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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怎么办-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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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巨刚才我还那么不知羞耻呢!他也注意到这个。他说:‘没什么,光听听肺部。’那时候他还在念二年级,但是已经深通医道了,在科学上也走在了前头。他开始听肺部。‘是的,’他说,‘您根本不适于喝酒,您的肺不好。’——‘我们哪能不喝酒?’我说,‘我们不能不喝’确实不能不喝,韦拉·巴夫洛夫娜——‘那么您抛弃这种生活吧。’——‘我会抛弃的!可是这种生活才快活呐!’——‘得了吧,’他说,‘有什么快活的。喂,’他说,‘我现在可要干工作了,您走吧。’我走了,心里直冒火,一个晚上白搭了。再说,他那冷若冰霜的样子也太伤人了,我们也不是没有自尊心啊。一个月后,凑巧我又到他住的附近去。我想,我顺便看看这个死木头,跟他玩玩。正赶上快吃午饭了,我睡了一夜好觉,又没有喝酒。他在看书。‘你好,木头。’——一‘您好,有事吗?’我又于起蠢事来。‘别这样,’他说,‘我可要轰您走了,我跟您说我不喜欢这样。现在您没醉,能明白我的意思。您最好考虑考虑我的话:您满脸病容,比头一次见您还难看,您该戒酒啦。先把衣服整理好,然后咱们好好谈谈!’我的肺确实已经开始有毛病了,他又听过,说是比头一次更糟了,他说了许多话,我的肺真是有毛病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哭了起来:我可真不愿意死,可他老拿肺病来吓唬我。我就说:‘我怎能改邪归正呢?老鸨不会叫我走的,我欠她十七个卢布呐。’他们总是用债务压我们,好让我们乖乖地听话。‘哦,’他说,‘我手头现在不够十七个卢布,那您后天来拿吧。’我感到奇怪,因为我完全没有找他要钱的意思。怎会料到有这等好事呢?我连自己的耳朵都不敢相信了,哭得却越发厉害了,我以为他是在耍笑我;‘您看着我哭,欺负一个可怜的女孩可是罪过。’他一再担保,说他的话是认真的,可我就是不相信他。您能想到吗?过了两天他真的凑足了钱交给了我。就在那会,我似乎还是不敢信以为真。‘您既然不愿意跟我来往,’我说,‘怎么还对我这样?这倒是为什么呢?’

“我向老鸨赎了身,自己租了间房子。不过我还是没活干:我们有一种特殊的身份证,拿着这种身份证,怎么有脸见人呢?我又没钱。我就还像从前那样过,其实跟从前也不一样了,跟从前怎么比呢,韦拉·巴夫洛夫娜!只有熟客我才接待,只接待那些没有欺负过我的好人。我也不喝酒了。所以没法跟从前比了。您知道,比起从前来,我这已经好过些了。可也不尽然,我还是痛苦。我要跟您说的是:您会以为我痛苦是由于我的相好太多,有四五个人。不,其实我对他们几个都有感情。这倒一点没叫我痛苦。求您原谅我这样说,不过我坦白告诉您:我直到现在也还是这么想的。您知道我现在不是挺注意的吗;现在除了最正派的话,有谁听见过我说过别的话吗?我在工场照看过许多小孩,他们都喜欢我,老太太们也不能说我没教孩子学好。不过我坦白说,韦拉·巴夫洛夫娜,我直到现在还这么认为,只要有感情,那就不怕,可别是欺骗,如果欺骗,那就该另当别论了。

