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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淡彩-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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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是反复三次,手机屏幕才暗了下去——对面放弃了呼叫。
  贺致远将手机放入衣兜,坐进了出租车的副驾驶。
  想给颂然打电话的念头是突如其来的,他并不清楚缘由,毕竟在此之前,他从未在国内时间的下午联系过颂然。
  今天更没有理由。
  他这两天的行程异常忙碌,简直抽不出一点闲暇。早八点不停不休工作到晚八点,前后出席了四场会议,下班后驱车前往圣何塞,在机场匆匆吃了一顿晚餐,然后立刻搭乘九点半的航班飞往洛杉矶。明天他要参加一场业界权威的数据安全会议,会议持续三天,他只排得出一个上午的档期代表SwordArc研发组做演讲。紧接着是三场技术面试,对象是同样前来参会的博士生,以免他们舟车劳顿专程飞一趟硅谷。面试过后,他会赶最近的班机返回Palo Alto,把剩下两天半的会议交给同事们。
  工作连轴转,他的心思被事业占满,本不该想到素未谋面的颂然。
  但是,当飞机缓缓降落在午夜的灯标跑道,与廊桥完成对接,他提着公文包走出登机口,掏出手机,关闭飞行模式,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通讯录,按下了颂然的名字。
  内心有一种不知缘何而起的不安,催促他尽快与颂然通一次话,听听那个年轻人的声音,确认他今天平安无事。
  可对面始终无人接听。
  等离开机场,贺致远已经连续拨出了三次电话,仍未得到颂然的应答。他说服自己,现在是午休时间,颂然可能正陪着布布睡午觉,明早再联系也不迟,便暂时放下了这件事。抵达会场酒店已过半夜十二点,他身心疲惫,脱去衬衣领带,随手往衣柜里一挂,进浴室冲了一个热水澡,惯例半杯红酒,宽衣入睡。
  凌晨三点,美梦突兀地断在了半程。
  贺致远睁开双眼,窗外夜色深浓,几栋高层建筑物灰影重叠,渐次印在天花板上,显得逼仄而冷清。他心神不宁,直觉般地掏出手机,又给颂然拨了一个电话。
  这次打通了。
  那边先传来轻而闷的咳嗽声,然后是颂然沙哑的嗓音:“贺先生?你……你找我吗?”
  贺致远一听就知道不对,翻身坐起,问道:“颂然,你怎么了?”
  大约隔了五秒钟,颂然才迟缓地回答:“我,我没事啊,挺好的,布布也挺好的,今天……我在照顾他,他……嗯,又发了几颗痘,不严重,也没再发烧了……我给他涂了外用药,那个,医生开的那个……”
  颂然的语气很虚弱,是那种极力硬撑也掩饰不了的虚弱:语速慢,咬字松散,择词简单,说话颠三倒四,完全抓不住重点……这些迹象告诉贺致远,颂然此刻的精神状态相当不济,思维也很混沌。
  电话里一直传来嘈杂的背景音,喧喧嚷嚷,持续不断。
  贺致远心中生疑,就问:“你人在哪儿?”
  “嗯……在,在医院。”颂然明显犹豫了一下,音量减弱到听不清的地步,“家旁边的那个……F大附属医院。”
  就在这时,医院广播适时响了起来。贺致远附耳细听,从中捕捉到了“急诊”两个字——为什么颂然会在急诊部?
  他心中的疑云越来越浓:“你一个人,还是带着布布?”
  这样简单的问题,颂然居然思考了足足三秒钟:“一个人。”
  “为什么去医院?”
  “呃,我……”颂然磕巴了一会儿,嗫喏道,“我来帮布布……拿药。”
  贺致远不说话了。
  他听得出,颂然说了谎。
  沉默降临得过于突兀,颂然倚在候诊室冷硬的座椅扶手边,额头枕着手背,昏昏沉沉地想,贺先生大概已经发觉不对了吧。
  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撒谎呢?
  以他目前的精神状态,根本编不出像样的谎话,可他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固执地抱着那一线渺小的希望,还想继续瞒过贺先生。
  太幼稚了。
  幼稚得自己也想笑。
  颂然扶着滚烫的额头,满脑子都是七零八落的杂念,开始往死里纠结那些无关紧要的细节:贺先生到底怎么发现的?是这家医院的药房晚上不开门,还是他的语气不够自然?
  刚才那句话……他怎么说的来着?
  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他生生烧到39度,思维浑浊如泥,讲过的话一出口就忘,这么浑浑噩噩回忆了半天,猛然被贺致远一声叫醒:“到你了。”
  “啊?”
