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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溺潮-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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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父异母兄弟,对吧。”易淮听到自己很镇定地说,“我知道了,谢谢您的提前告知,明天我还是会亲自来取鉴定结果。”
  说完不等对面回话他就挂断了电话。
  他原路返回病房,还没靠近就意识到不对。
  他记得自己走之前是有把门带上的,现在病房门怎么又打开了,虚掩着,仿佛里面有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保镖在楼下,现在叫他们上来来得及吗?他想,来不及了,要是里面的人对安妈不利的话等保镖上来根本来不及,只能他自己进去随机应变了。
  “不进来吗?我教你的是谨慎不是畏缩。”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他整个人都被钉在原地。
  代替他坐在病床前给安妈喂饭的那个男人头发剪得很短,五官端正,因为久居高位的缘故,神态总是显得有些阴鸷。
  这个人被他恨了那么久,当做不愿亲近的人看了这么久,他做梦都想要从他身边逃走,结果居然会是这个样子……他想要像往常一样跟这个人打招呼,但是刚听到的那一席话卡得他哪里都不舒服,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见他这副模样,罗弈皱眉,“这么久不见,连话都不会说了吗?”


第四十六章 朔月(九)
  “太久没见过您,有一点惊讶。”
  易淮收敛起过多的情绪,进到病房里顺手把门关上。
  仔细看的话,罗弈比上一次见时黑了瘦了很多,轮廓愈发深刻如刀削斧凿,神情阴郁冷漠,沉默不语时给人以千钧压力,唯独一双眼是亮的,易淮忍不住去想,这光芒自己之前十多年鲜少见过,亮得有些过分了,不像那张老照片中的少年意气风发,更像一柄开了刃的刀,因见血而畅快肆意。
  联系到这个人在做的事情和背后的那些复杂缘由,这些都并非不可理解的事情。
  “什么惊喜,惊吓还差不多,我看你都恨不得在我身上戳两个洞了。”
  一碗汤见底,罗弈放下手里的瓷碗,手还没抬起来就有人把他后面要的东西递到边上,他没有看易淮,似是疲倦的捏了捏鼻梁,“忙了一天,你回家去吧,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照顾安妈就行了。”
  真要说辛苦的话还不一定是谁跟辛苦,可在罗弈嘴里自己仿佛只是出了趟远门游玩现在终于回家。
  “怎么还不动?”
  易淮难得违抗了他的指令,他正视着罗弈的眼睛——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从小到大他数不清多少次在这个人锐利的眼神下败退。
  不是说他现在不害怕,他怕了这个人这么多年,刻在骨髓里的东西没有那么容易改变,可他已经推开了那扇过去紧闭的大门,再没有办法停下来了。
  “我……我有话想和您说。”
  这次罗弈倒是肯正眼看他了,他的眼神里藏着一些近似于温情的东西,仔细看却又什么都没有,“请了护工吗?”
  “请了。”
  易淮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个,还是很恭敬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护工什么时候过来?”
  “我跟她约的是晚上九点。”
  罗弈思忖片刻,“如果我到家你还没睡的话我就来找你。这样够了吗?”
  “够了,我等您回来。”
  罗弈是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说谎的。易淮最后和沉默的安妈打了个招呼就离开病房。
  送他回去的是罗弈的司机,在花园就能看到客厅的灯是亮着的,他打开门看到费川和安德烈,一人一狗玩得不亦乐乎。
  安德烈约莫是憋狠了,难得有人这样陪它玩,叼着自己的玩具左右扑腾,尾巴摇得都快看见虚影了。费川当然不会要它失望,拍拍它脑袋,叫了声好孩子就公然在罗弈的客厅玩起了丢飞碟游戏,一副不怕主人家回来看到一片狼藉把他皮扒了的嚣张架势。
  “你回来了?晚上吃什么?”安德烈咬着飞碟屁颠屁颠跑回来,费川把它从头摸到背,趁它不注意立刻又把飞碟丢了出去。
  “我不饿,你要是饿了随便找点东西吃吧。”
  易淮懒得跟他说这么多废话,放下手里的东西,疲倦地解衬衣扣子,刚解开两颗就听到旁边有人吹口哨。
  不知道什么时候费川就在盯着他看,看到他脖子上那消了多半的痕迹啧啧啧地感叹了半天,无外乎都是孩子长大了这种让人牙酸的屁话。
  “小朋友总算长大了,怪不得这段时间总往外面跑。”
  “我成年这么久,想跟谁上床就跟谁上床,你不需要这么大惊小怪。”
  费川噎了一下,“你今天怎么了,这么牙尖嘴利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那个你。”
  “那你还想听吗?”
