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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灯下黑-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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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红着眼瞧向刘方方,后方追来的三人率先围住他,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脑袋,而另外两人则左右相持对准刘方方。
  冯庆知他已是强弩之末,何况现在身上还带两处伤。辛默如果足够清明,就当知放弃抵抗。
  风情迅速离开控制范围,在举枪的三人外整理衣物,目光冰冷地扫过二人。
  短暂的沉默在几人间蔓延,身后是波涛汹涌的海浪,和已经全黑下去的天。
  “恭喜你细辛,没人在我亲自的追杀中逃过头天,你却活到第二日。可惜世上没有那么多绝处逢生,人的命,天注定。”冯庆喘息着揉过胃部,步步逼近已被控制的冯庆和刘方方。
  刘方方即使被人用枪指住脑袋也毫不露怯,步步靠近辛默,最终变成五个人持枪指住这两人。
  “我们来做笔交易。”平静过后,冯庆的目光再二人之间来回,“你的命,已经没得选,他的命,我可以留条下来。”
  海风大作,冯庆在大风中指住刘方方,目光却紧紧锁住辛默。身后的波涛声更大,仿佛谁心中的愤怒。
  “给我那份名单,我放他一条生路。”
  “痴人说梦!”刘方方迎风大吼,“做你老母的白日梦,老子今天命衰老子认,你冯家迟早冚家铲!你恶事做尽,背信弃义,死无全尸!”
  不等他话完,就有人上来踹他一脚,刘方方跌倒在地,怒视枪口,当真能下一刻冲上去拼命。
  肩膀忽然被按住。
  他抬起头,辛默面上的表情也同样狰狞,目光同样凶狠,只是语中带笑,满是轻蔑:“名单?名单根本是我瞎编乱造。我契爷当真会给我,当初又怎么会把位置让给你?我手中要真正有那东西,又等得到你冯庆嚣张到今日?扑街,狗屁人的命天注定,我只知道我契爷交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十五年前你拜过关公,立过毒誓,就算老天现在眼瞎,也绝不会给你多一条生路!”
  越听冯庆目光越沉黑,到最后笑得有些扭曲,终于露出狰狞面目。他劈手躲过枪,大步上前抵住辛默脑袋,暴力拖拽他一路行向水边。
  刘方方登时急切,不顾被瞄准的状态要冲上去拼命,被后边几人按住。他疯狂挣扎,大骂,却无济于事,反而被压着肩膀跟随冯庆往前走去。
  等到海边,冯庆将辛默踹倒在地,随之也同样向他肚子上狠狠踹过一脚。
  旧伤新伤让辛默无力挣扎,他记挂还没有掏出的那把手枪,却不知真动手又有几分胜算。
  他没有时间多想了。
  因为冯庆拳脚已如雨点般砸下,每样砸在他身上都引起痉挛般疼痛,伴随刘方方在身后痛苦挣扎。
  “你以为我真的稀罕你那份名单?鸡肋。”他站起身,居高临下踩住辛默腹部包扎好,因破裂而渗出血的伤口,“没有你,没有那份名单,我照样好好活下去,给你,给你在天之灵的契爷,看我怎么在香江成主。辛默,本来你可以跟我拼一拼,可惜你,搏命和打架杀人都是好手,却从不懂动脑子想手段。你空有皮囊,但这也不怪别人,怪辛柏宏将你护得太好。”
  “你以为我会承辛柏宏那份恩,就把你当大佬供主?最好再日日双手捧上金银供你挥霍。哦,再不济,我也绝不该为难你,你契爷给我如今一切,所以我便要对你感恩戴德,坚守信义,绝不动你一根手指?你错了,辛默,我告诉你,从我拜关二爷的那年,我就同你不一样。我多少血水拼命换来的地位,爱护,不如你一个捡来的崽子。凭什么吃香喝辣,我就活该在外刀头舔血。你不费功夫拐到黎家靓仔靓妹,我却众叛亲离独身一人?”
  一口气说完,冯庆也不给辛默继续开口的机会,挥挥手示意身后人将刘方方再带上前些。
  “你从没体会过这些东西,我今日就逐一为你瓦解。”
  语毕,刘方方忽然怒吼,而辛默同样骤然正大双眼。
  冯庆手中那把折叠刀,准确无误捅进包扎枪伤的伤口,甚至捻转刀柄,让刀刃在他旧伤腹腔内打了几个转。
  纱布迅速染红一片,空气中能闻到迅速蔓延的,浓重的血腥味。
  虽有纱布掩盖,双耳却又仿佛能听到皮肉模糊声,粘稠的,令人恐惧的。
  而冯庆如同一匹嗜血野兽,双目中光亮逐渐增大,面上冷冰冰地毫无表情,对此等残忍无动于衷。他是刽子手,更是行刑员,是罗刹。
  “既然你不屑与我交易名单,不如换个交易。只要你不发出一声,刘方方的命我便留下,怎么样?”
