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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苦行记-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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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半空中,离地二十英尺。它一下又一下地抽搐,快得数也数不清!不过,我没有停下来去数——我溜下树来,一溜烟地跑了回来。”

“白米士,这都是真的吗?真象你说的那样吗?”

“如果有半点假,我愿烂在车辙里,象条不得好死的狗!”

“啊,我们不能不相信,也愿意相信。但假如有些证据……”

“证据!我把皮带带回来了吗?”

“没有。”

“我把马牵回来了吗?”

“没有。”

“你们又见到那头公野牛了吗?”

“也没有。”

“那好,你们还要什么呢?我从来没有见过对这种区区小事拼命挑剔的人。”

我断定,如果这个家伙不是个撒谎的人,也只差那么一点点。这支插曲使我想起多年以后我在暹罗那次短暂的逗留中的一件事。住在曼谷附近一座城市里的欧洲公民中有个奇才,他叫埃克特,是个英国人。此人以其谎言的数量,质量,巧妙和机智而闻名。大家一再上他那个最著名的谎言的当,总想在新来的人面前戳穿他的鬼把戏,但很少成功。有两次,他被请到我作客的那家来,但没有办法逗引他说出一个典型的谎话来。有一天,种植园主巴士根——一个有权势的人物,傲慢而有时还有些暴躁——请我一同骑马去见埃克特。在路上,他说:

“喂,你知道差错在哪里吗?在于使埃克特有了戒备。小伙子们一盘问埃克特,他便完全明白了他们打的什么主意,自然就缩进壳里去了。无论是谁也懂得要那样做。不过我们到了那里,要玩得更聪明些,让他随心所欲地去瞎编乱造,他想添油加酱就随他去吧,使他觉得没有人在打他的主意。只要让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不久,他就会忘乎所以,随意瞎扯,象个磨盘一样卖力气。要沉住气,只要不出声,看我来耍他,我一定让他说谎,我绝不认为那些小伙子们都是些瞎子,竟然看不出那种明摆着的,一眼就能看穿的把戏。”

埃克特热情地招待我们——这是个说话动听,举止文雅的人。我们在阳台上坐了一个小时,呷着英国淡啤酒,谈论国王,圣白象和睡神,海阔天空,我们注意到,我们伙伴绝不提起话头也绝不改变话题,只是随声附和,显得对任何事情都不紧不慢。不一会儿就看出效果来了。埃克特开始爱说话了,他越来越自如,越来越健谈,越来越豁达。又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是这样。突然,埃克特说:

“啊,听我说!我差点儿忘了。我弄到了一件东西,要使你们大吃一惊。这样的东西,无论是你们还是别人都没有听说过。我弄到一只吃椰子果的猫!吃一般的新鲜椰子的猫!它不但吃肉,还喝牛奶,真的——我发誓。”

巴士根向我递个眼色,我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接着说道:

“哎呀,我的天,这种事我真是闻所未闻,老兄,这不可能。”

“我知道你会那么说,我去把那只猫捉来。”

他走进房间去,巴士根说道:

“喂,我给你说过什么来着?嗯,就得这样收拾埃克特。你瞧,我耐着性子诳他,麻痹他的警惕性。我很高兴来了这一趟,回去把这事讲给小伙子们听听。猫儿吃椰子果,啊,我的天!嗯,就是这个办法,一点不错,他会撒个弥天大谎。凭借运气,故伎重演。猫儿吃椰子果——这天真的傻瓜!”

埃克特真的抱着猫儿走进来。

巴士根笑着说:

“我抱着猫,你拿椰子果。”

埃克特砸开一个,切成几块。巴士根偷偷地给我递个眼色,喂给猫儿一块,它一口抢过去,贪婪地吞进肚里,并且还要吃!

我们骑着马走了两英里,默默无言,互相离得远远的,至少我没有说一句话。巴士根打着马,恶毒地咒骂那匹马,尽管它表现良好。我们分手的时候,巴士根说:

“明天早晨还我的马。还有,你不必提起今天的事,不要把这件蠢事告诉小伙子们。”

