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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生又何欢-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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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欢不语,他知道,自己所说的话连十分之一都没有传达到对方耳朵里。他撑着地站起来,勉力站稳。
  姚期笑着拉了一下他的胳膊,一句“大小伙子干嘛老躲起来”还没出口,何欢就毫无预兆地倒了过来。情急之下何欢揽住他的肩膀抱住了他。
  顺势抱住,却很久都没有松手,反而不动声色地紧了紧攀在他颈间的双臂。
  两个小时运动下来,何欢的体温略高,衣服上还粘着淡淡的体味。
  姚期愣住,良久才开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何欢若无其事地松开,只抓住他的胳膊作为支撑,说,可能是骨裂。
  絮絮叨叨废话了这么久,姚期低头才发现何欢的脚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肿成了猪蹄。他的瞳孔紧缩了一下,将眼前人打横抱起。何欢手忙脚乱地抓住他背后的衣服,然后任由他抱着,因疼痛而显严肃的脸上沁出一层薄汗。
  他记得,姚期带他回家时说过的那句:你可以永远靠在我肩膀上。他一直记得。
  姚期沉着脸,将面色苍白的人送去医院,一路上风驰电掣闯了无数红灯引来骂声一片。开车跟着的江河作为善后的那一个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只能一路陪着笑像只过街老鼠一样逃窜。
  等联系好营养师健身教练将术后复健和营养调配安排好之后,江河松了一口气跟在后面上楼,想着:照我这个累死累活当牛做马的工作作风,应该马上升职加薪。
  他都打好腹稿了,却在看见姚期的那一刻把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医院是私立的,姚家控股百分之四十,手术室对面就是疗养室,是资本家例行公事以求心安的地方。姚期有宽敞明亮的房间不待,而是坐在走廊长椅上,双手放在膝上呈紧握的姿态。
  仿佛这不是一场成功率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小手术,而是医生和死神之间的一场拉锯战,一个不慎就是生死大事。
  此生第一次,江河看见指点江山的男人因为一个本来无关紧要的人丢盔弃甲狼狈不堪,失了原本万事在握高高在上的风度。
  “江河。”
  本来正神游的人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震了一下,重重地“哎”了一声。
  姚期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门上红色的警示灯,一边问,我想你知道求而不得是什么感受?
  江河:???为什么我应该知道求而不得是什么感受?我很无能嘛?这是人身攻击啊喂!
  他心中的咆哮还没来得及吼出来就听姚期又说了一句,或许,你知道,怎样放弃就算成全?
  不认识昆德拉杜拉斯和里尔克叔本华也不熟的江河感觉自己需要读几本关于情感哲学的书了,否则业务范围覆盖不到不仅不会加薪可能还会被免职。
  受姚期吩咐,手术中打了刚刚好的麻药,痛觉感受不到但何欢整个人很清醒。他看着众人紧张兮兮地围着自己的腿打转瞬间就觉得有些无聊,没多久就睡死过去了。
  那一夜,难得地没有外物烦扰,虽然睡的时间不长睡眠质量却很高,第二天醒来一身轻松。
  如果没有人悄无声息地坐在床头吓他的话。
  何欢睁眼就看到一个巨大的人影坐在自己身边,背着月光看不清楚表情 。本来是一个大块头但隐在长夜里却严丝合缝,就像一个蛰伏在幽暗处的猎食者。
  本来大脑放空的何欢瞬间被吓得三魂七魄瞬间归位,压制住暴起的冲动试探着问:姚总?