  辛默已发出痛吼,却听到这句话后猛然收住声,硬生生将所有的音节关在口中。他咬碎牙关,和着血往肚里吞。
  冯庆再次转动刀柄。
  他身后,传来刘方方声嘶力竭的尖叫和挣扎的响动。
  他眼睁睁的,眼睁睁……却无能为力。
  辛默有些恍惚,他太疼,实在想出声。如果他失去意识,发出无意识的呻吟,刘方方是否也会因此丢下一命呢?
  “默哥!你醒醒!他根本在玩你,你不要听他的,你不要听!”刘方方大吼。
  但是他的话语并没有传达到辛默耳中。
  他的确有些迷离了,自顾自回想起辛柏宏的话。辛柏宏总从小就教他许多大道理,不是如何成为大佬,不是如何杀出血路,而是人活就必须有信有义,否则白来人间走一遭。
  他教给他的,总是好的。就连死后,也不是留下话事人的位置给他,而是留下福泽与平安。
  所以他遇到刘方方。同样义薄云天。
  他不能让任何人失望,尤其是他自己。
  冯庆扔掉小刀,有些无趣地撇撇嘴。他的确很想看辛默求饶,挣扎,但眼见快把人捅死,他还不愿发声,他只能暂且收手。
  回头望一眼在他身后,在几人压制下而跪下,泪流满面的刘方方,冯庆觉得更胸闷无聊。
  “醒醒。”他抬手拍打辛默的脸,辛默却没有反应。
  冯庆加大手上力度,拍打十数下,或者说像掌掴更为准确。
  辛默终于睁开眼,有丝清明意识。
  “还有件事没同你讲。死要做个明白鬼。你一定好奇怪,为什么我会来浅水湾杨守谦这里等你。”说到此处,冯庆像在期待什么,呲牙咧嘴笑起来,“可惜你好端端颗真心,白送给黎家细佬践踏。”
  视线为什么这样红,原来是眼中洇血,连冯庆的脸也渐渐看不清楚。
  冯庆又给辛默两耳刮,低头看清他双唇哆嗦。
  冯庆于是凑近他,好半天才听得清辛默话:“有仇有怨冲我来,你别动他……”
  “你总是这样。”冯庆站起身,怜悯地看着脚下人,缓缓地,他扯住辛默的发将他一把从地上拽起,“连自己都要仆街,还想保护这个保护那个。不自量力。”
  海边剩下最后一丝光亮,远远看去,宽阔的礁石上占满人,在海风中上演无声默片,上演一出离别。
  两个细小身影渐渐远离身后几人,靠近海浪,那是冯庆拖拽着辛默的身体。
  最终来到死亡接线,将辛默的脑袋压在礁石外,他身下是波涛海浪。
  他们都听不到身后刘方方愤怒的嘶吼。
  “实话我告诉你。黎家细佬可是自愿告诉我,因为他想要我放过他老豆,放过他家姐。这些我都能满足他,而你,什么都给不了他。”冯庆微微笑,这笑声在浪拍礁石中越发阴霾,“反正你是迟早要死的人,你看,连他都明白这个道理,同我交易时没丝毫犹豫出卖你。不过现在也由不得你寻仇与后悔,辛默,带着你的后悔,下黄泉去吧!”
