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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少女开眼-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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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子留下的厌恶的感情,使阿岛大伤元气。

甚至正春和初枝间发生的事被礼子识破,都觉得似乎是一种轻率的出丑。

“下次再见面时,是否要使出最后的招数,告诉她,‘你是我的孩子’。”

然而,她又觉得这样的现实,仿佛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虚无飘渺地消失了。

什么地方在燃放焰火,是一个沉闷的春天。

阿岛给圆城寺家挂了电话。

“小姐在家吗?”

“啊,她外出了。”

刹那间阿岛心想,这样反而更好,于是她要求请子爵听电话。

“您是哪一位?”

“阿岛……”

一不留神,竟脱口而出,但她马上便改口说:

“您就说是一个经常受到小姐关照的人。”

阿岛一只手拿着电话,一只手按着额头,心想:“这下全完了。”

二十年的苦守节操,即将毁于一旦。

电话里传来了子爵的声音:

“喂,喂!哪一位?”

“我是阿岛。”

“啊,哪一位?”

“礼子的母亲。”

“什么?”

“喂,喂,我是阿岛!”

“什么?你到底是谁?”

“我是礼子的母亲。”

“你弄错了吧!”

“我是二十年前同您分手的礼子的……”

“没有这个人。”

“是的。喂!一个本不该在人世上存在的人,为了这一生只求您这一次,又出现在世上了……”

“说些什么混话!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不过你是个疯子吧!”

“好吧!如果您要我成为一个疯子,我就作为疯子同您见面……”

“我不会搭理疯子的!”

“二十年来我一直销声匿迹……但现在我完全不是要以礼子母亲的身份同您见面的。”

“你从刚才一直说你是什么母亲,如果是母亲,就不要挂这种莫名其妙的电话,堂堂正正地到家里来嘛!”

“什么?那样做可以吗?”

“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的,根本就不存在那么个人。你说一直受到礼子的关照,是什么意思?”

“是啊!即使母女分离,但想到自己的孩子还活在人世上,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值得庆幸的。”

“别装傻了!原来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破坏礼子婚事的就是你这家伙呀!”

“岂有此理!”

阿岛嘟囔道,但她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实际上我也想谈谈这件事。”

“你说什么?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都到现在了你还有什么仇怨?”

“见了面再告诉您!”

“你在威胁我。你到底要把礼子怎么样?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道理把礼子作为工具来利用!”

子爵虽然骂骂咧咧,但最后还是约定在柳桥的酒馆里相见。



柳桥的松叶,是一家从未听说过的酒馆,可能是刚刚开业的。

“圆城寺老爷可有电话来过?”

阿岛在大门口问道,但女佣却露出一副暧昧的表情,走进里面去了。

阿岛试图从这种接待方法、酒馆房间使用的木材质量以及家具陈设之类,去探索子爵落魄的程度。

由于她在经营花月,所以十分注意房间的情况,也是很自然的。

然而,当她一打开纸拉门,便立即走到走廊的栏杆边上站住。

“到底还是这么美,这大河……”

她颇有几分眷恋地说。

“是的,不过白天并不干净。”

“春意盎然,以后会更美,樱花已经开了么?”

“会怎么样呢?很少外出,所以……不过,过往的船上还没有见到赏花的人们。”

“是吗?圆城寺老爷平时总叫什么人来?”

“这个……”

女佣望着阿岛。

“您是说要叫艺妓来吗?”

“不,回头再说吧。”

女佣走出房间,阿岛佯装不知,望着大河。

大河沉积在下午昏暗的光线里,眼下的河畔虽然没有垃圾,但却让阿岛浮想联翩。国技馆的圆屋顶和对岸的混凝土墙壁,都沐浴在春天的阳光下,小火轮溯江而上,从驹形到本所的公会堂一带云雾霭霭,隅田公园虽然看不见,但那里的樱花可能已经开放,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年轻时的种种回忆,涌上了阿岛的心头。

她好像又回到了自己身为艺妓的昔日,还有同芝野等同伴尽情到处游逛的年代。由于初枝的事,她那颗抽搐而悲观失望的心,突然振奋起来了。

不一会儿,子爵来了。

他说话的语气,并不像电话里那样粗暴。

阿岛一眼就识破了子爵那色厉内茬的本质。

只要见面,他就算是输了。

“呀!”