  “不想,快闭嘴吧你个小讨厌鬼。”还是不会说人话的安德烈好,费川不再搭理他继续逗狗。
  “如你所愿。”
  易淮上楼换了件柔软舒适的T恤,再下楼发现费川和安德烈都已经不在了,而茶几上有张字条,上面费川用自己歪歪扭扭的字写“我出去吃饭”几个字。
  他把字条揉碎丢进垃圾桶就去做自己的事情,没想到半小时不到费川就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来吃饭,我要是不照顾好孩子,等一家之主回来没准真的会把我丢出去。”
  “你……”你别不是真的要当我后妈吧?
  易淮登时觉得自己这个念头有点恶心。他从十几岁起就跟费川互相看不顺眼,费川仗着自己是罗弈身边最亲近的人跟他耀武扬威,一旦罗弈对他流露出一丝丝善意费川就如临大敌,生怕自己会地位不保。
  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真的讨厌过费川,因为他看得出来,在关心他的时候,费川是真的在关心他,没有一点点弄虚作假的痕迹。
  小的时候他不懂,现在想想的话,这种感情应该叫**屋及乌——对于费川来说,罗弈是他这辈子无可替代的挚友,所以连同他身边的人都会得到他的感情。
  “快来,再不吃都冷了。”
  一桌子大排档,基本上就是他看着费川就着啤酒大快朵颐,费川起初还假惺惺地招呼他两句,到后面就根本懒得搭理他了。
  这两个人怎么会成为朋友呢?易淮看着眼角落的壁钟,现在是八点半,离罗弈回来还有一两个钟头,他可以先试探一下费川的口风。
  他看似不经意地站起来,先锁门再关窗,防止待会有人暴起逃跑,然后坐到费川旁边,很随意地说了句话。
  “你说的那个老女人是罗总他妈莫心雅吧。莫心雅为什么要杀我?”
  费川一口啤酒卡嗓子里,险些没把自己呛死,咳了半天才缓过劲来,“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他试图装傻,易淮怎么可能会让他得逞——之前费川还能挂电话,现在他是哪里都不能去了,再问不出来他就真的该反省一下自己的问题了。
  “在医院那天晚上,你说莫心雅要杀我,为什么?”
  费川的表情精彩得宛如调色盘,他咽了口唾沫,很有些心虚地说,“这不是你爸弄死了人家老公,让她心如死灰守寡……”
  易淮差点没气笑,费川这一席话简直是明晃晃把他当白痴,“你说的是哪个次元的莫心雅?我知道这个莫心雅,罗冠英没死两个人就分居,前段时间隔壁的八卦杂志还在曝她跟混血男模激吻的大尺度照片,你怎么看出她心如死灰守寡几十年的?”
  不说别的,他怀疑她连罗冠英埋在哪都不知道,想到这里他的思维停滞了一瞬,他也不知道,不知道罗冠英究竟埋在哪里。
  过去是不在意,现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起,说他已经知道罗冠英是自己血缘上的父亲了吗?
  父亲是个离他无比遥远的词语,他和易昇并不亲近,对罗冠英更加是没有太多特殊印象,只记得他给过自己压岁钱。
  “好像是这样的哦。”费川讪讪地摸鼻子,“这老……哦不,莫……莫阿姨私生活确实乱了一点,但是……”他但是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倒是看表情把自己恶心得不轻。
  易淮冷冷地看着他,“就算老公死了,罗弈按月给的赡养费肯定没亏待她,她到底是为什么看我不顺眼到恨不得要杀了我?”
  “这个嘛,这个嘛,她脑子有点问题你不是不知道……哦,我想起来了,你没怎么见过她吧?她这个人就这么极端……”
  “为了钱,我说的对吗?”