“我就这么过了大约有三个月,在这个时期我可是休息足了,因为我的生活已经安定下来了,虽说我也为自己的钱的来历感到羞愧,可是我再也不把自己看作一个坏姑娘了。

“不过,韦拉·巴夫洛夫娜,这个时期萨申卡常来找我,我也去看过他。瞧,我又口到我该告诉您的那件事上了。不过他来找我和别人目的不同,而是为了监督我,怕我再犯老毛病,怕我喝酒。最初那些日子他确实帮了我大忙,因为我总想着喝酒。可是我觉得愧对他:万一他来正看见我喝酒多不好。若没他监督,我大概挺不住的,因为我的那些相好的——也都是好人,他们常说:‘我派人买酒去。’但是我觉得愧对他时,我就说:‘不,绝对不行。’不然的话,我哪儿受得了诱惑:只是想着酒对我有害还是不够的。后来,过了三个星期左右,我自己也挺住了:酒瘾没了,我已经改掉喝酒的嗜好了。我一个劲儿攒钱,好还给他,攒了两个来月就还清了。我还给他钱,他那份高兴就别提了。第二天,他给我带来薄纱裙料,还用这笔钱给我买了些别的东西。打这以后他常来,我还是像医生来看病人那样。我还清他账以后,过了一个来月,他又来找我,却说:‘娜斯坚卡,现在我开始喜欢上您了。’喝酒的确使人容貌受损害,而且一时不能恢复过来,而那天我的脸色好了,变得柔嫩起来,眼睛也变得亮晶晶。还是因为改掉了旧嗜好,我说话也规矩起来了,您知道,戒了酒,思想也不那么花哨了。但是一开口还是颠三倒四,有时样子大大咧咧,像早先似的满不在乎。可是这个时候我的言谈举止已经慢慢变得稳重些了。他一说他喜欢我,我就高兴得想扑上去搂他的脖子,可是我不敢,强忍住了。他却说:‘您看,娜斯坚卡,我不是没感情的人。’他说我变漂亮了、也稳重了,还跟我亲热起来。怎样亲热的呢?他拉起我的一只手,放在他的手上,又用另一只手抚摩它。他瞧着我的手,这时候我的手的确又白又嫩……这样,他拉我的手的时候,您不会相信的,我居然脸刷地红了。在我有过那样的生活经历以后,韦拉·巴夫洛夫娜,我还能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姐似的,这真是叫人奇怪,可事实就是这样。不过,尽管我害羞——说起来都觉得可笑,韦拉·巴夫洛夫娜,我居然害羞了,但这是真的——我还是对他说:‘您怎么想起跟我亲热呢,亚历山大·马特韦伊奇?’他说;‘因为,娜斯坚卡,现在您是个好姑娘啦。’他一说‘好姑娘’,我高兴得都掉眼泪了。他说;‘您这是怎么啦,娜斯坚卡?’然后就吻了吻我。您能想到吗?他这一吻不要紧,我的头都晕了,我昏了过去。在我有过那样的生活经历以后,居然还会发生这种事,怎么能叫人相信,韦拉·巴夫洛夫娜。

“第二天早晨我待着待着就哭了:现在我这个可怜的女人怎么办?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呀?摆在我面前只有一条路了——跳涅瓦河。我感觉到,我不能再干那营生了,就是千刀万剐、饿死,我也不干了、您看,这就是说,心里早就爱上他了,可是他对我没有一点表示,我也不敢指望他会喜欢我,我心里的这份感情也就自生自灭了,连我自己也不会晓得心里曾有过这份感情。而现在,这一切全给说破了。当然,在你察觉了这份情感时,你的心中只有他,你怎么会再去左顾右盼呢,您自己有这方面的经验,您会意识到这绝对不可能。除了你那心上人,刹时间一切都不复存在了。所以我待着待着就哭了:现在我怎么办?我没法活了。我确实想过这样做:先上他家跟他见上一面,然后就去跳河。我哭了整整一个早晨。可我突然看见他来了,他跑来吻我,说:‘娜斯坚卡,你愿意跟我同居吗?’我告诉他我所想的。于是我就跟他同居了。

“这是一段幸福的时光,韦拉·巴夫洛夫娜,我以为有过这种福气的人很少。他总是那么欣赏我!有过好多次,我一醒来,他正在看书,然后走过来看着我,简直像是着了迷似的,一动不动地端详我。不过他很稳重,韦拉·巴夫洛夫娜。这是后来我才懂的,因为我开始读书了,我了解了小说里怎样描写爱情,我也能够判断了。不过他尽管很稳重,他欣赏我的时候,是多么地忘情!被爱人欣赏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滋味啊?这是一种妙不可言的快乐。例如他第一次吻我,我甚至头直晕眩,结果倒在了他的臂弯里,看来那感觉该是够甜蜜了吧。但不是,还不完全是。您知道,当时血在沸腾,心里有点慌乱,甜蜜的感觉中似乎搀杂着点苦涩,我甚至觉得沉重,虽然,不必说,这是一种极乐的境界,人也许可以为了这瞬间牺牲自己的生命,并且的确有人在为它牺牲,韦拉·巴夫洛夫娜,可见这是至高的极乐境界。但还不是,完全不是的。这却仿佛是你独自坐在那儿幻想的时候,你只是思忖着:‘啊,我多么爱他,’这时,在这愉快中既无慌乱,又无任何苦痛,你只感到心平如镜。当爱人欣赏你的时候,你会有同样的感觉,你心平如镜,而不会感到心的悸动,不,内心已不再慌乱,你不会有慌乱的感觉,你的心只会越发平静而愉快,那么柔和地跳动着,你的心胸变得更开阔,呼吸更畅快,对了,这点确确实实感觉到了:呼吸很畅快。啊,多么畅快!因此,一个钟头、两个钟头飞也似地过去了,就像是一分钟,不,连一分钟都没有,连一秒钟都没有,根本不存在时间了,如同你一觉醒来:你才知道你已睡了好长时间,但这段时间是怎样过去的呢?连一刹那都不到!你如同睡眠之后那样,不再有倦意,而却头脑清醒,精力充沛,仿佛你刚休息过;正是休息过。我刚才说‘呼吸很畅快’,这是最实在不过的一点。眼神中有着多么大的力量啊,韦拉·巴夫洛夫娜:任何其他的抚爱都不如眼神,叫人感到那样亲切、那样温存。爱情中没有任何东西比这种爱情更充满柔情蜜意了。

