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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奉天往事-第46章

小说: 奉天往事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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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怎的心情膨胀,竟隐隐不合时宜地感到一丝怪诞的得意和奇异的兴奋──“刘国卿,我敢拿枪对着你,你敢吗?”
  他垂眼,嘴唇蠕动,声音细小如蚊蝇:“我……我不知道。”
  “你连这都不敢,那么空有想杀我的想法又有什么意义?”我把枪撤掉,别回腰间,“你下不去手,”说着嘲讽地咧开嘴角,幸灾乐祸,“我能杀了你,可你杀不了我,胆小鬼。”
  他在喉管中发出一声含糊的呜咽,就像受伤的猎犬被人挑开了狰狞的伤口,湿漉漉的眼中流露出戒备和哀伤。
  我短促地笑了下,面部扭曲,或许还带点神经质,只是我已无法控制内心升腾起的疯狂。他想杀了我,证明我对他的影响力绝对超出预期,而他的坦诚无疑是最好的示弱──我比他强,亦可以被依靠,而且如果需要肩膀的人是他,我想我不会吝于一个怀抱。
  带着诡异的胜利感,仰起头颅,眼角给出轻蔑的一瞥,撇下他一人立于黑暗中。
  不知道他看着我失常的背影会联想起什么,不过无所谓,至少在这场角逐中,我完胜。
  两天后,太太满面春风地回到家来,指使我给她端来泡好的枣茶,又点了根香烟,深深吸了,又吐出烟圈后,才昂起脖颈,像一只优雅的白天鹅,说道:“那位刘太太,倒是个热心肠的!她说这次回南边儿要先到北京落脚,说是那边有亲戚,我就大概说了说依航的情况,你猜怎么?她有个北京的朋友正是一家医院的院长!医院与医院之间互通有无是常事,刘太太又是个靠谱的,这件事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去,最迟七八月也有了结果。”
  她说得信誓旦旦,但我毕竟没有接触过那位刘太太,便觉得一个柔弱女人,倒是玄乎。不过介于对太太的信任,也算是暂且解决了燃眉之急,至于眉毛会不会再着火,就不知道了。
  。。。。。。。。。。。。。。。。。。。。。。。。。。
  1938年5月,徐州沦陷;同年6月,武汉遭到日军大规模轰炸;6月9日,国|民|党军队炸开位于郑州花园口的黄河堤坝,以阻挡日军进攻武汉的步伐。然,河口决堤,罹难者众,屋舍荡然,难民流离失所,如掀了蚁窝的蚂蚁般四处奔逃、横冲直撞,此举备受媒体以及人道主义者诟病谴责。
  同时,日本的日子也不好过。这些天仅仅是在奉天城,突如其来的封道与查户口就数不胜数。而封道和查户口的人员也从警察变成了宪兵队,直属于横山少佐。
  我想我明白横山回来的目的了。
  日本横扫中国大陆,战线过长,而其本身国家领土面积狭小,自然资源、耕地面积不丰富,后备军粮与军力供应不上,于是大多数的担子落在了日本管辖下的满洲国上。
  不过,如此频繁地抓捕壮丁,要说单单是为了充军,恕不敢苟同。只是他们的去向,只有横山知道。
  我能想到的刘国卿自然也能想到,可是既然各为其主,便唯有心照不宣了。
  直到六月底,我接到密报,去年经我手安排至上海的,联络暗语为“梅杜萨之筏”的先生,于六月中确认失踪。
  这真是令人头痛的事,一方面担忧他的性命安全,另一方面又恐其被日军俘虏,顺藤摸瓜摸到我这来,这样一想,又希望他已命陨了。
  刘国卿是看得出来我的忧虑的,即使我认为自己已经掩饰得很好,他也依然轻而易举地发现了。在中午吃饭时──自那日的疯狂后我俩又恢复到了“友人”的位置──他提了一句,我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不方便告知,他便不再问了。
  我很享受我们现在的关系,很亲密但又绝不会相互打扰彼此的领地,或许再一次与邹绳祖单独共事,他不会再有太大的反应了。
  我把“梅杜萨之筏”任务的具体安排分批次上告,由组织另行安排探查人员。其实我是最合适的,只是奉天这边走不开,如此虽会耽误些时候,却是目前最好的办法。而我能做的,就是尽量将任务细节也完善到最透明的程度。
  任务再多,七月也终究披着火红的嫁衣到来了。
  日头像拌了砒|霜的辣椒又毒又辣,出去溜达两圈能晒掉一层皮来。这种时刻,依宁最大的快乐就是跑去冈山家找小平玩,顺便喝上一瓶冰镇可口可乐。这般受人家小恩小惠很不好,于是我也就时常让依宁带些零食去和小平分享。
  依诚忙于比赛准备,偶尔会让佟青竹听他背诵演讲稿。依礼到了可以满屋子乱跑的年纪,仗着年纪小胡作非为,被我教训了几次,现如今见着我就先发制人,嚎哭不停,直到把太太召唤来方能安宁。
  老幺是最受宠的,这话一点不假。只是我更偏疼闺女,两相一比,便显出太太的好来,依礼也就跟太太更亲近了。
  都是自家人,跟谁亲近我不是很在意,不过,儿子不比女儿,不能惯着,我便逐步加强对依礼的要求,慢慢加重砝码,以期达到部队的要求。
  可是太太心疼,为此和我吵了好几次,我也不想家宅不宁,只好放弃了要求,可是对依礼的管束和教导更加严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忙,表嫌少。。。QAQ
不记得梅杜萨之筏的亲们调头温故第十三章哦~^^

