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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淡彩-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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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他拭净工作台,拆开相框,把男神的素描像拿出来,平整地放在了上面。
  这个男人……真的很好看。
  颂然伸出手,指尖沿着男神的头发边缘一点一点摸过了纸张空白处。他轻声说:“托你的福,我和现在的男朋友才能认识。他也住在这里,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还有一个很好很好的小宝贝,所以……我们分手吧。”
  男神不言不语,在纸上温和地朝他微笑。
  “分手以后,希望你每天都过得开心,希望你家小宝贝和我家布布一样,都能健健康康地长大。”
  颂然说完了分手祝福,双手捧起画纸,盯着男神看了许久,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他知道,是时候把这张画揉成一团丢进垃圾箱了,可是……他真舍不得。
  怎么办呢?
  如果擅自留下来,贺先生会生气吗?
  他犹豫了两分多钟,几度想揉纸都硬生生忍住了,最后干脆放弃了这个想法,抓起笔,在纸上又画了一个没有五官细节的男性轮廓,标明“贺”字。
  这是他的贺先生。
  再然后,他在英菲尼迪男神旁边写下了“前任”二字,在贺先生旁边写下了“现任”二字,用一个漂亮的爱心圈起来,以示心有所属。
  这样一来,就算不当心被发现了,也不会打翻醋坛子吧?
  当然,他不准备给贺先生发现的机会。
  他要把男神的画像夹入空白水彩本,藏进最底层的抽屉,码上一排没拆封的水彩本,再盖上一堆画笔和颜料,保证贺先生不会有兴趣翻动。
  完美。
  万无一失。
  就在颂然对这个计划胸有成竹的时候,阳台突然传来了“哐啷”一声巨响。
  他连忙转头去看,只见布兜兜蹲在花架上,前爪悬空,正探头探脑地往下瞧——原先摆在花架边缘的一盆水培绿萝已经不见了,空余一地玻璃和鱼苗,还有飘在水泊中的残根断叶。
  “布!兜!兜!”
  颂然气炸,把画纸往桌上用力一拍,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阳台。
  布兜兜作为一只娇生惯养的猫,向来犯错没有愧疚感。大敌当前,它依然淡定地蹲在案发现场,低头舔舐捞鱼时弄湿的右前爪,一边舔,一边转动眼珠子,围观颂然挥舞扫帚,将碎玻璃、死鱼苗和烂绿萝一齐扫进簸箕,又挥舞拖把,将满地水渍弄干净。
  “喵。”
  表现不错,值得夸奖。
  “我好不容易养活的绿萝!还有鱼!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
  颂然抄起一根晾衣杆作势要揍它,布兜兜熟视无睹,左右甩了甩尾巴,跃下花台,踩着轻盈的猫步大大方方走了。
  “……”
  颂然憋屈地目送它远去,狠狠掼下了晾衣杆。
  他走回客厅,打算继续执行被扰乱的藏匿计划,结果万分惊讶地看到——布布不知何时跑到了工作台边,踮起脚,扒拉下画纸,对着他的英菲尼迪男神琢磨了一会儿,然后瞪圆眼睛,露出了一脸莫名激动的表情。
  颂然心想这回完了,老子没看见儿子先看见,将来万一布布在电梯里撞上男神,当着贺先生的面一句话戳个对穿,那他真是把画像藏哪儿都不管用了。于是他顾不得形象,拔脚冲到布布面前,捏住画像边沿往上拉,试图抢救最后的希望。
  谁想布布人小力气大,攥着不肯放,眨了眨乌亮的眼睛问:“哥哥,这是你画的吗?”
  颂然担心扯坏画像,不敢硬夺,只好松手。
  “是我画的。”
  “哇,画得好棒,就像真的一样!”布布大声赞叹,低头又认真欣赏了一遍,满怀期待地央求,“哥哥可以把它送给我吗?”
  好想要一张爸爸的画像啊!
  “不,不行!”
  颂然果断拒绝,急得额头冒汗。
  小祖宗,你都不认识我男神,要他的画像干什么,描着玩吗?这要真给你讨去了,以后就是一枚不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爆炸。
  颂然承担不了贺致远炸醋缸的风险,趁布布注意力不集中,轻巧一抽,把画像抢了回来,打开画簿飞快夹进去,护在怀里,不让布布有可趁之机。
  布布失去画像,低落地耷拉下了小肩膀:“为什么不行呀?”
  “因为……”颂然踌躇一会儿,解释道,“因为这幅画哥哥很喜欢,想留着自己珍藏,不能送给别人。”
  布布扁了扁嘴,非常委屈地问:“别人不能给,连我也不能给吗?”