  床边的人不答,只无声看他。若非长夜太静耳边有轻微的呼吸声,何欢甚至都要怀疑眼前人是个雕塑了。
  他挣扎着要坐起来,“雕塑”忽然动了,伸手把墙上灯的开关按开。适应了黑暗的何欢乍一对上灯光,本能地偏过头去,又重新躺下。
  姚期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他脸上,一刻都没有动摇过,良久,才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飘得累了。
  人到三十,生活会越来越空旷,只要生命还得继续就得试着原谅自己,与世界握手言和。姚期情感淡薄,亲人朋友都是来了又走,而他不想一个人了,他想有一个人能在法定节假日陪他一起回祖宅,可以不用事先告知就堂而皇之地把对方的名字写在医院的紧急联系人上。只要结婚,以上所有都一步到位,而偌大的姚家不会养不起一个姑娘。
  何欢抬起胳膊挡了一下灯光,笑了一声,道:大叔啊,你半夜不睡坐在这儿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姚期苦笑,说,我其实是想告诉你,很多事情都没有深究的必要性,就像小时候耿耿于怀的事情后来大多会在不经意间被平静又深情地遗忘。
  何欢怔怔地看了他片刻,说,订婚快乐。
  “对不……”对不起,对不起什么?何欢不想知道,他闭上眼睛,一句都不想再听。
  遗忘,连姚期都在劝他无声忍让。但遗忘通常不仅仅意味着宽容意味着海阔天空还意味着退让意味着重蹈覆辙。
  床边的人一直沉默了很久,然后帮他把被角掖好。走出去的时候将门轻轻带上。
  陈设简单的病房重新被黑夜笼罩,白色的墙壁反射出微弱的光。静谧无声的空间中无端生出许多张牙舞爪的幽魂。他们常在,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来打扰。
  何欢睁开眼睛,望着黑黢黢的天花板,忽然想要感谢自己识趣的腿。若不是疼痛刺激他真的要沦陷在诡异的陌生情感里变成人鬼难辨的自己。
  隔着一堵墙,姚期立于真正的黑暗中间,平生第一次,开始对自己的抉择游移不定。
  这些年他刀尖上舔血虎口上拔牙看似离经叛道实则一板一眼,在所有人期望的路上走得四平八稳。这还是第一次陷于未知的深坑,并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以往他一直认为婚姻乃至感情都是可以利用的。而今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当初拥有那种想法的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态。
  如果,何欢不是男孩子,如果,何欢不是未成年,如果,何欢不是兄长的孩子,他一定会认他作眼中星天上月。只不过,现实就是现实,没有如果。现实就是他和他之间隔着马里亚纳海沟,一步都不能越。
  那场盛大的订婚仪式之后姚家二少抛下未婚妻销声匿迹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戴城,一场联姻失败豪门争斗的八卦风波正在暗自酝酿,就等小道消息传来撕开一个破口把潘多拉盒子里面的魔鬼放出来。
  何欢躲在病房里对外面的风风雨雨一概不知,浑浑噩噩这么久他忽然感觉自己应该奋起学习了,然后两个月的残腿生涯下来他不但没有留级还顺利跳了一级,直接变成了高三狗。
  江河:???骗人的吧……
  本来说好陪床复健的姚期把大本营搬到了医院为疗养人士专门准备的豪华套间。何欢的复健没看他帮什么忙但他自己每天早睡晚起营养搭配两个月下来六块腹肌少了两块。
  姚期:你赔我!
  拄着拐艰难移动的何欢非常冤,眨了眨眼睛,抗议说,不然我给你掐两块红肿的出来?
  姚期很轻松地把胳膊压在对方头顶镇压他,说,嗯?
  何欢抬头看了一眼越来越不见外的某人,感觉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第十三章 
  早上九点,医院走廊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开始了一天的忙碌。何欢拄着拐在门边第无数次强调他要出院。
  姚期沉着脸看他,双手撑在床板上,病床“吱呀”一声发出散架前最后的哀嚎。
  门口的人等了两分钟见他没反应便把拐握好要自己下楼。几乎是一瞬间,床边坐着的人就到了眼前,何欢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退到墙上,后背骨裂似的疼。石膏差点磕到墙上他本能地将身体往前倾,结果就刚好挂到了压过来的某人身上。
  姚期对自己的力气没有正确认知几乎要将何欢的下颚骨捏碎了,凶神恶煞地强调:有心事一声不吭,腿断了一声不吭,你就这么作践自己?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你信不信我让你一辈子都起不了床?
