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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奉天往事-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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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又响起了敲门声,三声过後,李四端著一壶茶、两只杯子、两碟点心进来,布好後又悄无声息的退下。
  邹绳祖端起茶杯,指尖在杯口划过,复似是漫不经心道:“令弟的账单,好说,现下不急,倒是绳祖,确实有事拜托署长您。”
  我举杯道:“绳祖心胸宽广,依舸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杯沿未至唇边,便被邹老板挡下。我挑起眉梢,故作诧异道:“绳祖?”
  他双目微阖,轻叹道:“署长,咱明人不说暗话,这事成了,令弟的三万债款,我们一笔勾销。”
  虽说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不过见他如此爽快,也不禁勾起了一丝好奇:“邹老板请说,在下能帮上忙的,自当尽力。”
  他垂下眼皮,默然地看著嫋嫋茶烟,不知在想些什麽。我也不急,等他想好。
  屋里坐地的西洋锺指针嗒嗒嗒的转著,每响一声,都能看到他的睫毛微微颤动,幅度很小,但逃不过我的眼睛。
  良久,他缓缓放回茶盅,与桌子接触时发出“咔哒”的声响。
  他慢声道:“不知署长可知晓孟菊生麽?”
  孟菊生。
  眉宇微动,垂目道:“不过一个戏子,怎与邹老板搭上线了?”
  孟菊生,往下贱了说,不过一个戏子伶人罢了,却又不是普通的戏子,这个戏子,被日本人捧著,被高官哄著,到哪都称得上一声“先生”。
  我见过他一次,不过那次,不提也罢。
  “不日前,孟先生拒绝了参加罗大公子的堂会,第二日便被人寻了由头关了进去,”他说,“这件事署长可能不知,毕竟这点小事不敢劳动您,但已经过去了五日,绳祖也是走投无路,不得不求於署长了。”
  他说的谦卑恭顺,神色却捏准了我得应下来,全然的有恃无恐,但我也不能束手待毙,喝口茶润了润嗓子:“绳祖与孟先生关系匪浅?”
  他笑道:“不过是欠个人情,找个机会还上而已。”
  扯谎。
  不过这便不关我的事了。
  我也笑道:“那便如此定了,不过,我可否先看一看舍弟的债款单子?”
  他“唔”了一声,翻开手边最上层的外文书,抽出一张纸递过来。
  我接过,也不忘了讨口头便宜:“邹老板放债条的地方真是别出心裁。”
  他笑笑,不语。
  我大略扫了一眼,看到“三万大洋”四个大字的时候,脑仁又疼了起来,却也只能叹口气。
  不过放个人抵过三万大洋,我也算赚了。
  还回债条的同时,他又递过来一纸两份的协议声明。
  我抬头看他一眼,终是没有推辞。这种时刻,脸面大方都是虚的,我对邹绳祖印象并不好,难保他不会爽约,我老依家的人可不是好欺负的。
  签下名字,各自收了,相对著站起,伸出手握著摇了数下,他说道:“合作愉快。”
  我打量他面色,半晌後方道:“……合作愉快。”
  这时李四适时出现,送我下楼。不由感慨这份伺候人的机灵劲儿,咱家的家丁咋就没有呢。
  眼前邹绳祖还是那副写满了意料之中不出所料和胜券在握的表情,不由心火上升。这场谈判我一直噎著口气,因是自己理亏,这倒罢了,他又没有半点为难或坐地起价,我应该高兴的,可事实上愈是这样愈难过。我提著口气做好了准备,结果屁事没有,反倒一口气呛到了自己,这感觉就像是一拳头打进了棉花堆里。
  心火撒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心道反正现在协议也签了,不怕他翻脸不认人,便想讨回些便宜,最终却也只是赌气般端过茶点盘子,拿走,边吃边离去。
  身後传来他失笑的声音:“顺吉丝房随时欢迎依署长到来,”顿了顿,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加了句,“茶水管够,茶点管饱。”
  刚咽下的一口点心哽在喉间,拼命咽下去,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剩下的半块点心夹在麽指食指间,被老子狠狠捏碎成粉末。  
  妈的,老狐狸!