“他总是在欣赏我,总是在欣赏我。啊,这是怎样的一种享受!没有亲身体验过的人是想象不出来的。您可是懂得这个的,韦拉·巴夫洛夫娜。

“他不知厌倦地吻我的眼睛和手,后来又开始吻我的胸、腿、全身,可我并不害羞,虽然当时,我改邪归正以后,我已经像现在一样腼腆了。您知道,韦拉·巴夫洛夫娜,我就是对着女人的眼光都要害羞的。我们的女工会告诉您,我有多么腼腆,所以我才单独住一间房。而当他欣赏我、吻我的时候,我却一点也不害羞,只感到那么愉快,呼吸起来那么畅快,这么奇怪,您不会相信。为什么我在女工面前害羞,而对着他的眼光却不害羞?我想,这是因为他对我来说已不是另外一个人了,我觉得我俩就是一个人。似乎不是他在瞧我,是我自己瞧自己;不是他在吻我,是我自己吻自己——我正是有这种感觉,我才不害羞。这您是知道的,不,不必再对您讲了。不过,只要我想到这件事,就无法离开这个念头。不,我得走了,韦拉·巴夫洛夫娜,我再也没的可说了。我只想告诉您萨申卡是个多么好的人。”

第15节

克留科娃直到后来才给韦拉·巴夫洛夫娜讲完她的故事。她跟基尔萨诺夫同居了将近两年,她那肺病早期的症状似乎消失了。可是到了第二年末,春天来到的时候,肺病突然明显恶化。对克留科娃来说,跟基尔萨诺夫同居下去就意味着必定会加速死亡。如果断绝这个关系,她还指望她的病还能延缓一段日子。他们决定分手。从事一项久坐不动的工作也无异于自毁身体。她必须找个管家、仆役、保姆或诸如此类的差事,而且她的女主人不能给她派累活,更为重要的是别让她心情不愉快,这些条件相当苛刻。但是她还是找到了这样一个位置。基尔萨诺夫认识一批刚涉世的演员,通过他们的关系,克留科娃做了俄罗斯剧院一名女演员——一位出色的妇女的仆人。她一直要跟基尔萨诺夫分手,可总是分不开:“我明天去上工。”明日复明日,他们抱头痛哭,哭个没完没了。一直拖到女演员亲自赶来找她,因为她了解这女仆求职的原因。女演员猜到女什为什么久久不来,便把她带走了,推迟分手对她有害。

当女演员未脱离舞台时,克留科娃在她家的日子很好过。女演员待人和气,克留科娃珍惜自己的位置,再找这样一个位置可是不易。由于克留科娃从女主人那儿没感到过任何烦恼不快,因而对她十分依恋。女演员看出了这一点,待她也就更好了。克留科娃很安心,她的病情并没发展或者几乎没变化。可是后来女演员嫁了人,离开了舞台,住到了婆家。在那儿,正如韦拉·巴夫洛夫娜早就听说过的,女演员的公公缠上了女仆。就算克留科娃的贞洁美德未受到玷污,可是家庭的不和却从此开始了:退休的女演员奚落老头,老头也常发脾气。克留科娃不愿成为破坏家庭和睦的原因,即使愿意,她留任原位也不会再有平静的生活了,所以她索性不干了。

这是她跟基尔萨诺夫分居两年半左右以后的事,这时她已经完全不和他见面。最初他常去看她,但是欢乐的会面对她产生了有害的影响,他从有益于她的健康考虑,征得她的同意后便不再登门了。克留科娃还试着在两三家当过帮工;但是却碰到许多恼人的事,她索性就去当了裁缝,虽然这无疑地会直接使她的病情很快的加重。但单是由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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