☆、第八十二章

  结婚地点选在了小南天主教堂,预约一切顺利。由于沃格特信奉天主教,关于唱诗赞词这些都是他亲自与教堂交涉的,算是起了点作用。这些琐事不需要我操心,我只负责派发我这边的请柬即可。
  刘国卿、邹绳祖和罗琦兆这三尊大佛自是不可忽视,前两者是懂得适时安分守己的,最后一位可不确定了,我只盼着他别把孟老板带来公开挑战天主教教规,分桃断袖之事私下乐乐便得,带到大庭广众之下,就显得过为已甚了。
  说到这个我也尴尬,刘、邹、罗,再算上我,实属沆瀣一气蛇鼠一窝,皮里阳秋的事还是烂肚子里头好,就像邹绳祖劝奉的:“你又不是天主教徒。”这才让自个儿好受些。
  除了这三人,横沟少佐、成田次长、冈山一家自也是必不可少,再加上其他面子上需要过得去的,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是个不小的数目。
  说起冈山一家,依宁要比我熟悉的多,她一个小姑娘,跑去找玩伴是很理所应当的,而我至始至终未碰到过这家的男主人,我一男人对着两位女眷,多少有些不自在。
  值得一提的是,小平顺利进入了依宁所在的学校,并且与依宁同班,这让两个小家伙都心花怒放了。
  而我也终于在递请柬的这一天,面见了冈山家的男主人,冈山健太郎。
  他见到我的时候先是一愣,而后眼里散发出狂热和崇拜,行礼的动作误差绝对可以以毫厘计算:“署长好!”
  我也惊讶道:“你就是冈山健太郎?”
  “报告署长!是!属下名为冈山健太郎。”
  他热情得像只见了肉骨头的狗,我倒不甚好意思了,说起来,我俩还有过一面之缘,就是在我挨了横沟一巴掌的那晚。
  真没想到,仅仅是一位警察队长,待遇便这般优越,不过他眼里的月光越发皎洁明亮了,清澈得如同不谙世事的婴儿。
  我抄袖笑道:“你别一口一个报告署长的,下班了,都放松些,你瞧我连军服都没有穿。军人也要适当松懈,以面对更强度的挑战,”越说教越上瘾,抬手拍拍他肩膀,继续道,“军人是弹簧,压力越大,力量越大,可不是绳子,绷着绷着,啪,就断了。”
  他傻笑两声,刚又要大喊“是!”,却生生咽了下去,又不晓得该如何称呼我这位不请自来的访客,只好继续傻笑。
  我说道:“按照日本习惯,唤我依君便好。”怕他又噎着自己,没给他称呼的机会,接着说道,“我今天来是送喜帖的,希望您能赏光参加。”
  他双手接过,手掌发颤,好似受宠若惊般连声道:“失礼了!署长客气,属下必会携妻儿前去!”说着又行了个礼。
  我瞅着招笑,他真的是日本人么?
  也许随意定论一个族群是很不理性的行为,毕竟人与人不同,也都是独一无二的。冈山是一个典型的军迷,服从命令,尊崇上级,他的狂热和崇拜并非是对我,而是对我所处的地位,与我这个人、与年纪、长相、性别、族裔等等完全无关。如果做署长的是一条狗,他也会如此。
  但也因此,他比每个人都纯粹,因为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只是自己。
  这是值得任何人羡慕的透彻。
  婚礼当日没什么可记述的──至少在我看来是如此。横沟没来,不过随了礼;成田倒是来了,却不多话,相互打了招呼,得了祝福,便一直待在角落里。
  由四个女人和八个孩子组成的唱诗班站在教堂左侧一角,全身雪白,圣洁的如油画中的天使。来宾纷纷落座,牧师寄语,唱诗班高颂圣经中的一章──具体是哪章我不知道,我又不是教徒。
  婚礼于上午11时正式举行。邹绳祖与刘国卿到得早,不过介于由我充当新娘父亲的角色,要一直陪在小妹身边,便由太太出面接待了。
  小妹有些紧张,更多的是兴奋。我心里酸溜溜的,一遍遍感慨着女大不中留,她穿着婚纱转圈圈,叽叽喳喳让我看效果,就在这一时刻,我竟觉得自己老了。
  小妹看出了我的心思,停了下来,挽着我的手臂晃荡了两下,被我拍了拍手背:“多大了?马上就要嫁人了,还学小孩子撒娇!”
  她的头偎依在我的肩膀上,说道:“长多大,我也是你妹妹。”
  我侧过脸去看着这个自己亲自抚养看护大的孩子,她已不再是个孩子了,她即将为人妇,以后还会为人母,曾经白嫩的小脸蛋如今也加入了脂粉的修饰。
  抬起手臂圈住她的肩胛,少女婀娜的轮廓与清新的体香着实吸引着男人。
  气氛有些凝重,婚礼还是要欢腾得好,便逗她:“人家新嫁娘出嫁都哭个好歹的,你是巴不得赶紧进人家家门啊。”
  妹妹像只高傲的孔雀,对此言论发出了不屑的“哼”声:“老古板。我就是开心,干嘛要装模作样哭哭啼啼?”
  我笑了笑,待花篮与捧花都送了过来,看时间差不多了,携起妹妹的手,帮她整理好头纱和面纱,退后几步看了效果,叹息道:“真美。”
  妹妹巧笑倩兮,主动挽过我的胳膊,在伴娘和花童的簇拥下向教堂门口走去。
  新郎早已就位,远远看他没有往日的圆滑,打扮一番倒也差强人意,紧张和激动让这位年轻人多了份青涩,看上去顺眼多了。
  乐队奏起婚礼进行曲,花童在后面撒了漫天花瓣,落在了红毯上,还有小妹的肩膀上。
  从门口到台前不是一段很长的距离,只是每前行一步,眼前都像放映电影一般看着小妹成长的点滴。路很短,回忆却很长,但就在这短短的行进间,以往的二十年便回忆尽了。
  小妹难得现出了几分羞涩,我戏谑地瞧着她,站定后为她掀开头纱,露出樱花般娇嫩的脸蛋,在她的额头上浅浅亲了,随后看向沃格特。
  沃格特早就按耐不住凑了过来,看架势下一秒就要饿虎扑食似的,被我狠狠瞪了一眼,方安分些。
  底下有人发笑,沃格特十分困窘,开口用不甚标准的中文期期艾艾叫了一声:“大哥。”
  

