回答说:“你可以每天攒一桶尿,夜里把它倒在面团里去。让弗拉姆波尔的正人君子们吃吧。”

    “那来世大审判呢?”我问。

    “根本就没有来世,”他说,“他们用花言巧语欺骗,说得叫你都相信肚子里有只猫了。多么荒谬!”

    “那么,”我说,“有没有上帝呢?”

    他回答说:“也没有上帝。”

    我问:“那有什么呢?”

    “一个深泥潭。”

    他站在我眼前,蓄着山羊胡子,长着犄角和长牙齿,还有尾巴。听到这些话,我想抓住他的尾巴。但是我从面袋上摔下来了,差点儿摔折一根肋骨。碰巧这时我想解手,走着,我看到了发起来的面团,它好像对我说:“撒吧!”简单地说吧,我真的这么做了。

    天刚亮,学徒来了。我们做好面包,上面撒上黄蒿籽,就烘了起来。学徒走了,我坐在炉旁小沟里的一堆破布上。好啦,吉姆佩尔,我心想,他们对你的种种羞辱,这下子你可统统都报复了。屋外,白霜闪闪发光,但是炉旁却很暖和。火焰烘着我的脸。我低下脑袋,打起盹儿来了。

    在梦中,我立即看见艾尔卡,她穿着寿衣。她呼唤我:“你做的是什么事呀,吉姆佩尔?”

    我对她说:“这全怪你呀,”我哭了。

    “你这个傻瓜!”她说,“你这个傻瓜!因为我是虚伪的,难道一切都是虚伪的吗?我骗来骗去,结果还是骗了自己。我正在为这一切忍受煎熬,吉姆佩尔。在这里他们什么都不饶恕。”

    我瞧她的脸,全是黑的;我惊醒了,默然地坐着。我意识到一切都成败未定。现在一步走错,就会失去永生。但是上帝帮助了我。我拎起长铁铲,把面包从炉里铲出来,拎到院子里,在冰冻的地上挖起坑来。

    我正在挖着,学徒回转来了。“老板,你在做什么?”他问,他的脸色苍白,仿佛死人一般。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说,我当着他的面,把所有面包都埋掉了。

    我回到家里,把藏着的积累都拿出来,分给了孩子们。“今晚我看到了你们的母亲,”我说,“她变黑了,可怜的人儿。”

    他们大吃一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保重吧,”我说,“忘记曾经有过吉姆佩尔这样一个人在世界吧。”我穿上短大衣和靴子,一手拿起里边放着祈祷披巾的手提袋,一手拿着木棍,吻了吻门柱圣卷门柱圣卷:一块长方形的小羊皮卷,一面写着上帝的名字,另一面记有圣经旧约申命记部分句子。皮卷盛在小匣内,挂在门上,作为一种避邪物。犹太教徒进出大门时,用右手手指按一按圣卷,然后吻一吻手指。人们在街上看到我,感到十分奇怪。

    “你上哪儿去呀?”人们问。

    我答道:“到世界上去。”就这样,我离别了弗拉姆波尔。

    我到处漫游,善良的人们没有怠慢我。过了许多年,我老了,头发白了,我听到不少事情,许多是谎话、假话,但是我活得越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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