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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黄金缕-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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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白也没说什么,与她一道儿离了庄子,往白水河去。夜色笼罩下的天空透着融在黑影中的冥蓝; 芝麻粒子般洒着亮闪的繁星。小白和苏一去到白桥上,迎面有风; 吹得苏一脖间碎发轻舞。河两侧是笼在夜色中的杨柳,青烟如墨。
  小白抬头看了看天空; 把一粒粒星辰刻在眸子里。凭桥栏; 低叹气,说:“这儿与我十分有缘分,桥叫白桥,河叫白水河。”
  凉风吹得苏一身上舒爽,她转头冲小白笑了一下; “你还扮起深沉来了,却是一点儿不像。”
  “又怎么不像?”小白也转头看她,“往后都来不了了,还不许我伤情一把么?”
  苏一听出了他话里有话,自问他,“为什么就来不了了?王府离镰刀湾不过两三里的路程,说来也就来了。莫不是有什么别的事,今儿才来找我呢?又挂着这般一张脸。我却想不出,能有多大的事儿,叫你变得这样。好容易回来,合该高兴些。”
  小白就这么与她对视,原本是最平常不过的,今儿苏一却在他眼里看出了不一样的东西,亮晶晶的。她不自觉地挪了步子离他远一点,继续道:“你说啊。”
  小白忽不正经起来,往她身边挪过去,说:“你叫我抱一下,抱了我就说。”
  苏一瞧他就是不正常的,果等出了混帐话,因一脚踢在他膝盖上,“滚犊子!”踢完顺着动作往后又退了两步。
  踢一下有什么,把他掀河里他也不走。因小白又往苏一面前逼过去,说:“抱一下有什么,以后你后悔再想抱也没得抱了。你要怕被别人瞧见坏了名声,咱们往没人的地方去。”说着上手去拉苏一,攥了她手腕子下桥,一路沿河走到更是昏暗处。
  苏一可后悔跟他出来了,转了身要跑,嘴上说:“小白你缺德,没廉耻,大晚上的拉我出来调…戏我。我拿你当朋友呢,你拿我当什么。”但跑了两步叫他拽着袖管又拽回去了。
  小白拽着她不撒手,“可不能骂我没廉耻,这地方没人,真没廉耻起来也是能的。你跑什么,还能跑得过我不成?你再把人叫来了,看到咱们两个在这处,明儿就得传遍整个镰刀湾,说我们是对野鸳鸯。”
  “你又嚼蛆,谁跟你是对野鸳鸯?”苏一仍是拉着自己的袖管往外挣,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岂有叫他抱一下的道理?抱一下不怎么,她往后见到王爷可得心虚了,也不敢再跟他说话了。这事儿是万万不能的,需得尽快脱身才好。
  可小白拉着她不撒手啊,挣也是白挣,总不能把这件长褂儿脱了给他。里头就穿一件亵衣,脱了更说不清了。她正着急,小白也是瞧着她十分排斥这事儿,只好一把松了手。可苏一挣那劲头是没减,愣是叫他这一松摔了个屁股开花,跌坐在地上。
  苏一直了眼,抬头瞪小白。小白这可不是故意的,忙又上手去拉她起来,嘴上说:“瞧你挣的那么欢,谁知一松手……又摔了……”
  苏一起来掸了掸身上草叶尘泥,这会儿也没心思与他混扯了。她沉着声音,对小白说:“别说些有的没的了,咱们认识这么久,弄这些做什么。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且说了吧。你说完了,我还得回去睡觉。近来铺子里忙得很,实在是累得紧。”
  小白瞧了瞧她,也不大想说了。说什么呢,告诉她自己要走了?然后呢?也不会有什么然后了。原本他想着来好好告个别罢,往后可见不着了。他回了京城,自是要御前伺候,不大能回来了的。
  他开口道:“回去罢,路上说。”
  沿着原路再把苏一送回去,他便一路上絮絮叨叨,好像是说了许多话,其实也没说出什么来。他说苏一是个好姑娘,又说年岁大了,总要成家立业,谁都逃不过。家长里短,体味人生的法子,与小白实在不甚相搭。一直把苏一送到家门上,两厢站着,该别过了。
  他抿了下唇,与苏一说:“我要走了。”
  苏一点头,“路上慢点。”
  他偏又站着不走,踟蹰一阵,又开口,“王爷若对你是真心的,从了他也未为不可,一辈子自当无忧。他是寡情之人,一旦用了心,就不会假。”
  苏一生愣,不知他怎么又说起这个来了。一晚上的语无伦次,越发话不说到点子上。她也没接上什么话,小白就又说了句:“我真的要走了。”
