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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生又何欢-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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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身后,急匆匆的脚步声好像停了片刻,然后重又响起。何欢闭了闭眼睛,或许是不适应外面的强光,又或许是别的什么。
  一路走出来姚期始终都保持着若有似无的笑低头和何欢说什么,表情无懈可击。但眉头一直在突突地跳,直觉在暗示什么。
  直到何欢上车之后他才嘱咐司机送何欢回家,自己回身问江河,什么时候的事儿?
  江河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是昨天,但好像对方一直存在,是我们没发现。他皱眉,喃喃:会是谁?
  何欢在上车,直到引擎发动他才恍然想起什么要告诉姚期,回头,看见的刚好是魏梦抬头看他,眸光温柔地说着什么,而他微微侧头绅士又恭谨的模样。
  忽然感觉胃里翻涌地难受,何欢转过头去望向另一侧车窗。
  目送着何欢远去之后姚期打发江河过来把魏梦送走,自己则转身进了一辆法拉利。
  车上的人看见他进来躬身把手里的电脑递了上来,说,从那辆报废的车上GPS的路线到大少爷和夫人收到的单位发来的文件,以及路上和谁见过面都查清楚了,技术组也参与了,并无异常。
  “有人和我们一样在查,找出来是谁了吗?”
  那人微微颔首表示歉意,然后解释说,是技术组在调监控录像的时候发现其中有几秒钟的删改,应该是有人调取造成的时间误差。我们顺着往下查的时候却发现线索断了,一点痕迹都找不到。除此之外就是西南忽然多了一些外地人,说不出来哪里异样但总感觉不是很正常。
  如果不是姚期吩咐过此事不得马虎一点异样都要上报的话他真的不敢把上面全都是推断的言论说出来。有人一直在和他们一起调查同一件事情而他们作为顶尖的技术人员手法老辣居然一点蛛丝马迹都没发现。
  还是捡到了对方在撤退的时候不小心丢下的“垃圾”,才隐约推测到对方的存在,怎么想怎么荒唐,怎么想怎么诡异。
  那时正值暮春时节,车窗外,是迷蒙的白。
  姚期望着来来去去的车流沉默了片刻,说,魏家、吕家、周家、查一查那段时间有没有人和嫂嫂的公司有接触,或者和嫂嫂私下里有交情。
  那人领命下车,穿着一身休闲衣,混入人流。
  像他一样的人姚期还养着几个,以服务员的身份挂名在一家私人会所。平时吃喝玩乐挥霍无度,关键时候打法律的擦边球去查明一些事情,或者,作为利刃出鞘替金主除掉绊脚石。
  人间荒唐,而他们存在的作用就是时刻准备着与暗处的幽灵搏斗,让光下永远盛世太平。
  姚期坐在驾驶座上,双手握着方向盘,眸光冷厉,道,太完美了,天灾竟然完美得像一场提前布景的话剧。
  姚宇是厨师,而厨师是不妨碍任何人的职业。他为人虽然抠门却和善,与谁都有二两交情。何欢的母亲更是浑身通透人际关系排除不到一点危险因子。
  就是这样两个人,双双死在了西南大山里。若说没有怀疑那是不可能的。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查,一点点抽丝剥茧企图从完美的表面下找到蛛丝马迹。但姚期不会让何欢知道他在查。
  失去的感觉太清晰太痛苦,没有人喜欢无端地一遍遍回忆。


第十四章 
  自那一日有人领命而去后,隐在西南大山里的人就全部都掉了回来,无声无息地对戴城有能力有动机对姚家出手的几个家族进行调查,查了将近半个月,最终一无所获。
  除了那段没来得及修补的监控录像,他们找不到自己对手存在的丝毫证据,不是人间蒸发,而是根本就没存在过。
  魏梦的生日宴上,姚期短暂露面见过“岳父岳母”,打了招呼之后趁着舞池人多气氛正盛抽身离去。
  走出大堂的时候迎面看见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孩子,正拿着相机进行外围拍摄。若不是两个人的目光刚好撞到一起那人的表情又超乎年龄的镇静与坦然姚期也根本不会注意到他。
  但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巧。电光火石之间姚期脑海里忽然闪过手下发给他的西南边城的几张照片,眼前的男孩子刚好和照片中某个人有着九分相似的身形。
  姚期微眯着眼睛打量他,片刻后回身吩咐说,把他给我盯好了,跑了唯你是问。
  属下本来正心旷神怡地沐浴在夏日晚风中飘飘欲仙,闻言一个愣怔慌忙回神工作。
  调查一直都紧锣密鼓,姚期本人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每天不是在公司数落江河做事儿不周全就是在和厂商纠结几毛钱的利润。
  一张布置了三年的大网正逐步收紧。网底,是从未露面不知道立场的团体。
  黄昏时候,别墅大厅里座机突然响了。江河一脸不耐地拿起听筒,然后在下一秒本能地恭谨起来,点头称是。
  电话挂了没多久就有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从正门缓缓开了进来。车上,是几乎从不过问家事的姚期父亲。姚家现在的掌权人——姚徵廷。
  姚期额角微微跳了一下,喃喃:动作太大了吗?