  颂然晃了晃胀痛的脑袋。
  贺致远说:“广播刚才叫到你了,你先去打退烧针,等会儿给我回电。”
  “哦,好……我去打针……”
  被人戳穿到这个地步,颂然已经没脸再掩饰,反正也不存在什么掩饰的余地。护士打开门,探出半个身体喊他名字,他站起来,临进去前说:“贺先生,布布不是一个人在家的,我出来前拜托了林卉……她说,她会代我照顾布布……”
  贺致远打断他:“先去打针。”
  “……嗯。”
  颂然胡乱抹了一把脸,指缝里有温热的泪液。他太窘迫,也太难堪,负面情绪让身体的痛苦翻倍滋长,忍不住湿了眼眶。
  屁股上挨一针,几分钟的事,转眼就结束了。
  颂然捂着羽绒服倚在走廊上,体内一阵冷一阵热,冷起来关节发颤,热起来鬓角全是浮汗。他不敢给贺致远回电,攥着手机,力道之大似要把屏幕捏碎。但在别人眼中,他孱弱得连手机都握不住,虚虚拢在指间,随时都像会滑下去。
  摇摆了许久,最终还是贺致远主动打过来。
  除了每晚惯例的爱心问候,这是贺致远打给颂然的第三通私人电话,他本该欣喜若狂,翻开小账本,扎上最后一个勾。可现在,他连接都不敢接。
  他怕被贺致远质问,为什么明明问过了父母,还是会得水痘。
  该怎么回答?
  就说迄今为止一直在撒谎,其实,他是个谁也不要的孩子吗?
  这样被人当面戳穿的难堪场景,他再也不愿经历了。
  小学时代,颂然没有人接送放学,同班的大孩子总爱欺凌他,笑话他没爹没娘,他就逞强说爸爸妈妈都在远方做生意,把前因后果编得有板有眼。为了维护这个谎言,他放学不敢直接回福利院,而是往反方向走,绕一个错综复杂的大圈子,游荡到天黑才回去。班里的小霸王被唬住了,他才从欺凌中逃脱。
  后来的某一天,他被老师叫到讲台前,收到了一枝花,还有一只迷你小蛋糕。
  老师用温暖的语调说,颂然是咱们班里最特殊的孩子,他是一个孤儿,生活在“希望之家”,可他坚强又乐观,从不抱怨命运。今天他过生日,同学们一起来唱生日快乐歌,送给他一份真诚的祝福。
  于是,在那首曲调参差不齐的生日快乐歌里,颂然绕行了几个月的漫漫长路成了白费力气,他精心维护的那点可怜的尊严……也猝不及防地化为了泡影。
  从此以后,颂然再也不肯过生日。
  他想不明白,孤儿的身份为何会像一个不算污点的污点,人人都知道被父母抛弃不是孩子的错,这个身份却依然显得“不光彩”。他尽量避免与旁人谈及过去,即使谈及,也会刻意模糊细节,虚构一个“大家庭”的箩筐,说家里有一大群弟弟妹妹。
  半真半假,自己心安,也免去他人怜悯。
  他对贺先生用了相同的说辞,本该相安无事,却不料布布突发一场水痘,引起连锁效应,戳破了他的谎言。
  颂然感到束手无措,仿佛当年他茫然地站在讲台前,听见老师用温柔如水的语调,把他严严实实捂在心底的秘密当众捅破。
  手机嗡鸣不止,震麻了灼热的指尖。颂然心知躲不过,只好硬着头皮接起。
  “打完针了?”
  贺致远披着浴袍倚桌而立,单手撑在身后,皱着眉,语气不复从前温柔。
  颂然听出一点怒意来,便缩了缩脖子:“打完了。”
  “体温多少?”
  “39。”
  “烧到39度还不肯说实话,拿我当外人?”
  贺致远怒忧掺半,一股难以言表的烦闷感涌上心头,音量不由提高了些。颂然缩得几乎要没脖子了,整张脸都埋进了羽绒服里,小声说:“不是的,我没拿你当外人,我只是……不敢告诉你。”
  “不敢?”贺致远眉梢一挑,“我离你十万八千里,能拿你怎么样?”
  颂然赶紧摇头,幅度不慎过大,双眼直冒金星,险些又冲去厕所吐一回,勉强才压了下去,喘着气说:“我……我好像被布布传染了水痘。”
  贺致远皱眉:“你之前不是得过水痘了?”