说着,他随随便便地坐下来就说:

“你,真的是阿岛吗?”

阿岛中止了她那郑重其事的寒暄和问候。

“我女儿只看了小姐和我一眼,就发现我们有相似之处。”

“女儿?你有女儿吗?”

子爵颇有兴趣地端详着阿岛。

“看上去你没有经过什么操劳,又胖,又年轻!”

然而,子爵并非像阿岛所判断的那种人。他是一个软骨头的老好人,对任何人都不怀有敌意。但另一方面,他又具有令人难以捉摸之处。他只是喋喋不休地说些无关紧要的事,一遇到关键问题便含混其辞。

尽管自己的家庭不知正在受到怎样的威胁,但他却完全装出一副毫不相干的样子,用好奇的眼神望着自己,这似乎可以说是寡廉鲜耻。但是,这也是他的生活中并无固定目标的证据。

“你认为我没有受过苦吗?”

阿岛莞尔而笑。

“你住在东京吗?”

“不,我一直在长野,经营一家饭馆。”

在这种场合,作为初枝的母亲,阿岛必须尽可能地表现得诚实。

“噢?”

子爵好像在重新观察着阿岛的穿着打扮。

“这样说来,你是发迹了。嗯,很好!”

“刚才在电话里听您说小姐的婚事……”

“必须同你商量吗?”

“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听说是一门很不错的亲事啊!”

“那又怎么样呢?你是不是一直在虎视眈眈地窥伺着礼子嫁到这样一个人家去的时机呢!”

“哎哟!”

阿岛一时惊呆了,但她随后便说:

“我是为了小姐的幸福,反对这门亲事的。”

“你想把你的这种反对卖多少钱?我们彼此都不年轻了,有什么话就直截了当地说吧!”

“我希望您不要说有损您自己人格的话!”

“噢?我是一个始终遭到阴谋诡计的伤害而倾家荡产的人,所以我希望受到公正的待遇。”

“要把礼子出卖给那样一个臭名昭著道德败坏的华族、游遍世界的浪荡公子,未免太卑鄙了!”

“礼子是这样说的吗?我也是从你开始因为女人而遭殃,但是却未曾想到了这把年纪,还要受折磨呀。”

阿岛以发自内心深处的无比的蔑视看着子爵。

于是,她突然又回忆起当年自己那颗年轻的痛苦的心。正是出于对子爵的尊敬,当时虽未说出口,但当不得不分手的时刻来临时,她希望和他一起去殉情。

“怎么回事?你那眼神!”

阿岛受到子爵的大声喝斥,吓了一跳。

“你不了解现在女孩的心情,尤其是贵族的女孩。”

“礼子是我的孩子。”

“你现在那个女孩多大了?”

“你说初枝吗?十八岁了。”

“和礼子差几岁?你很快就生下一个不知是什么人的孩子,还说礼子是你的女儿,亏你说得出!”

“你居然说出这种话,还算是个贵族吗?”

“怎么样?刺到你的痛处了吧?”

“让一个同自己分手的女人,很快就生下别人的孩子,这难道不是男人的耻辱吗?”

阿岛感到一阵连脊背似乎都僵硬了的愤怒。自己往日的真实思想仿佛全都在眼前土崩瓦解了。

“您同过去相比,变化实在太大了!”

“我认为一点也没变!”

“礼子被这样的父亲嫁出去,真是太可怜了。那孩子表面上虽然刚强,但她内心的悲哀,我十分清楚。”

“最令人头痛的就是女人这种自以为是的同情。礼子生来就继承了你身上所有的坏东西,再受到你的挑唆,就更加坏了。”

“她既然那么不好,您随时都可以把她还给我!”

“哎,我说!你以为二十年来是谁把她养育成人的。”

这时,就连阿岛也低下头说:

“这一点我很清楚。但是,即使天各一方,作为母亲,也还在心中默默地抚育着自己的孩子。”

“你不是在说梦话吧,这不是找茬吗?”

“你为什么一定要用这些难听的话骂我呢?”