☆、第八十三章

  我“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语气有些淡,小妹拽了我一把,眼里闪着期待。
  我只好说道:“祝你们幸福,希望你对Enno不离不弃,艾伦。”
  这是我第一次称呼他的教名,倒是没什么别扭,这句话说出口后,反而心中悬空的巨石平稳降落。
  沃格特看上去手足无措。我握着小妹的手,再执起他的,将他们的手交握在了一起。
  小妹脸上首次显出红晕,沃格特也脸红了,白人的肤色就是坦白。
  宾客席掌声响起,接下来的主角便是两位新人了。我对小妹笑笑,而后坐回了太太身边。
  太太边鼓掌边道:“你这做爹的可算是省下一大块心了。”
  我没接过话茬。我们属于至亲,坐在第一排,依礼在妈妈怀里吃着手指头,再边上的两个座位上的小崽子却不见踪影。
  回头一看,刘国卿和邹绳祖坐在我和太太后面,第二排;罗琦兆坐在过道的另一边,身侧没有孟老板。
  依宁正靠在刘国卿怀里,扭着身跟邹绳祖玩手指游戏;依诚坐在邹绳祖身侧,剥了两颗糖,一颗塞到自己嘴里,另一颗喂给了依宁。
  见我回头,刘国卿把依宁往上抱了抱。
  台上正在交换戒指。我瞅了一眼,又忍不住回头。
  刘国卿也没有看台上,他在看着我。
  心底一突,微微慌张地别过脸。太太专注地看向新人激烈地拥吻。
  我也在看,眼前的两人瞬息万变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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