第08章

快递邮差——一口气飞驰五十英里——“他来了!”——碱水——排山倒海——印第安人大屠杀

不久,大家都兴致勃勃地伸长脖子,注意看“赛马骑手”——穿越大陆的快递邮差,从圣约到萨克拉门托,八天行程一千九百英里!试想一下,这是冒着生命危险,用马和人的血肉拼出来的!快递邮差照例是有点男子汉气概的人,精力充沛,坚韧不拔。不论白天还是黑夜,不论隆冬还是盛暑,不论是雨雪霏霏,还是冰雹阵阵,不论他们的路线是平坦笔直的大道还是悬崖峭壁上砾石遍布的崎岖小路,也不论要通过的是平安无事的地区还是心怀敌意的印第安人聚居区,只要轮到他值班,他就得随时准备着跳上马鞍,旋风似地出发!值班的快递邮差没有一点安闲的时间。白天也罢,月夜也罢,在星光下或是漆黑的夜里也罢——不管他碰到什么时候,他都得一口气飞驰五十英里。他骑的是十分出色的快马,天生就是赛马良骥,吃住都很讲究,过着绅士般的生活,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完十英里之后,冲进下一个驿站,那里有两个马夫牢牢牵着一匹生龙活虎般的骏马在等着,转瞬之间便换了坐骑,交接了邮袋,还没等旁边的人对他瞅上一眼,这急如星火似的一人一骑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邮差和坐骑都是轻装上阵的。邮差衣着单薄而贴身,身穿紧身短衫,头戴无沿便帽,裤脚塞在靴筒里,一副赛手装扮。他不带武器——也不带任何不是非带不可的东西,因为他随身携带的邮件每一封信的邮费五美元。他仅带有很少一些另碎物件,邮包里大多装的是公事信件。马身上也剥去了一切不必要的装备,只有一副薄薄的赛鞍,没有毡垫,钉着轻便马掌,别无他物。邮差两腿上各绑着一只扁平的小邮袋,每只约为小孩识字课本大小。里面装有许多重要的公务文件和新闻稿件,都写在又轻又薄如金箔一样的纸上,这样,体积和重量都很经济。驿车日行二十四小时,行程一百至一百二士英里,但快递邮差却是二百五十英里。从密苏里到加利福尼亚,随时都有八十个骑手伏在鞍上,日日夜夜,排成一条漫长而分散的队伍。四十个飞向东边,四十个奔向西方,四百匹雄壮的马过着流动的生活,一年四季每一天要经过许多地方。

从一开始,我们就怀着奢望,要看看快递邮差,但不知怎的,所有超过我们的或迎面而来的都是在夜间急驰而过,听到的只是一声胡哨,一声吆喝,头还没伸出车窗,那沙漠的幻影早已消失。但这次,我们将在白天看见,我们随时期待着。一会儿,车夫喊道:

“他来了!”

每只脖子伸得更长,每只眼睛鼓得更大。越过那平坦无际的大草原看去,天边出现一个黑点,显然,它在移动。呵!终于来了!我想一定是它!转眼之间,小黑点成为一匹马和骑手,一起一落,一起一落,朝我们飞扑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确无疑。它来得更近了,隐约可以听到马蹄的敲击声。又一转眼间,车顶篷上传来一声吆喝,一阵欢呼,只见邮差用手一挥,还没有听到回答,人和马已在我们激动的面容前一闪而过,犹如一股风暴的残尾,转瞬即逝!

这一切出现得多么突然,又多么象一个幻影,当这幻影闪现而又逝去之后,如果邮袋上没有留下还在颤抖着消散的白色尘埃,我们大概会怀疑是否看到了真正的人和马。

马车隆隆地驶过了司各特悬崖关口,在这附近的某个地方,我们在路上第一次碰到了货真价实的碱水。我们真诚地欢呼,真是绝妙奇景,这也是我们要在信中对家里那些无见识的人大吹特吹的一件事。碱水使道路象肥皂一样滑腻腻的,许多地方的地面上好象刷了一层石灰。我觉得,这不可思议的碱水象我们曾经遇到过的奇迹一样使我们激动不已。我知道,我们又得意又自负,对生活更加满意,因为,在我们见识过的事物的名单上又加进了一件,而这些奇迹是许多人还未见识过的。同时,我们也象那些无谓地攀登布朗克山和马特洪山的险峰的傻瓜们一样,除了一场值得深思的非凡经历而外,并没有从中得到什么乐趣。但是间或这些傻瓜中会有一个突然失足跌倒,从山崖的斜坡上冲下山来,身后带着滚滚雪烟。他从一台滑向下一台,从一梯滑到下一梯,所到之处,铲得泥雪飞扬,接着又象蜻蜒点水似的一闪而过,不时地撞在冰团上,撕破了衣衫;他沿途抓拉可以救命的东西——抱住树木,树根等,遇到什么抓什么。他接连撞动石块,又带动了大块的砾石,然后冲过大片的冰雪和森林,一路上不停地采集,不断地给他积聚起来的无所不包的伟绩增光添彩,在接近三千英尺高的悬崖时,他最后自豪地挥动帽子,在狂暴凶猛的雪崩中冲向极乐世界!

