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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商门娇-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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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是另一回事。

    如今天上掉馅饼,还是杜府主动送上的馅饼,顿时砸得安大爷坐不住,当下就急着交待家下人,好马上坐实话头。

    能做杜记瓷窑的承包商,也就等于间接沾上了皇商的光。

    这等白得的好事,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安大爷喜得无可无不可。

    杜振熙讶然。

    杜府乃连任两届做足六年的皇商老资格,各类事体早已驾轻就熟,全无外包的必要,陆念稚哪儿来的奇思,竟突然拉安记瓷窑合伙,还一气许下了一半的份额?

    不过当着外人的面,没有自家人拆自家人台的道理。

    她不作声,只目露疑惑和审视的看向陆念稚。

    “我的人只管盯品质和货期,具体事宜全凭安大爷自主铺排,不必一一请示。我省事,你也便宜。”陆念稚开出的条件极其宽松,不动声色的回视杜振熙,话却是对着安大爷说的,“我不仅不会食言,还要请安大爷另当一份差事。现在小七也在,正好说说这件差事。”

    和她有关?

    杜振熙神色一正,安大爷继续苍蝇式搓手,期待道,“四爷只管吩咐。”

    陆念稚掩袖续杯,将新沏的茶汤推向二人,笑道,“我要重开奉圣阁。”

    他要,不是他想。

    显见势在必行。

    安大爷刚碰到茶盏的手仿佛被狠狠烫了一下,缩回手握拳抵着嘴,惊道,“奉圣阁?贵府老祖宗在世时的那个奉圣阁?!”

    陆念稚不鸣则已,一出手就玩很大。

    杜府开宗老祖宗荣归广羊府时,随着御赐宅邸一同建造的,还有一座风景错落、庭园有致的城郊别业,后挂牌为“奉圣阁”对外营业,业务做得又杂又奇葩——集当铺、钱庄、慈善堂为一体,三项主营业务看似不搭噶,实则有着剪不断的相互关联,一时声名大躁、风光无两。

    在外人眼中,名不见经传的杜府之所以能迅速起家,一靠老祖宗身上的圣恩,二靠同样沐浴圣恩的奉圣阁。

    却不知老祖宗荣归时,御赐的财物轻易动不得,只能供在祠堂吃香火,杜府生计和奉圣阁支出已经用尽老祖宗的体己,杜府表面风光,内里过得苦哈哈。

    转机在于老祖宗不愧是侍奉过两位帝王的退休宫嬷嬷,世面见很多艺高人胆大,顶着御封光环打通门路,敢拿奉圣阁做挡箭牌,私下做起贩卖私盐的行当。

    临终前,唯独放心不下奉圣阁,命子孙关闭奉圣阁,彻底了断私盐勾当。

    人走茶凉,老祖宗去世后没两年,杜府明面上能拿的盐引,也被府衙尽数收了回去。

    禅尽竭虑造就的风光,带给杜府的何止立命根本,更有老祖宗穷尽半生、为后代付出的一腔心血。

    不明真相的群众一阵惋惜。

    杜府诸人,更是愧且遗憾。

    时过境迁,如今陆念稚要重开奉圣阁,自然不会再涉及私盐一类的不当营生。

    杜振熙看向陆念稚的目光略恍惚,喃喃道,“为什么?”

    “只为老爷和太太的遗愿。”陆念稚无谓一笑,轻轻揉了揉杜振熙懵圈的小脑袋,温声道,“老爷和太太临去前,除了要我照顾好杜府外,只有一个遗愿——若是时机合适,就重振奉圣阁的门楣。”

    他口中的老爷和太太,是杜振熙早已去世的祖父祖母,也是做主认下陆念稚为养子的当事人。

    似乎除了她和幼弟十一少,陆念稚对东府、西府的其他人,包括曾祖母江氏在内,称呼一向过于客气。

    但不叫父亲母亲,不代表他不感恩不敬爱,不孝顺。

    该他做的,他从来责无旁贷。

    杜振熙无奈的发现,任外事纷扰,骨子里她对他,其实信任、信服。

    她下意识捂着被他揉乱的脑袋,神思渐渐坚定,“四叔,您要我做什么?”