“别装傻了!您企图利用礼子的亲事进行讹诈,偷偷地和礼子见面……”

“小姐并不知道我是她的亲生母亲,只要矢岛伯爵不乱说。”

“你说什么?真想不到你是这样一个坏蛋,居然连伯爵也不放过,还在暗中打他的主意。”

“当我不在家期间,他到长野去了。据说他在那里花天酒地。当时我饭馆里的人同他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你这家伙可真令我吃惊,你竟把伯爵也勾引到长野去了?”

子爵被弄得瞠目结舌。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看上去,或许子爵自以为凭自己的慧眼已经彻底识破了阿岛毒辣的阴谋,但这反而令人感到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在为一个恶人而感叹。

当阿岛想到这是一个轻易地上当受骗、被人操纵、屡遭厄运的人时,竟觉得自己对他的气愤,倒有些可笑了。

无论是礼子,还是矢岛伯爵,好像都没有将阿岛母女的事告诉子爵。仅就这一点,阿岛觉得伯爵毕竟还算有点骨气。

“你居然将魔爪伸向了矢岛君,这实在太可怕了。”

“哎哟!你说什么魔爪……”

阿岛笑起来了,但她突然想起,花月饭馆已经受到了伯爵的救助,而这也是由于她是礼子生身母亲的缘故。

如果没有伯爵的帮助,饭馆将会落入照代或其他人手里,现在阿岛怕是连栖身之处都失去了。

然而,阿岛内心在辩解:接受了伯爵的资助,将会使这门亲事成功。于是她不顾自身的利害,为了礼子,希望婚事告吹。

“说真的,您问问小姐,一切便都清楚了,小姐一直把我们当作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

“你竟说出这种明显的谎言,脸皮也太厚了。既然她跟你们形同路人,为什么还听信你的话呢?”

“小姐只是可怜我女儿。”

“你女儿?你居然把你女儿也当作诱饵?”

看样子,初枝和正春的婚姻,最终只能是一场梦,阿岛闭上了眼睛。但是,她认为不管怎样总是应当将实情说出来。于是她扼要地谈了礼子和初枝在小山上相会,直到初枝复明这一期间的情况。

“哼!听说好像高滨博士治好了一个盲人……”

子爵显出一副十分意外的样子。

“那就是你的女儿吗?”

“是的。初枝曾到府上去过。”

“看来女儿并不次于母亲,真够胆大包天的。”

“在观赏能乐的集会上,还曾见过礼子的母亲呢。”

子爵越发吃惊了。

“这样说来,我好像听说有这件事。就是招待伯爵的那一次吧?你是说她利用姐妹的关系,甚至在礼子提亲的场合,也在出头露面吗?你可真是经过精心策划,布下了天罗地网啊!”

“如果她们知道彼此是姐妹,谁也不会这样做的。这里我带来了一张初枝的照片,您不想看一下吗?”

子爵扭过脸去,但他向桌上的照片瞥了一眼,不由得像被吸引过去似的伸出手来。

一张是复明后,出院之前拍的,略显憔悴,眼睛流露出初次见到世界的喜悦,犹如绽放的花朵,充满了无法形容的纯洁。

另一张是这次阿岛离开长野来东京之前拍摄的,脸颊丰满了,受到与正春恋情的滋润,充满着可爱的憧憬。

“噢,不像她母亲,是个挺可爱的孩子呀!”

子爵尽管说着令人生厌的话,但他感到一缕柔情涌上心头,这孩子仿佛和当年的阿岛很相像,他回忆起年轻的时代。

“这双眼睛看不出有什么不好呀!”

“不,托您家小姐的福,现在已经同正常人一样可以看见东西了。她对小姐像亲姐姐一样地敬慕和依恋,令人感动。”



“亲姐姐?”

子爵又不耐烦了,放下了初枝的照片。

“是的。小姐也非常关心她,也许是她不想离开初枝,甚至说要我将初枝交给她。”

“这些人都在你的阴谋诡计摆布下,瞒着我干些什么事,真是难以理解。”

“如果小姐在家里什么都不肯说,难说这不是正说明做父亲的实在太坏了吗?”

“你希望同礼子见面,这还情有可原,但你还让她接近你女儿,这未免有些过分恶毒了吧!”

“你如果那样理解,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无论是礼子还是初枝,都不知道彼此是姐妹,可她们不知为什么都是那么互相被对方吸引着。当看到这些时,有一种既可怕又可悲的感觉。小姐是那么刚强而又聪明,可初枝却糊里糊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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