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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月漉波烟-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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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阿绚一早醒来,便觉得浑身不对劲。她睁开眼,看到危墙裂柱,还以为自己是在梦中。可是显示终究毫不留情地掩过来,也难怪她的骨头仿佛要断掉般,这可是她生平第一次宿在荒野,横坐而睡,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而这些可怕的第一次,还包括被人绑架,无法梳洗,抛头露面,丛林里解手……一切都超出她忍耐的限度。

她眼光梭巡到缩在一角的耿继华,而这一切,又都是因为嫁给他,必须来到福建才碰上的,真教人越想越丧气。

唯一能仍她打起精神的只有顾端宇,若非这场意外,她还没机会见到这位名扬北方的奇男子呢?

阿绚才伸直脚,潘天望便在门外说:“格格醒了吗?我们侯爷说,格格要到林子去,由我负责保护。”

一提去这件事,阿绚就发窘了,顾端宇就非有弄得天下人皆知吗?她走到门口,忿忿地说:“去叫你们‘侯爷’来,就说‘格格’有令。”

她凶巴巴的说,还特别强调那两个头衔,有一阵子,她甚至还怕顾端宇不理会。

没想到他很快就出现,冷淡而有礼地问:“格格有何吩咐?”

“陪我到林子,是你的工作,你忘了吗?”她下巴抬得高高地说,并且很得意的看到他霎时的惊愕表情。

“本格格沦落到今日田地,都是拜你之赐。现在连这种事,都要一下张三、一下李四,不是欺人他甚了吗?”她继续说,脸又不自觉的泛红。

顾端宇是没想过这一层,但他堂堂的定远侯,就算在最落魄的时候,也没去伺候过女人……呃!出恭,她把他当成什么了?

这事最好的办法就是置之不理,她急了,自然不管张三或李四。可是,她那红红的脸,以及要维持尊严的模样,让他说不出嘲弄的话,只有好男不与女斗地奉“令”行事。

他们来到昨日的千仞崖边,她找到矮丛的位置,他则站得更远,一句话都懒得说。

有两只蓝鸟在树林间来回飞着,雾气在阳光下渐渐散去。阿绚深吸一口那带着朝露的空气,林深渺渺,充满祥和的气氛。她突然不想回到那囚禁的破庙,怕和耿继华整天大眼瞪小眼的,那还不如就坐在这里,和花草鸟儿为伴呢!

“格格,好了吗?”顾端宇不情愿的声音传来。

他越催,阿绚就磨蹭地越慢。

他背对着她,顶天立地的站得直挺挺的。奇怪,芮羽纤秀,怎么会有个哥哥长得如此高大,倒像他们骑马打战的满洲男人了。

她想起他昨日扛她的力道,差点把她的腰部折断了。还有他身上的味道,最初让她几乎要掩鼻;后来慢慢的,她发现那是混合着青草味、泥土味、汗臭味,和那股属于男人的蛮味,令她忆起西山那些昂首壮硕的雄马,也就不排拒了。

今天早晨他又干净了一些,头发用带子绑着,露出清爽的额头,俊逸的气质也出来了。只可惜他的下巴仍有须碴,离她心目中定远候的标准还远呢!

“格格再不走,别人会以为出什么意外了。”他又说。

阿绚走到他面前,发现他眼中有着隐忍不住的怒气。哼!谁怕谁,她见过的武士不知凡几,多的是比他更威猛的,他还吓不倒她呢!

他见了她,向前跨一步就要走,她不禁逗他,“会出什么意外?难不成他们会怕格格我杀了你,逃脱出去?”

他还是不理她,阿绚故意停下来,突然看到左边有个水塘,便叫道:“我要梳洗一下。”

顾端宇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女人真麻烦,可这格格又是麻烦之最,他看她的脸已经够干净了,还有什么好洗的?

但阿绚还真够忙呢!她解下脖子上的丝巾,沾了水,细细的擦脸和手,然后拔掉挽髻的簪子,披下一头长发,再简单的扎成一条辫子。

顾端宇不想看,但又不得不承认,她那份情淡优雅的姿态真是美。自从东西奔波后,他有多久没接近女人了?念头至此,一股血气充斥到他的胸臆,又恰好她的目光望过来,他再也沉不住气的说:“可以走了吧?”