  

☆、第七章

  回去的路上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雨不大,就是有些凉,不过正巧我现在要理清思绪,便没有在意。
  邹绳祖说,孟菊生是因为扇了罗大公子面子才被关进号子的,这罗大公子名叫罗琦兆,罗公馆在奉天也是数得上的大户,一家子商贾,面上经营著正经的医药生意,大夸自己悬壶济世,中药西药是一家,背地里捣鼓什麽,谁都不知道,知道的就是,这罗家,手脚可不干净。
  但这时令,谁敢说自己手脚干净。
  手里还端著从邹老板那儿顺来的点心,眼见著被雨点打湿了,泛起了潮,一场秋雨一场寒,街上的黄土都浸成了泥点,来往行人为了避雨,跑到屋檐下躲著,一跑溅起一身泥。
  眼见著屋檐下挤的人越来越多,这时候那些酸腐绅士也不讲地位做派了,和车夫要饭的一起挤著,不时厌恶地捂上鼻子扇风。那些被排挤的人似乎习以为常,倚著墙坐下,毫不在乎,偶尔讲两则荤段子,带动周围的人哈哈大笑。
  也就是这种时候,才能真正说平等吧。
  我没带帽子,也想找地儿避雨,这时街角一对不知是姐弟还是母子的叫花子被人挤了出来,女人赶忙把男孩护在怀里,两人的衣服都贼埋汰,雨点打上去淌下来的都是黑水。
  看来,平等二字,也不尽然。
  我皱皱眉,抬腿便要走过,却见男孩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盯著我手里的点心,目光明亮灵动,年纪不过七八岁,见我看过来,也不打怵,反而做了个咽口水的动作。
  我瞅著新鲜,心念一转,抬腿走了过去,递过盘子。
  那女人骇了一跳,惊慌的抬起头来,面目黝黑,脸蛋被吹膻了,顶著两坨粗糙的红色,长辫子油腻腻的,不过梳得很整齐,身上衣服能看出来,虽然脏旧破,但努力的让它穿的得体些。
  虽然它一点都不得体。
  那女人还在惊疑不定,怀里的小男孩已经伸出手来,大模大样地捏起一块就往嘴里送,还没进嘴,突然停了下来,然後手臂一转,递给了女人。
  那女人还在犹豫,在我的审视下更加瑟缩,我嗤笑一声,把盘子送到男孩儿手心里,然後直起腰来接著往前走。
  才走没两步,头上忽然被遮住了一小片,同时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依先生”。
  我停下脚步,略略侧身,负手在後,昂首笑道:“这前儿个还叫大哥,今儿就变‘先生’了?”
  他颔首而笑,身上还穿著那件时髦的黑色长呢子大衣,没戴帽子,衣角被反溅的泥水打湿了,污糟一团,便有些狼狈了。
  可他还是一派气定神闲,淡定悠然,像是在公园里遛弯,撑著伞,细雨中也是一副画。
  他不答,反说道:“刚瞅著像你,过去一瞧,正好瞧见你给那两人点心。”
  我“哈”了一声,与他并肩走著,他是个极细心的人,从过分歪斜在我头顶的雨伞就能看出来。
  “你出门还有那习惯?”他问,“自己带点心?”
  “没,今儿有点事儿,办完了,觉著饿,顺手拿的。”
  我可不说是因为憋气。有辱斯文。
  “正巧了,上次在您家多有叨扰,合该请回来才是,咱们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如何?”
  我被他逗乐了:“你这人还真是……”说著一抬眼,看到不远处酒旗蔫蔫的黏在雨里,话锋一转,“雨天吃酒是件乐事,不过哪有行客请坐客的道理?这顿我请。”
  他道:“关外也讲这些繁文缛节?”
  我皱紧眉头,不悦道:“瞧你这话,关外又不是蛮荒之地,怎麽,京城来的,瞧不上咱这小地方,还委屈您了不成?”
  他咧嘴一乐:“瞅瞅,误会了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这行客,也要变坐客了。”
  “那也好,等你真定下来再说。”
  我俩忙著斗嘴,没片刻功夫就进了酒楼。
  这酒楼就是之前我要带他来的,老字号,名唤“八大碗”,地地道道的东北菜,尤其是一锅出,排骨嫩,还从不偷工减料,分量足,就著大饼子最好吃。
  酒楼里人声鼎沸,杂乱吵闹。一楼堂子长凳上多是赤著脚歪坐著吃酒的车夫,外面下雨也没什麽生意,便都躲进来了,高粱酒配碟花生米,嘎崩嘎崩嚼得正香,认识或不认识的划拳灌酒,更有甚者直接摊开两张桌子开了场押宝,开宝盆时激动的脚直接踩凳子上了。
  堂头姓胡,是个干了几十年的,也算有些名气,两片儿嘴皮子不带打结的,把人哄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见我进来,肩上搭著块儿甩布,举著伞就奔过来了,嘴上连连叫著:“哟!大人,可有阵子没见了,今儿这风可真是贵风啊,把您给吹来了,”一边说著一边殷勤作态,给我掸身上的水珠,“这麽大的雨,要吃什麽,差个人过来说一声,就打包送您府上去了,何必再劳烦您特地跑过来!”