    “不愧是我教出来的乖徒弟,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快。”陆念稚弯着瑞凤眼,挑着眼尾微微笑,“让你来庆元堂见我,为的就是给你派活计做。这次我出外巡视生意,一小半是为了来年皇商竞标,一大半是为了奉圣阁重开的事。

    外地的香料、茶叶、药材分号,我已经做主转手变卖。清算好的账册在明忠那里收着,你回去时和手信一并带走。除去杜记瓷窑和西府的绸缎行外,连着广羊府其他小头营生一起,算一份总账给我,回头尽数都投进奉圣阁。”

    那晚他说有得她忙的,这一摊子事派下来,果然足够忙死她。

    杜振熙甘之如饴,不理陆念稚说着正事不忘自卖自夸,只沉吟道,“一个月内,我把总账明细做出来给您。”

    “不必这么拼命。回头你累着了再病倒,我不仅心疼,还得费心管着你吃药,岂非得不偿失?”陆念稚瞥一眼杜振熙的小脑袋,果断伸手揉乱另一边,“我知道你能干,更知道你娇气。你不在乎自己的身子,好歹在乎一下我这个做长辈的心意。年底之前做好就行了,嗯?”

    娇气不娇气的,全是他一个人在自说自话。

    还说得跟真的似的。

    杜振熙后悔一时感性,跟陆念稚这种难求正经的老狐狸,就该只讲理性。

    她放弃回怼也不反对,顺从的点头应下,默默整理发冠。

    安大爷看得好笑,听到这里早已心领神会,忙接口道,“四爷不必多说了。奉圣阁修缮的差事,只管交给我去办。七少年底出总账,我重阳节前就能给你捯饬清楚。”

    能立足十三行的商户,哪家不是一头大几头小,主营生外还有副营生。

    安家最出名的是安记瓷窑,名下搞土木的副业同样不逊色。

    且奉圣阁虽尘封多年,却也年年养护,不至于破落到要费大功夫修缮。

    安大爷夸的可不是海口。

    事情既定,他也不多耽搁,牛饮完茶汤,抖袍飘走。

    陆念稚看着空空如也的茶盏摇头,抬眼道,“我送你。”

    明忠已叫上明诚和竹开,抬着大小箱笼先行一步。

    杜振熙和陆念稚刚出花厅,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招呼,“七少!”

    二人回头,就见千柳一脸惊喜,提着裙摆撵了上来。

 第27章 对你没有坏处

    杜振熙努力拼凑记忆,将眼前人和那晚给曲清蝉抱琴的小丫鬟对上了号,不太确定的回道,“千柳姑娘?”

    千柳喜色上眼,点一下头脸就红上一层,“七少大驾光临!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她这副羞涩中透着雀跃的模样,显然很欢喜能见到杜振熙。

    至于欢喜什么——统共才见过两面的人,欢喜的自然不会是人品,而是皮相。

    陆念稚无声失笑,垂眸看一眼静立身侧、得体微笑的俊俏侄儿,再看一眼颜值至上的花痴千柳,又无奈又好笑地摇头,口中道,“怎么撇下曲大家一个人,自己跑到前头来了?”

    “您还不知道?我们曲大家最是喜欢一个人待着,有我没我都自得其乐的很!”千柳颠了颠怀中鲜花,眯着眼笑道,“这不正是花期吗?我来采些鲜嫩的新花,留着装点屋子用,曲大家最喜欢了。”

    杜振熙看清千柳怀中的建兰,不由了然点头,建兰清幽淡雅,倒似曲清蝉其人。

    “七少,您来之前怎么也不事先招呼一声?”千柳转向杜振熙,半真半假的嗔怪道,“说好了等您再来时,曲大家必定好好招待的。您这样突然上门,倒叫我们失礼了。”

    她完全无视陆念稚,只当杜振熙是履行承诺,特意登门拜访的。

    杜振熙汗颜。

    “哦?原来小七和曲大家有约在先?”陆念稚则面露兴味,含笑的目光在杜振熙面上一转,顺着千柳的话茬道,“你这样另赴美人约,就不怕被唐加佳知道了,惹得人小姑娘不高兴?”

    他看得明白,那晚杜振熙不过多看了两眼曲清蝉,唐加佳就打了不少眉眼官司。

    千柳不曾留意过这类细节,闻言就事论事道,“男儿家哪个不交际应酬的?再说了,堂子里其他花娘那儿如何我不知道,我们无名居却是再清静不过了。没有那些见不得人的污糟事儿。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如果说明诚和竹开是自来熟,那么千柳就是交浅言深。

    杜振熙暗暗摇头,不欲千柳说顺嘴,指名道姓攀扯到唐加佳头上,笑着见缝插针道,“那就叨唠了。”