  “那我进去了。”苏一犹犹疑疑地又点了下头,他可不是得走了,这天也不早了。
  她说罢转了身子去推院门,手碰上门环,心里忽生出了些异象的感觉。又回头瞧了一眼,小白站在夜色中,白净的脸蛋仍是能发光一般。脸上挂着微笑,等待她进院子。心里的怪异感说不出因果来,苏一仍是回头推门进了院子。慢慢关合上门扇,心里便琢磨着到底怎么回事。
  琢磨一阵,忽了些许的头绪,再打开门去瞧,小白已经走了。院前空无一人,只有微浓的夜色和带着爽意的凉风。发丝拂过脸畔,打在眼睛里一阵疼。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尽力了唔~
  ☆、折柳
  苏一合上门扇回东厢; 开门进里屋,打起吊在门楣上的素色纱帘子,脑子里不断回想小白这一晚上的怪异行径。她虽知道小白一贯是没什么正经的时候; 遇着漂亮的女孩子走不动道儿,惯会花言巧语,但对她并没有过出格的行为; 今晚又怎么会突然要抱她一下?再是装老沉的模样儿,也瞧着十分不对劲。
  她到桌边坐下; 拿起笸箩里的鞋底; 但纳了两排; 便撂回笸箩里推到桌子里边。吹了灯往床上去; 躺下拉了一截薄被单子掖在肚子上。困意是有的,但挡不住仍要揣测小白这不寻常的样子。迷迷瞪瞪睡着了过去,半夜里又微微醒来; 脑子里忽跳出他说“我真的要走了”的样子。
  苏一蓦地睁开眼睛,用胳膊肘支起半侧身子。她忽而有些明白了; 她要是没猜错,小白晚上应是来与她道别的。可他弯弯绕绕那么半天儿; 也没说出来意。怕什么呢; 难道还怕她伤感么?
  她起来套衣衫,把发髻绾起来,打了井水胡乱梳洗一气,便悄悄开门出了院子。瞧着天上星辰遍布,夜色深浓; 这会儿才刚刚入了四更天。庄子里有稀落鸡鸣,不过偶或两声儿。她一个人出镰刀湾,摸着黑往咸安王府去。因着王府巷道里布了暗坑,便还是绕了一段路的。
  到了府门前,门庭紧闭。夜间府上总有上夜的小厮,也有值勤的侍卫。如没什么要紧的事她也就在外头等一等了,可她想着昨晚小白的样子,恐他趁夜就出京城去都是能的,是以便打算上去叫门。但走到角门上,手搭上铜狮口中的衔环,门却哗啦一声开了。
  苏一惊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再瞧时,小白正站在门里,手里牵一匹黑鬃大马,身上挎着包袱。果然是要趁夜走的,还好叫她撞上了,也就险些差了一步。再晚半盏茶的功夫,便就扑不着他了。
  小白看到她也愣了一下,忙牵马出来,说:“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要回京么?我来送送你。”苏一看着他道,又说:“你怎么这个时辰走呢?要不是我回量过来得早,就见不着你了。”
  小白忽而笑起来,“我就是不想要你送,昨儿才没说的,你怎么还回量过来了?白叫我伤情一场,这会儿还得来一遭。我是最见不得这样的,才要悄悄走呢。”
  说着牵了马往府前道上去,苏一折了身跟在他旁边,“伤情自是要伤情些的,否则显得咱们没交情。但也没什么,往后又不是见不着了。你回京城去,好好在宫里当差,混得有头有脸了。倘或我哪一日去了京城,报了名姓找你去,也有面儿不是?”
  小白单手折握缰绳,叫她这么一说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却又问她:“你怎么知道我要回京呢?昨晚我可一句要走的话也没说,你就猜得这么详细了?”
  苏一朝他看一眼,这事儿她知道得可比他早许多。这会儿与他说什么?白拉扯了王爷进来,因道:“你不是与我说了两遍么,说你要走了。我翻来覆去想了一夜,那两句话听着不简单,也就想到了。”
  小白也不傻,她说什么就信了?这渭州城里,能跟她说自己要往京城去的,自然只有王爷一个。他这会儿也释怀了许多,横竖都是要走的,不如走得轻松痛快些。私想着京城景致比渭州城不知好上多少,瓦肆酒馆也多,比这里的乐子可多多了。不过是多惦记些苏一,这会儿说开了,心里也舒坦了不少。
  苏一跟着他上城中直通南北的官道,他又说:“我便听你一言,在宫里好好当差。赶明儿你得了空去京城,我自带你耍玩。你要找我,还得报我的大名来。早前没跟你说,是怕你笑我,今儿怎么也要告诉你知道的了。”
  说到这大名,可不得笑他?苏一忍俊不禁,也不瞒他了,说:“我早就知道了。”说罢“噗”笑出来,抬手稍挡了一下。
  小白脸上一阵发黑,抬手戳她脑门心,“你和那个老王爷,到底在背后编排了我多少?这会子我不计较,往后有的是时间!”