  那可是我爸爸呀!
  颂然被小朋友这股奇怪的执拗劲难住了,一时不知该回答什么,想来想去,只能耐心地劝他:“布布,我不是不愿意给你,是怕你爸爸看到这张画。要是给了你,你放在自己房间,迟早会被爸爸发现的。到时候,我就麻烦了。”
  “为什么不能让爸爸看到呀?”布布没搞懂,“你们不是都……不是都……哦!”
  小脑瓜咻咻转了几轮,像是钻透了某个关键点。布布作恍然大悟状用力点了两下头,伸手指着颂然,哈哈大笑:“哥哥害羞了!”
  偷偷摸摸画爸爸,藏起来不让人瞧,却被机灵的小布布撞破了,正不好意思呢。
  一定是这样的!
  颂然听他瞎掰,照着脑门就是一栗子:“胡说,我有什么好害羞的。”
  我这是心虚。
  他改走怀柔风格,蹲下身,握住布布的手指头拗回去,笑盈盈地弯了弯眼睛:“布布,哥哥跟你商量个事好不好?这张画你就当没看见,别告诉爸爸,哥哥以后每天多给你讲一个故事,怎么样?”
  布布不为五斗米折腰,一抬下巴,倔强到底:“不!”
  “别这样嘛。”颂然语气更软了,摇着布布的小手恳求,“宝贝,答应哥哥好不好。”
  “就不!”
  布布把脸转向另一边,下巴抬得更高了,然后倏地一扭头,脚底抹油从颂然面前溜走,欢快地奔向了客厅,边跑边笑:“哥哥脸红啦,哥哥害羞啦,哎呀,羞死了羞死了!”
  颂然无奈地看着他满屋蹦跶,只恨自己法力不够,镇压不了这个被宠坏的孩子。
  他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翻开画簿,撑着下颌,苦兮兮地望向他的男神,莫名产生了一种出轨被拍艳照的无力感。
  现在怎么办?再向贺先生坦白一次?
  这也太二了啊!
  为了防止布布引爆炸弹,颂然制定了一个严格的监督计划:今晚贺先生打电话来的时候,他要寸步不离布布身旁,一旦发现苗头不对,立刻捂嘴、封喉、拖走,“杀”人灭口,绝不手下留情。这个计划的可行性不差,但颂然算错了最重要的一点——依布布的耐心,根本等不到晚上。
  事实上,当天下午,趁他睡午觉那么一丢丢的功夫,布布就迫不及待地把炸弹给点了。
  小家伙左盼右盼,好不容易等到他睡着,一个轻巧的轱辘翻下床,猫着腰,踮着脚,蹑手蹑脚靠近了工作台,从第一个抽屉里掏出画簿,找到了那幅素描像。然后,他像捧宝贝似地捧着它,悄咪咪打开8012A的房门,溜回了对面自己家。
  十分钟后,虚掩的房门被推开,布布一个闪身进来,眼中充满了亮锃锃的兴奋光芒。
  小盗贼做事滴水不漏,将素描像夹进画簿,照原样放回抽屉,完美复原现场,接着悄无声息地猫进卧室,爬上床,乖乖盖好小毛毯,假装一直在规矩睡觉。
  颂然一点也没觉察身旁的动静,睡梦中发出一声咕哝,慵懒地翻了个身,还无意识挠了挠裤裆。
  与此同时,就听“嘀嘟”一声,一封新邮件送抵了贺致远的私人邮箱。
  当时正是太平洋时间夜晚十点,贺致远尚未结束一天工作,还在距公司不远处的汉默剧院里忙碌。几天后,公司将要在这儿正式发布他们的第七代产品。会场布置过半,各方面进入协调阶段,人来人往,语声嘈杂,一切就像地面上拖曳的电线,看似混乱又井井有条。
  万年穿惯T恤和人字拖的Carl Kraus今天也难得收起了闲散姿态,换上正装,在主舞台进行了一次完整的试讲,而后下台,与公司的一众SVP们逐项确认细节。
  贺致远作为主讲之一,被安排在Carl之后上台。
  他是公司创业初期的技术合伙人,演讲却绝非他的短板。相反,从三四人的风投小场合到数千人的发布会大场合,他在这方面经受的历练已有九年。大量经验积累下来的,是从容不迫的台风,重点明确的陈述,以及自带的形象加分。
  他把美式幽默玩得无可挑剔,契合场景,尺度也适宜。
  下台时,Carl高举双手,朝他比了一对点赞手势。
  贺致远笑了笑,回到自己座位上喝了一杯黑咖啡提神,然后打开笔记本电脑,查阅新邮件。高亮的星标邮箱在菜单栏里轻轻跳动,冒出一个气泡角标:1。
  一封来自小Q的新邮件,内容是——他的家人留下了一段52秒的视频。
  在小Q当前的数据库里,8012B只有两个家庭成员,“他的家人”只能是布布。布布在对门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突然发一条视频消息给他?