这确实很不错,但我们不要激动得太不能自己,冷静地自问一下,当第二天这个人冷静下来,望见盖在头顶上那六七千英尺厚的冰雪,他又该作何感想呢?

我们翻过沙丘,那附近就是一八五六年印第安人杀人劫邮事件发生的地方。据说,押车和车夫遇难,乘客仅一人幸免,但这传说一定不确实,我在太平洋沿岸曾先后同一百三十三或三十四人打过交道,他们都在那次屠杀中受过伤,侥悻逃脱性命。这是确凿无疑的,因为这是我亲耳听他们说的。其中一人告诉我,在屠杀后约七年间,在他身上不断取出箭头。另一位告诉我,他被射中,浑身是箭,在印第安人去后,他爬起来一看,禁不住伤心落泪,因为他的衣服全给糟蹋了。

不过,最可信的说法是,只有一个人,一个叫巴比特的人从那次惨案中活了下来,他受了致命伤。用手和一条腿(因为折断了一条腿)爬向几英里外的驿站,历时两昼夜,夜晚爬行,白天躲藏起来,四十多个钟头,他忍受住了难以想象的饥渴和创痛。印第安人把驿车抢得精光。其中还有不少珍宝

第09章

在印第安人中间——不公平的上风——枕戈待旦——半夜的谋杀——猖狂的土匪——一个危险而有用的公民

我们在夜里过了拉腊米关,第七天早晨,进入黑山,拉腊米峰已近在咫尺(明显可见),它赫然耸立,荒凉而孤独,呈现出浓深、幽黯、饱满的靛蓝色。这位古老的巨人在它那突出的云雾眉毛后面可怕地板着脸。实际上,它离我们还有三、四十英里,但好象就在右边的一道山脊旁边。我们在“马掌驿站”吃了早饭,这里离圣约瑟夫有六百六十六英里。现在,我们已经来到凶残的印第安人中间,下午,越过了拉帕勒尔驿站,我们时时感到毛骨悚然,我们知道,马车驶过的许多树丛后面都埋伏着一两个印第安人。前天夜里,埋伏的野蛮人一颗子弹打穿了一个快递邮差的外衣,但他照样继续前进,因为快递邮差不得停下为理会这样的事情,除非他被杀死,只要一息尚存,就得贴在马上,即使印第安人已经等了他一周,并焦躁到了极点。在我们到达拉帕勒尔驿站大约两小时前,站长向一个印第安人开了四枪。但他忿忿地说那个印第安人“跳来跳去,把一切都堵塞住了,而且弹药也该死。”听他说话的口气,显然是:印第安人的“跳来跳去”是不公平地占了便宜。我们乘坐的马车前部有个圆圆的洞,这是上一次经过这一地区留下的伤疤。子弹擦伤了车夫,但他并不大在乎。他说,使人“冒火”的地方在大陆驿道的南线,在阿帕拉契山中,那时驿车公司还没把线路移到北边。他说,阿帕拉契那个地方常使他不舒服,在荒野中几乎饿死,因为他浑身给子弹穿得“到处漏水”,连酒也装不住。他的话没有多少人会相信。

在这块可怕的印第安土地上的第一个夜晚,我们关紧车窗,枕戈待旦,有时躺在武器上睡一会儿,但大部分时间仅是躺在上面。我们说话不多,只是保持沉默,一个劲儿地倾听。这是个漆黑的夜晚,有时还下着雨。我们行进在树丛、岩石、山丘和峡谷中间——那样闭塞,从车窗的缝隙向外望,什么也看不见。顶上的车夫和押车同样安静,很久才开一次口,窃窃低语,如同处在看不见的危险之中。我们听见拍打着车顶篷的雨点声,轧过泥泞砂砾路的车轮声,还有风的低沉的吼声。我们始终都摆脱不掉那种荒唐的感觉——夜晚坐在窗帘紧闭的马车里旅行,尽管马车在颠簸,马蹄在奔腾,车轮在滚动,却龟缩在一个角落里,保持着绝对的沉默。我们聚精会神,屏住呼吸,长久地倾听着;每当有人松懈一下,长长地舒口气,正要说点什么,另一个同伴就会突然发出“嘘”声,立刻那个冒险家又一本正经地倾听了。使人难熬的时间就这样一分钟又一分钟地慢慢逝去,后来,我们紧张的躯体支持不住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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