  苏一压了压笑,转身去路边折了根杨柳,往他手里送,“送你到出城就太远了,便送你到这里罢。咱们这就算说好了,如我哪一日真去京城,可得记着我,带我耍玩。伤情什么的也不必了,你哪一日得了闲,也能回来走走。便是不奔那老王爷,奔我就是了。”
  “得嘞。”小白应声,抬手接下她手里的那支杨柳。他瞧了瞧那支杨柳,又瞧了瞧苏一,忽一把揽上她的腰往怀里抱了一下,继而很快松开又在她脑门上亲了一下,然后便翻身上马跑了。几个动作一气呵成,没给苏一一点反应的时间。
  等苏一反应过来时,他已跑出了三四米的路程。苏一在他马后追了两步,骂了句,“白宝湘你个王八犊子!”
  小白在马上吹了个口哨,消失在官道微蒙的夜色中。那支杨柳他插在腰间,迎风晃摆细长的叶子。折柳送别,是老传统了。
  官道上没有旁人,唯剩下苏一。她气喘哼哼地叉手站着,抬手擦了一下额头,转身回家去了。这时候尚早,也不必急着往铺子上去。拐着弯弯绕绕的路到家,大约便是五更天。鸡鸣狗吠,一日也就开了头。
  王府上的小厮准时来送饭,伺候苏一和苏太公吃罢了,马车送她去铺子上。在铺子前的石板道上下马车,正见陶师傅开铺门。她也不必小厮搬那长凳给她踩着,直接跳下车来,几步蹦到陶师傅旁边,从旁一声轻呵吓了他一跳。
  陶师傅手抚胸口平了下惊气,给她吊了个白眼儿,“你今儿心情倒是很好,别把你师父给吓出毛病。”
  “师傅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怕这一声呵么?”苏一随他开门进铺子,去后头拿了抹布扫帚到前头来洒扫铺子。陶师傅则去给绿桂皮添水加些鸟食,拎了笼子到铺子前挂着。他在门外逗了一阵鸟,背手进铺子,说:“你师哥往后不来了,打首饰便都落在了咱师徒身上,得不了轻松了。”
  苏一扫好了地,拿抹布往盆子里按,“师哥怎么不来了?有别的事?”
  “还能有什么事,一早起就往周家去了,说要给人帮忙去。又说他家媳妇儿给咱们干白工,他便去还债去。”陶师傅去到交椅边泡早茶吃,“白养了这么个糊涂蛋,要不是你师娘身子不好,也不能就养他这一个,叫他这么气我。不过一一你也放心,我给你加工钱就是。你这会儿的手艺比我也不差什么,理应多得些。”
  苏一拧干抹布擦桌凳柜台,“我倒没什么,师父您之前不是才给我涨过工钱么?您要是有心的,给沈三点工钱,半吊给不了,再除去一半给也是成的。好歹她也为咱们铺子担了不少事,拿些工钱是理应的。”
  陶师傅是精明惯了的,以前也没给苏一多少工钱。自打她攀上了王爷,给铺子里成日天地带生意,才松腰包加了几回。沈曼柔自愿在他铺子上干活,他也没主动要给人工钱。这会儿苏一提起来了,总是抹不开面子的,便说:“你说得也有理,不能总这么叫人白干。那便这么着吧,给她三百文。”
  这事儿说下了,等沈曼柔上了铺子,告诉她知道,她还自顾乐了一阵,直跟陶师傅道谢,说他是大善人。苏一暗笑,可不拆陶师傅的台,却去调笑沈曼柔,说:“你瞧你的样子,没见过三百文么?好歹你也是官家小姐,怎么竟这么小市民了?”
  沈曼柔这会子哪里还有官家小姐的架子,自也不在乎苏一调笑她这话,只回她:“你不懂,这是我亲手赚来的,一文也是血汗,都该高兴的。往前花的那些银子,都是爹娘那的,不是祖上积下的财产就是娘亲的嫁妆,和这个没法儿比。这个是什么呢,往后我不靠旁人,也饿不死了。”
  苏一没想到她心思会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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