  贺致远切换界面,点开了那段存储在云端的视频。
  “拔拔,看得到我吗?”
  布布出现在屏幕中央,朝镜头挥了挥手,小脸蛋儿涨得红扑扑的,看起来三分紧张,七分激动。他手捧一张十六开的画纸,就像捧着一只巨大的花筒拉炮,随时准备拉开,给他呈上一份五彩缤纷的惊喜。
  “拔拔,我,我,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布布激动地说,“你知道了一定超开心的!”
  这小结巴……怎么越来越像颂然了。
  贺致远低笑。
  布布鼓了鼓小胸脯,大概在进行心理准备,接着“唰啦”一声打开画纸,将空白那面凑到镜头跟前,用变魔术似的神秘口吻说:“拔拔,这是颂然哥哥画的画,你看好哟,不许眨眼睛,我要翻过来啦!”
  贺致远好整以暇地盯着那张纸,不信这古灵精怪的小孩儿真能拿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但三秒钟后,他脸上从容的表情崩裂了。
  贺致远瞳仁紧缩,身体前倾,猛地拍下空格键暂停了视频。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屏幕中的那张素描像,几乎想将它从布布手里抢过来。
  他当然知道颂然画的是谁。
  那是他的脸。
  定格于某一个阳光下偶然的瞬间,连他自己都毫无印象。
  除了画像,纸上还有一些零散的文字和涂鸦:前任,现任,贺,简笔的爱心……等贺致远慢慢理解过来那是什么意思,强烈的喜悦就如同十余米高的海啸,狠狠拍击他的心脏。
  他记得颂然曾说:我搬来这儿,是因为想见一个人。
  他大概一米八六的样子。
  身材挺好的。
  笑起来也好看。
  还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
  贺致远向后靠去,紧绷了一整天的身体骤然放松下来。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与满足。
  他垂下眼眸,望着自己的手背,温柔的笑意渐渐从唇角荡漾开来,漫上了眼角与眉梢。片刻后,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奈至极地笑道:“颂然,你这是要吃死我啊。”


第三十章 
  Day 11 16:43
  颂然觉得今天的贺先生有一点不对劲。
  微妙的,说不上来具体不对劲在哪儿,却的确和从前不一样了——大约是太温柔,光听声音就让人腿软,很想枕在他胸口撒娇。
  傍晚做饭的时候,贺致远打了一通电话过来,说那边快凌晨两点了,一个人躺在床上睡不着,想找颂然聊会儿天。颂然正心神不宁地捧着手机算时差呢,还以为过了十二点不会有爱心电话掉落了,突然铃声响起,他一个激灵,秒接秒答,忙不迭开启免提模式,把手机端端正正摆在了流理台上。
  他系上小围裙,一边切菜一边与贺致远聊天。
  聊着聊着,他有些脸红了。
  贺致远也不知中了什么邪,每句话都笑着说。这男人天生嗓音条件就好,低沉、醇厚、气息稳重,再带一点儿笑起来的感觉,活像一台摆在身旁放情歌的低音炮,时刻带动心脏共振,又像每句话的头尾都悬了一只抹蜜的小钩子,撩得颂然耳根痒、脸颊热、心中小鹿乱撞,睡裤里一团肉鼓鼓胀胀的,难熬得不行。
  年轻就是这点不好,一撩硬半天。
  颂然喜羞掺半,埋怨自己的丁丁太活泼,捂着脸,一刀背拍烂了剥好的蒜瓣——贺先生,求您快别笑了,隔那么远还来点火,让我去哪儿消火啊?
  布布还坐在餐厅里,颂然不敢轻举妄动,拿围裙挡住下身,遮遮掩掩地在流理台边蹭了蹭裆。
  这顿晚餐一共做了四十分钟,贺致远也就陪他聊了四十分钟。起锅后,一盘百合蒜蓉莴笋片,一碟五香切片小牛肉,一碗银鱼豆腐羹,都是颂然拿手的家常菜。
  贺致远再三表示要尝一尝,颂然只好幼稚地配合他,伸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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