  何欢偏过头去,面容沉静,说,你不会那么做的,不符合利益学。
  本来双眸燃烧着烈焰的姚期听他这一句什么怒火都没了,还差点被自己气笑,就着姿势把人架回床上,温声安慰:你才十七,我不想你落下病根儿。
  姚家和一般的经商世家不同,其历史悠久根系庞大,各个领域都参着一脚。虽然从不干放火抢劫之类的事情,但姚家若说要保谁,无论多大的事儿都无人敢再追究。
  从小到大,姚期都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身为姚家二少走到哪里都前呼后拥一大片。无论过去多少年,骨子里带出来的高傲和深邃自持都不会变。
  也只有面对何欢的时候会词穷语尽只能用肢体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出离愤怒。
  姚期挡在门口,双手抱胸凝视他,一言不发。
  就在何欢第三次暗自叹气某人少年心性的时候江河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看见两个人正莫名其妙地僵持然后在姚期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姚期脸色变了变,然后不动声色地拿过江河手边的公文包,随手掏出一份文件来,翻了翻递给何欢说,上个月的账本,给你一天时间把会计瞒下去的事儿找出来,成功了,明天就出院,否则就别想了。
  何欢沉默了片刻,然后伸手接过。
  姚期公司里都是社会上摸爬滚打的老油条,早几年随着他雷厉风行地吞并小公司打压同行什么合同没见过,不仅销售舌灿莲花,会计更是能土木化金,荒村白骨都能给你做成锦上繁花。
  而眼前这一份儿是最终结果,是明面上的账本,如果能那么随便找出破绽的话会计也别混了,直接辞职回家吧。
  姚期既然敢给,就没准备让何欢出院,只不过,他好像忘了自己为了让何欢早点接触公司业务,把公司内网自己的登录账号透露了出去……
  何欢把原件翻出来,对比之后又交还给他。
  姚期拿着账本整个人处于一种茫然的状态。事实上,偷税漏税的事情他从来不做,公司也已经很多年不做假账,所以账务是真正清清白白的。
  就是这样清白的账本出了问题。打电话询问之后才知道财务部当天有人手机丢了,包里刚好装着公款,走路上没忍住透支公款吃了炒酸奶,事后忘了补上。
  本来十拿九稳志在必得的某人沉着脸,有一种恼羞成怒的趋势。何欢挑眉看他,嘴角是努力绷住的笑。
  就在两个人无声僵持姚期脑海中闪过无数种损招儿阻止对方出院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
  何欢刚做完手术的时候病房里几乎挤满了人,除了主治医师换药护士医院各科几乎都来人了,皮肤科牙科何欢就忍了,不知道妇产科大夫过来是什么意思。
  听说是姚家的人连白衣天使都这么不淡定了别说是其他人,但凡挖到消息的挤破头都要来送点东西顺便看一眼何欢的残腿。
  姚期不胜其烦把一群人打发走了之后当晚就换了病房。而护士从来都是敲门而不是按门铃。
  来人推门,何欢便释然了。是魏梦。
  不是姚家连封锁消息的能力都没有,而是魏梦是他的未婚妻,不是局外人。
  魏梦径直走进来,大大方方地与何欢对视,再没有在别墅里时的拘谨。姚期有些错愕地跟在她身后,问,你为什么会过来?
  “探望病人啊。”她笑得那么自然,一动一笑都是理所当然。
  姚期有些尴尬地转过头去,随即像想起什么忍不住又问,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魏梦微微蹙眉,无奈反问:怎么?提前告诉你就去接我啊?两个月了,有一次电话打通过吗?
  姚期无言,求助般看着何欢,何欢只能出面解围道,为了帮助病人静心医院用了信号屏蔽器,你如果不甘心就把他拎出去教育一下,婶婶。
  “婶婶?感觉老了很多呢?”魏梦闻言一怔,嘴上在抱怨,表情却是笑着的。
  何欢直视她,笑容无懈可击。
  机缘巧合何欢成了姚期最亲近的人,亲近却不可能是枕边人。当上帝把这两样结合到一起,就只有微笑和无言是对的。
  姚期靠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对话。直到魏梦回头对他说,这么闲的话不如去帮忙把果盘和蛋糕摆开?
  姚期顿了一下,还是转身出了病房。何欢干笑了一下,低头把目光重新聚焦在手里的书上。本来和自己说好要坦然祝福的,面具却好像在岁月中无声风化了,一点点刺激竟然就开始层层干裂。
  没有两分钟,姚期去而复返,推着轮椅进来。两个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他一把揽过何欢放进了轮椅里。
  “出院。江河已经去办手续了。”
  出电梯的时候何欢回头,余光看见一个相熟的身影。他不动声色地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与之擦肩而过。
  在他身后,急匆匆的脚步声好像停了片刻,然后重又响起。何欢闭了闭眼睛,或许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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