    她即不反驳陆念稚的美人约一说,也不出声维护唐加佳,概因她不可能对曲清蝉有非分之想,且对杜唐联姻早有退路计较,自觉问心无愧,行事坦荡,应得也爽快。

    落在千柳眼中,则是另外一番感受。

    眼瞧着陆念稚和杜振熙并肩拐向后头园子,千柳不禁歪头嘟囔道,“这七少,长得和四爷一样好看,没想到性子也和四爷一样。可惜了……”

    可惜杜振熙和陆念稚一样,谈及女人时,不管熟的还是不熟的,都一副冷冷清清的作派。

    千柳噘着嘴扼腕,感叹不过三秒,又笑嘻嘻的提脚跟上。

    后园凉亭内,轻纱薄帘挡去飒飒秋风,曲清蝉水袖铺桌,正自斟自饮,听见动静看清来人,略感意外的起身问好,“四爷,七少。”

    和那晚到场献艺不同,褪去一身艳红的曲清蝉衣饰素简,素得直追孀居的江氏,简直堪称寡淡。

    然气质不减,娇美反增。

    杜振熙再叹美人当如是,斯见过后瞥见石桌上种种物什,眸光微微一闪。

    陆念稚一喜煮茶二喜手谈,连带着她从小被磋磨成煮茶高手、围棋好手。

    石桌上两样都齐活了,且茶具、棋具品相皆上等。

    物以类聚,看来被陆念稚带进沟里的,还有曲清蝉。

    刚跟陆念稚喝完半肚子茶汤,又要煮茶、下棋,有完没完!

    能不能有点新鲜爱好!

    杜振熙权衡了一下尿遁的必要性,老实巴交的随陆念稚落座,对上曲清蝉意犹未尽的询问眼神,继续老实巴交的将手伸向棋盒。

    千柳只会插花奉茶,他们三缺一凑不成麻将桌,只能陆念稚观棋,她和曲清蝉手谈残局。

    比起令人惊艳的琴技和舞艺,曲清蝉的棋路中规中矩,算不上出彩。

    但即便如此,这份中规中矩,也不是短短三年内能练就的。

    杜振熙边落子边神游。

    据桂开回禀的可靠线报,他将摸曲清蝉底细的差事交给竹开后,竹开就直来直往的找上庆叔,庆叔倒也不含糊,把知道的都说了。

    曲清蝉是罪官之女。

    其父获罪问斩,家中男丁充军女眷流放,最终全须全尾存活下来的,唯独曲清蝉一人——没人知道她是怎么从流放中解脱的,又是怎么来到广羊府的,也没人知道,她是否在入驻庆元堂之前,早于三年之期就窝身在广羊府。

    只知道,三年前的某一晚,陆念稚在外吃酒宴,“偶遇”流落酒楼的曲清蝉,当下就作保隔天就将人引荐进庆元堂,一力护她做清静自在的清倌。

    一个是落难的官家女,一个是巨贾的养子。

    听起来很虐恋情深的样子。

    杜振熙的眼风随着神思微转,陆念稚正不厌其烦的浇茶汤,曲清蝉正心无旁骛的下棋,二人相处全不似寻常可见的郎情妾爱。

    和谐得不见暧昧,平淡得略显古怪。

    杜振熙手指一翻,紧追着曲清蝉的先手压下棋子,随口闲话道,“四叔,您要在庆元堂住到什么时候?曾祖母说,您既然有意,娶亲的事不好再耽搁。她老人家会和叔祖父商量,为您相看一户好人家的闺秀。”

    曲清蝉闻言不惊不乍,只微蹙的眉心,泄露了一丝为棋局苦恼的情绪。

    她不为所动,全无作假。

    杜振熙垂下眼脸,即觉意外,又觉意料之中。

    方才在花厅,她已发现无名居正房内外的布置、摆饰,多是陆念稚的偏好,且隔扇后的内室,隐约可见陆念稚的随身物什散落各处,并无半点闺阁之态、女子之物。

    这无名居虽是为曲清蝉建的,陆念稚却更像占据正房的主人。

    所谓暂住,似乎只是同住一院,并非同居一室。

    恩客没有恩客的样子,女主人也没有女主人的派头。

    二人的关系,越发耐人寻味。

    杜振熙心下弹舌,耳听陆念稚泰然自若道,“我的亲事,该当由老太太做主。你不提我倒忘了,唐家的拜帖,我已经回了。等奉圣阁重开时,正巧赶上重阳节,届时请唐家人吃席,也省得大张旗鼓的劳动老太太接待他们。”

    这是同意正式和唐家相看的意思?

    “您不反对杜唐联姻的事了?”杜振熙愣怔一瞬,随即肃容追加一句,“我的亲事,曾祖母也会替我做主。”

    “我什么时候说过反对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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