  我摆摆手,把他的手挥开,笑道:“胡堂头,今儿的贵客可不是我,是这位,”我指指刘国卿,“可得把他伺候好咯。”
  “哟!您瞧我!”他弯著腰一面给我们往楼上引,满脸堆笑,嘴里又扯道,“我说这今天一大清早的,这麽冷的天儿,一对儿喜鹊就站在窗外枝头喳喳叫,我这还合计呢,可有什麽喜事儿啊?现下可全明白了,就是讲有您两位贵客登门啊!瞧我这笨的,该罚!该罚!”
  一路上欢声笑语,我偷眼瞄了眼刘国卿,他至始至终都是噙著笑意,却一言未发,听著我和堂头你一言我一语,到了二楼雅座,临窗的位置,我平时坐惯了的,偶尔楼下有开局时爆了冷或是赢了大的,声音会传上来。
  二楼人少,多是些穿长衫的读书人。一楼二楼,用一架楼梯连著,下面市井贱夫,上面达官贵人,分得泾渭分明。
  点了些招牌菜和平时惯吃的,刘国卿突然道:“这的酒,都是高粱酒?”
  我恶劣地裂开嘴笑,装模做样道:“刘先生是要喝梅子酒啊还是桂花酒啊,这都是一群糙老爷们,可没有俏花娘那巧手给酿啊。”
  他无奈地摇摇头,说道:“那酒,我真喝不了。”
  “你喝不了就不喝,吃菜,”说著吩咐跑堂,“温一壶高粱酒,再拿一瓶八王寺汽水,橘子味的,”扬下下巴,“给这位爷,”说著故意挤兑地问他,“橘子味的,甜的,行吧?”
  他脸有点红,跑堂的也嘿嘿乐,看有人捧场,觉著差不多就收了,吩咐跑堂去催菜,然後回过头来先喝著茶。
  茶水是免费的,茶叶都是茶市里剩下的茶叶渣子。茶叶渣子有专门的收购处,通常是好茶掉下的,专门卖给那些骄矜的落魄公子或是穷困学生,当然还有成批批发的酒楼饭馆。
  刘国卿显然是骄矜的大家公子,不过并不落魄,只啜了一口茶水,便放下不再动了。
  这时有个佝偻著背的老头上来,粗布衣裳补著磨破的补丁,深秋渐冷,冻得哆哆嗦嗦,拿这张破纸,举了举同样破旧的胡琴,意思是要我们点歌。
  刘国卿没见过这事,一时竟有些慌乱,我给了老头两个铜板,罢手打发走老头,方笑道:“经常会有这种艺人,现在到处都乱,为了一口饭,老大年纪也不得不出来了。”
  刘国卿感同身受一般,点头道:“都不容易。”
  是啊,在这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每个人都不容易,无论是上面创造历史的大人物,还是我们这种庸碌讨生活的小人物,前者为家国,後者为衣食,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归根结底,都是为了生活安康,殊归同途罢了。
  

☆、第八章

  上菜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面前便摆满了一大桌,刘国卿皱皱眉,不太赞同地瞥我一眼,嫌我浪费,我没理他,老子最看不惯的就是他们这帮酸秀才的酸腐气。出来吃就吃个尽兴!谁知道明天还有没有得吃!
  伸筷子夹了块排骨放他碗里:“这的菜正经不错,尝尝,”看他端起碗迎过来,好心加了句,“你太瘦了,到了冬天刮北风,你还不得一股风就被掀翻咯?”
  他不说话,小口咬著骨头上的嫩肉,嘴唇覆上了一层油汪汪的光,间或还伸舌头舔两下。
  我急忙垂下眼,随手捞了一块什麽往嘴里送,又立刻吐出来。
  妈的,是块姜。
  撂下筷子倒了杯酒自酌,润了润嗓子,举杯与他的汽水瓶碰了一下,他急忙举起瓶子,我摆手道:“跟我别拘谨,瞅著闹心。”
  他一怔,回手慢悠悠喝了口汽水,可能是气儿太多,看他身子向上耸动了下,应该是打了嗝。
  我忍住笑,继续扒拉菜吃,拿了块大饼子嚼,却听他说:“我真是看不懂你,自相矛盾的。”
  “啥?”
  他正要答话,跑堂的又跑过来了,手里端著一盘凉菜,摆桌子上,陪笑道:“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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