  不是为了感情,那么剩下的答案就很明了了。钱,莫心雅能从他的死获得难以想象的巨额金钱,这就是他得出的结论。
  这个答案着实震慑到了费川,他好半天没说话,最后站起来拍了拍易淮肩膀,“我不知道你知道了多少,不过你还是自己去问罗弈吧,现在的话他没准会回答你的问题……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我没法插手。”他走了几步,注意到锁着的门窗,倒吸一口冷气,又啧啧摇头半天,“你是真的狠。”
  “不狠能从你这种人嘴里问出一句真话吗?”
  费川大笑起来,“说得也是,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是真的可恨。易淮,你是个好孩子,答应我不要恨他好吗?”说完他就上楼去了。
  “……我怎么还能恨得起来。”
  等到再看不见费川的背影,还站在原地的易淮无力地用只有自己能听清的音量说。
  他怎么还能够恨得起来?
  ·
  他等到半夜一点钟罗弈才回来。
  费川早就上楼去睡觉了,现在估计呼噜都打了三轮,就剩下他一个人在客厅,工作上事情做完了就放空地坐着。聂郗成今晚约莫有点事,不仅没有给他打电话,连发消息过去也回得很慢,久而久之易淮跟他说了晚安就不再发新的。
  听到开门的声音,他的眼神立刻往那边看去。
  “怎么不去睡觉?今天还要上班。”
  罗弈看到他还在这里等说不吃惊是不可能的,“我不会给你放假……”
  “因为你说……你回来我还醒着的话就愿意跟我说话,我一直联络不上你,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又会走,这可能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罗弈坐下来从口袋里掏出烟,正要点火不知想起什么还是放弃了,“你都知道了?”
  这个家里唯一不抽烟的人就是易淮,他的目光在那根烟上停留了片刻,“是的,我知道了,我妈妈出轨对象是你爸爸,我爸爸……不对,他不是我亲爸,你和我其实是兄弟……我知道了他为什么要背叛你爸爸。”
  知道他来到这个家的全部缘由,知道了罗弈并不是真的要杀他……这些东西彻底颠覆了他过去二十多年对于自身的全部认知。
  只是他想不通,想不通为什么要被瞒在鼓里这么多年,罗弈为什么要瞒着他?
  这样的话,他过去的恐惧和痛恨又算是什么?罗弈难道就喜欢看着他痛苦害怕的样子吗?
  “为什么要瞒着我?我恨了这么多年,提心吊胆了这么多年,结果告诉我是这个样子……”
  有那么一瞬间,易淮觉得眼前的人十分的可恨,可恨到让他想要拎起他的领子大声质问为什么。
  “你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
  听到罗弈的话,他擦了下眼角,手背上并没有水雾。他为什么要哭?这难道是什么值得哭泣的事情吗?
  “我没有!”
  他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软弱的少年了。
  对于他的愤怒乃至是崩溃,罗弈不为所动。他靠着沙发,跷起腿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好了别激动,我帮你补充一点你妈妈为什么出轨。这事你除非到你妈妈以前住的地方去问,否则问不到的。”
  “什么?”这一招果然有效,易淮惊讶得连什么都忘了,愣愣地吐出两个字,“……你说。”
  “易昇给我爸做事这么多年风评一直不错,快准狠,废话不多,但私生活上他真不是个好男人。我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他对你妈妈一见钟情就展开了死缠烂打式的追求,最后趁着她出门办事把她强奸了,你外公外婆知道女儿清誉被玷污,想的不是怎么保护她,反而逼她嫁给了这个强奸犯。真是荒谬的夫妻,我要有女儿,谁敢不经她同意碰她一根手指我就要他好看。”
  罗弈大概是压力大导致真的想抽烟,便拿起那根烟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从一开始就是胁迫和侮辱的婚姻,如果没有遇见爸爸的话,她早就死了吧。”
  易淮从没见过自己的外公外婆,一次都没有,唯一一次问起妈妈他们在什么地方,妈妈沉默了很久,“他们死了,都死了,所以我不知道他们在哪。”
  这就是她的答案,她的父母在把她推向那个毁了她的禽兽那一刻就死了。
  道德上她的出轨是错误,可情感上他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对那个被他叫了二十多年父亲的男人已连一丝温情都不再有。
  “是你杀了她吗?”问出这个问题时候,易淮声音都在发抖。
  他想要听到怎样的答案,如果罗弈说是的话……他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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