  冯庆手捉那把折叠小刀,用力刺进辛默胸膛。汩汩血流出,染红他五指。
  他起身,干脆利落将辛默一脚踢下,面无表情看他坠入滚滚水浪之中。
  海的另一岸,黎雪英心口忽然传来强烈心悸。
  他心神不宁地拉开床,任晚风吹开窗帘,为他蒙上层朦胧的白。
  刚冲过澡,身上带淡淡花露水气息,同夏风纠缠一处,明明可以令人惬意,丝丝入扣,他却在这浓郁的夏日气息中不安躁动。
  抬头望去,星子闪烁,月色皎洁。
  黎雪英忽然想起那夜同辛默在屋顶上看过的夜空,也是如此。
  上帝啊,请千万保佑他平安。
  夏风忽然强烈,汹涌灌入房间,仿佛真切听到他心愿,要迫不及待为他作答。
  风掀开他书桌上小心保管的博尔赫斯诗集——
  我给你瘦落的街道
  绝望的落日
  荒郊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人的悲哀
  我给你我的书中所能蕴含的一切悟力
  以及我生活中所能有的男子气概和幽默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
  不营字造句、不和梦交易
  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第三十四章 黎莉
  香港,西营盘,半山区。
  一辆油光锃亮的黑色轿车正从树荫中徐徐开出,车里坐一对情侣,正朝窗外伸头打量。
  黑色轿车终于在一座洋楼前停定。
  车内的男人迅速从右侧下车,他身穿修身衬衫,套件休闲蓝西装外套,头发向后梳得一丝不苟。再看面容,比五年前已成熟不少,当初在公校中的不可一世已被抹去棱角。
  刘培明顺手整理衣襟,绕到左侧时拉开车门,接过车内人伸出的纤手。
  女人银色高跟鞋率先踏上水门汀,紧接着就刘培明的手从车内钻出。
  她穿嫩黄上衫与白色长裙,马尾高高竖起,在脑后留下随走动而摇摆的发卷,还有一双水光亮足的眼与姣好的脸庞。二十刚出头的女仔,青春无敌,浑身上下每一角落都受过上天眷顾,娇憨神态更仿佛万千疼爱中长大,叫谁看过不心动?
  低头吻过掌中的手,刘培明嘴角笑意明显,在阳光下肆无忌惮欣赏起自己的未婚妻。
  可未婚妻林小姐似乎没什么好心情。
  她皱眉扫一眼面前洋楼,再睇过面前迎上来的别墅仆人,转身问刘培明:“冯生今日在不在家?我们只见黎小姐一人?”
  “Darling; 别闹情绪,我好不容易才说动黎小姐同我们约在这个月会面。”刘培明闻言略皱眉,牵着未婚妻的手向屋内走去。
  “可我们的生意明明是同冯生谈,为何要黎小姐做决定?”
  她算冯生什么人?
  既不是太太也并非未婚妻,甚至连个名正言顺的女朋友的名分都没有。
  这些豪门内的腌臜事她见得多,多少大佬住在半山,冲女人们招招手,尽享声色犬马。管你原本有没有真情真爱,管你家里听到害不害臊,只要穿金戴银,有大屋买靓衫,打桥牌都有底气,谁还敢多说半个不字。大好青春投掷在半山别墅里,只盼望有朝一日还能住上山顶。
  说好听点叫情人,说难听点叫被包养的花瓶。
  在刘培明的未婚妻,林小姐看来,今天他们要拜见的这位“黎小姐”,就是她认为此等货色之一。
  因此虽还未迈入这栋半山洋楼大门,林小姐从内心便对屋中的女人有一分鄙夷。
  但她今日是来同刘培明谈生意,不是抒发见解。他们能不能达到他们的目的,照冯庆的指示,还需要屋内这个女人点头。她暂且收住偏见,教养习惯挂上甜美笑容,牵着未婚夫的手一同走入洋楼。
  和她想象中不同,洋楼内没有夸张的水晶吊灯,没有花纹夸张的地毯和墙纸,没有西式的复杂装潢,也没有欧式的豪气震慑,清雅的淡蓝色,偶尔配合湛蓝色点缀,雪白的墙壁和木桌,令人乍一迈入,仿佛身临其境摩洛哥,或希腊爱琴海。
  虽不愿承认,但林小姐内心还是认为这位黎小姐的品味还不至于恶俗,可惜这些东西终究都是用身体换来,她不屑研究。
  “两位书房请。”下人引导二人往二层走去,边问道,“两位喝红茶还是咖啡?”
  “咖啡。”连下人的教养都十分得体。林小姐又想。
  二人来到书房坐定,下人不片刻便送上咖啡,低声话黎小姐很快便来,让两人自便。
  见未婚妻四处打量好奇,刘培明好笑地扯住他手:“中意这种风格?将来换屋也住这样好不好?”
  “我虽中意,却不会选这样装潢,看起来并不务实,看起来也像被男人藏起来的屋。”林小姐若有所指,“不过可以请同一个设计师来,整体构架还是很赏心悦目。”
  她身后忽然传来咚咚高跟鞋的敲打,比她自己的更清脆,也更犀利。
  “那真是好可惜,这屋内每个颜色是我选,没张家具是我买,每个摆设也是淘来,绝无第二。林小姐中意也没有同样的屋给你,设计师花再多钱也请不到。”这声音带笑,软糯悦耳,每个字又铿锵有力。
  说话的人很快从屋侧另一扇门走出,抱着资料袋做到了刘培明以及他未婚妻的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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