  老人缓步走进来,虽没有步履蹒跚却也已经分辨不出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样子。姚期躬身把人迎进来就转身忙自己的去了。
  这么多年,两个人中的一方从未把自己当成孩子,另一方则从未做过称职的父亲,因而现在虽不至于相处尴尬但也确实无话。
  姚期都准备好被兴师问罪了,结果到暮色四合老人起身要走还是没说起最近闹得风风雨雨的调查。
  从头至尾,一句未提。
  “父亲?”
  “嗯。”老人停住脚步,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看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佝偻的脊背,那一瞬间,姚期很想将一切和盘托出,告诉他该做的已经做完了以后不会了。我会尽快安排结婚,走您期望的路。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口,最终话锋一转,问,您是为母亲祭日专门回来的吗?
  姚期的妈妈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强人,就算面对姚徵廷也丝毫不落下风。她奋斗了一辈子要强了一辈子,最终在生活刚刚转向稳定的时候染病身死。
  灯光下,老人一向坚毅的侧脸不知为何莫名变得缠绵起来,轻声说,你有时间也去看看她,她在天之灵也想看到孩子长大。
  姚期生平第一次看到父亲柔软的一面,强压住上去相扶的冲动应声说,好。
  老人转身,向早已等在门外的老伙计走过去,声音低到几不可闻地喃喃:再也没办法团圆了啊。
  中年丧妻老年丧子,再也没办法团圆了啊。
  那一年,何欢十七岁,是他搬到姚期家里第三年,也是姚期和父亲作了三年之约的最后期限。
  看着司机载着人远去姚期低头看表才发现已经十点多了。
  往常这个时候何欢已经写完作业洗漱睡下了,现在腿上有伤估计会睡得更早吧。
  理智很明确地告诉他何欢必然已经睡了,双腿还是不自主迈了出去,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何欢门前,忍不住一个激灵。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用自己都快要感觉不到的力度轻轻敲门。他本来准备敲完就走结果手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听到门内传来一声清脆的“进。”
  明显不是第一次这样做的姚期还是第一次被抓包,整个人一怔然后才推门进去。
  门内并没开灯,窗帘也没拉,长长的帷幔规规矩矩地立在墙角。
  人影在窗前,轮椅把手反射着金属质感的光。黑夜中的房间很安静,并没有鬼魅横生的感觉,却有一种无声的窒息感,仿佛身处三千米下的海底。无光,无氧。
  姚期深夜打扰的尴尬还没凝出固态形状表现出来就在推门之后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他被何欢吓到了,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能放轻脚步走到他身边。
  最终,是何欢先打破沉默。开口说的是:记得昨天那个眉目柔善但办事稳重的男孩子吗?
  站着的人微微皱眉,下意识想到什么,何欢本身才十七岁还是高中生,却称呼一个大学生模样的人为男孩子……
  不等姚期把心里的违和感说出来就听到何欢又补了一句:别让人跟踪了,那是我的人,想知道什么直接来问我就好。
  平地炸起一个惊雷一般的消息,换做旁人一定炸得外焦里嫩的。常年风雨里来去的姚期虽不至于如此狼狈,声调也几乎没变,但他还是脱口而出道:什么?
  何欢还是望着窗外,目光似剑背影如山动都不曾动一下。他说:那个男孩子是我的线人。
  “你是说兄长的死……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是你在查?”