  “对,对,对不起,我是骗你的。”颂然的嗓音压得低低的,“昨天……我根本没有打电话问。”
  贺致远简直被他气煞,用力一敲桌子:“为什么不问?”
  颂然又一缩脖子:“没地方问。”
  “你爸妈十点钟就睡了?”
  “我没有爸妈!”颂然难受地揪紧了毛衣下摆,咬了咬牙关,颇有些自暴自弃地坦白,“之前那些什么弟弟妹妹一大家子都是骗你的!我从小没人要,丢在福利院里,刚认识你那会儿怕被看不起,编了个假话。昨天你让我给家里打电话,我怕被拆穿,就又撒了个谎,谁知道今天发烧出痘轮着来,还是被逮住了。”
  贺致远眼神顿沉,撑在桌上的小臂一用力,站直了身体。
  他以为颂然出身于一个富足和睦的家庭,正因不食人间疾苦,才过得无忧无虑,一支笔,一张纸,把孩童时奇幻烂漫的想象力保留至今。
  却没想到,颂然真实的过去会是这样。
  颂然发着高烧,理智欠缺,十二分孩子心性,情绪一放出去就收不回来,在那儿委屈又愤慨地喋喋不休:“我也没拿水痘不当回事啊,今早还给福利院打了电话来着,让他们帮忙查一查。福利院说我得过,我就以为事情过去了,谁知道这样还会中招……现在怎么办嘛,我发了烧,肯定没法带布布了,这才讨回来两天,还没带够呢,故事都没讲几个……太过分了,连老天都嫉妒我,拼命给我下绊子……”
  这都什么颠三倒四的?
  贺致远觉得颂然的性格实在成迷——对外表现得多开朗,内里就有多敏感,偶尔逻辑崩裂,做出一边生病一边自责的事来,相当令人没辙,只想揪起来狠狠骂两声。
  贺致远沉住气,问:“已经确诊了?”
  “还没有。”颂然闷声闷气,“皮肤科下班了,明天才能挂号。”
  “那就是还没确诊,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关于说谎那件事,我也不怪你,你不用想太多,安心养病最重要。”贺致远叮嘱他,“针打完了是吧?你先坐着别动,等五分钟,我找人送你回家。”
  颂然却任性地不领情:“不要,我自己走回去。两条街,走十分钟就到了。”
  “你敢动。”贺致远以不容商量的口吻镇压了他,“屁股给我老老实实粘椅子上,接你的人没来,一步也不许走。”


第二十一章 
  Day 08 21:23
  这话一出,急诊大厅的长椅就像自动涂上了一层502胶水,牢牢粘住颂然的裤子,扯都扯不起来。颂然万分憋屈地坐在那儿干等,五分钟后,果然被贺致远派来的人接走了。
  接他的是一位年轻医生,名叫詹昱文。
  詹医生人如其名,长相斯文,做事细致,严谨认真负责,唯一的缺点是性格略显闷骚,喜欢揣着兜走路,开车更是寡言少语,纯放音乐不说话。颂然压了一肚子无名怒火,非常想说贺先生的坏话,转念一想,詹医生乃是敌方阵营派来招安的牧师,绝非友军,只好把坏话咽了回去,郁闷地窝在后座,试图用体温孵蛋。
  道旁路灯明明灭灭,随着车辆飞驰一闪一闪晃过车窗,催人昏昏欲睡。
  颂然很快垂下了脑袋,抱着胸前的安全带睡得不省人事。睡梦中车子似乎停了下来,有人叫醒他,扶他下车,然后不知怎么一路折腾,等他捡回一两分意识时,人已经躺在了床上。
  “醒了?想吐吗?”
  詹昱文手拿一杯温水站在床边,抖了抖塑料袋。
  颂然说不用,詹昱文便把水杯放在了床头柜上,收起塑料袋,转而掏出一根闪亮的体温计:“问题不大,不一定是水痘症状,可能只是感冒引起的发烧,先量一下体温。”
  颂然问:“布布呢?”
  舌根一凉,体温计被塞了进来,他便轻轻咬住玻璃管。
  詹昱文回答:“布布今晚在自己家睡,林卉负责照顾他。等查清楚你的水痘病史了,他才能过来。”
  “喔。”颂然情绪有些低落,默默滑进了被子里,“詹医生,今天谢谢你了。”
  詹昱文没事似地耸了耸肩:“不用谢。我是贺总的家庭医生,照顾你和布布是我的正经工作。”
  他说得一派自然,颂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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