  姚期试探着,仿佛怕惊扰什么似的一字一句地开口。何欢却面容沉静话语见没有一点迟疑避讳。
  “对,在葬礼之后一年我就开始准备了,到现在已经两年了。前段时间刚刚结束。我本来以为能做得滴水不漏,没想到在最后关头会撞到一起。”
  在世界顶尖的技术团队眼皮底下像暗魂一样存在了两年最后才堪堪被发现居然被何欢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姚期忽然发现自己不了解眼前这个万事宽容的男孩儿了。
  亦或许,他从未了解过。而平日里打打闹闹的岁月静好只是透过他一个人的眼睛才能看到的假象。
  姚期感觉全身蹿过一层凉意,顿了顿,厉声问,两年前你才十五,是谁惹是生非无端猜忌,又是谁提供了渠道拉你上路?
  一直无所不言的何欢忽然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不是谁,是我。我其实多疑成性而且睚眦必报。父母身死不可能不查,为了不打草惊蛇才压了一年。有怀疑和潜在的仇恨驱使,还有什么事儿是办不了的呢?况且,有钱不是能使磨推鬼吗?
  如果凶手真的存在,何欢为了避免惊扰对方竟然生生压了一年。这么说的话,姚期的最先行动好像把他的计划破坏了。居然周密不过一个孩子,姚期本来就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加上有些心虚就没说话。
  然后就听到何欢说,我没有利用你,虽然这样会方便许多,但我没有。
  “我倒是希望你利用我,不择手段的。”一夕之间发现自己羽翼下恬淡安然的少年原来已经走地比自己更远,姚期苦笑了一下,脸上是难掩的失落。
  “什么?”
  何欢微微惊讶,出于本能追问了一句,姚期不说,他便也不再问。彻底安静在深夜里。
  十三岁随母亲嫁到姚家,一跃成为上流人士,十四岁父母身死变得茕茕孑立形单影只。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一个猎奇的故事,对何欢而言却是失去所有。这些年来的每一次疼痛都深刻刺激着神经提醒着初衷。
  这世界从不缺乏黑暗,但没有哪一天的黑暗阻止了黎明的到来。只不过,人心不如万物周转永恒,总有人深陷泥潭无法脱身,就像一夜大雨过后街角垃圾桶边的童尸。
  风雨过去了,便会像没存在过,但为此付出代价的,却不能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
  那是何欢有限的人生中第无数个不眠的夜,如果姚期不进来他大概会一直坐在窗前,面对着东方等天亮。
  但姚期进来了,半蹲半跪地在他身前,仰头看他,微微颤动的睫毛上覆着一层霜雪,说,我多希望你和其他男孩儿一样充满朝气每天对着篮球和女孩子浪费大把大把的荷尔蒙。
  何欢觉得眼前这个指点江山的男人真是幼稚呢,真相都摆在眼前了还不愿意承认,只固守在自己的世界里妄图成就一个现世安稳的世界。
  良久,姚期问,我抱抱你好吗?
  何欢睁着大眼睛看他,纹丝不动。
  “不好吗?”
  何欢看着他,依旧不动。
  姚期不等他回答就站起来将性格坚韧体态纤细的少年拥入怀里。
  何欢整个人忽然被包裹进宽阔的胸膛,整个人僵了一下,感觉眼眶热意上涌,慌忙闭上了眼睛。良久,低声说,大叔啊,撒娇好像不该是你应该做的事儿。
  紧紧相拥,仿佛彼此就是对方最亲近的人。但姚期心里知道,他已经是何欢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因为兄长身死他明里暗里都是最大的受益人。即便他们两兄弟从未因为这个争过。


第十五章 
  这些年,何欢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无声无息地长成了一个面上淡然实际心思深重的人。受过的所有苦痛所有不甘都瞒着,一字一句瞒得天衣无缝。
  姚期以为自己做得足够好,就算没有周全到时时刻刻每分每秒,大多数时候何欢的心情他还是照顾到了。他一度以为何欢还是四年前初见时那个眉目忧伤却笑容澄净的男孩子。
  直到两股势力交织双方狭路相逢,何欢将一切和盘托出。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那天进公司,办公桌上多了一份文件和一个U盘。姚期刚拿起电话准备对着江河劈头盖脸一顿问候,你不知道我不常来公司吗?文件为什么放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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