“当然不可以。”阿绚不知为什么,就是想惹他,想打破他脸上那一层面具,“我以前梳妆打扮,可比这个多好几倍的时间。”

“现在你可不是在王府里!”他咬着牙说。

“是谁害我的?”阿绚话一出,像要吐出下嫁耿继华的种种委屈般的说。“我根本就不想到这里来,是你绑架我,强迫我来的。最起码,你……你也要侍奉我像个格格!”

什么?她还敢大言不惭地要求?顾端宇也火大了,“格格?格格又是什么东西?想你们女真人,当初也不过是为明朝守边的藩部,后来拥兵自重,入据紫禁城。在我们眼里,大清是明朝的叛臣,和吴三桂之流的人根本没什么两样。而你一个小小的格格,还以为自己真的是皇族公主吗?”

阿绚简直太过震惊了,她一辈子被人捧在手掌心里,还从来没有如此被人羞辱过!她知道父祖们一直讳言“女真”二字,因为那是野蛮的象征。她一出世,大家都自称满洲人;而她引以为傲的族人,在他眼里不过是叛臣……还有,他还把格格两字踩在脚下……

阿绚打出娘胎就没有那么愤怒过,她全身像是一团火,手一扬,巴掌就要落到他的左颊。

顾端宇快速一闪,让她落了个空。她更气了,大叫道:“你大胆放肆!”

“大胆放肆的是格格!”他也在发内心那股无名火,“我不知道你们满族女子的教育是什么,不过,我看格格做这些隐私之事,不让丈夫跟,而由陌生男子陪着,倒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她终于领教到他强硬、冷漠又无情的个性了,阿绚此时只有鞭他一顿再痛哭一场的冲动,但在这种情况下,她只能用最凶的声音说:“什么丈夫?你没打听清楚吗?耿继华和我还没有完成婚礼,我们根本不是夫妻?”

这倒是让他讶异了,但他们是不是夫妻,却不关他的事,“无论如何,耿继华是你的未婚夫,也总比我这陌生人适合吧?”

“我……我找你陪,是因为我听说南明定远侯为人正直,不近女色。我……信任你,没想到你还是小人一个!”阿绚骂了回去。

“是谁说我不近女色的?”顾端宇瞪着她问。

“大家都这么说!”阿绚不敢扯出芮羽。

“那么‘大家’都错了,我顾端宇多得是红粉知己。”他上下看了她一遍说:“不过你放心,‘格格’是引不起我任何兴趣的!”

如果她手里有一根马鞭就好了!不知为什么,他最后那句话比前面那些都要让她觉得受到伤害。她当然不要他感兴趣,但这话也要由她来讲吧?

“走吧!”他在与她有一段距离处说道:“除非你又要让我扛一次?”

不跟行吗?有一句汉语是怎么说的?对!虎落平阳被犬欺,今日就是这种状况,此刻能解她恨意的,就是在内心诅咒他。她真后悔自己的好奇心这么重,和芮羽说了那么多有关顾端宇的事。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宁可死,也不愿听到这杀千刀的名字!

阿绚气呼呼地回到破庙里,看见耿继华正悠哉地吞着一碗稀饭,她的怒火更往上冒,只差没踢翻他的早餐。

一整日她的心情都不能平静,闲着无聊,便叫吊书袋的耿继华把李后主、陆游、辛弃疾的诗,一首首背给她听,其中一堆哀江南、望江南和忆江南的句子,让他念得牙齿发酸,心里也发毛。最后,阿绚还不忘损他,“瞧你满腹诗书的样子,却不知学以致用,一点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都没有!”

“我有学以致用呀!我爹所有的文牒文案,都是由我写的。”耿继华骄傲的表示。

“还不全是拍马屁的文章。”阿绚就是看他不顾眼,“你们汉语中,有所谓的‘百无一用是书生’和‘书生误国’的话,明明说的就是你!”

“格格言重了!”他忙辩解道:“继华一心为大清王朝效忠,对格格的心足以明志。”

“你是汉人,忠的该是明朝呀!你没听先皇说:‘明臣而不思明,必非忠臣’,你一点也不忠!”她说。

“格格何出此言?你总不会叫我去投靠南明吧?”他脸色大变的说。

阿绚发现自己又失言了,在懊恼之下,只好忿忿的说:“我讨厌这里,你确定我们能平安且很快就离开吗?”

“会的,我爹得到消息,一定会释放张煌言的。”他说。

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好奇的问:“你爹放了张煌言,怎能担保顾端宇不杀我们呢?”

“这你不必操心。顾瑞宇是个重然诺的人,他说到便会做到,我们闽海一带的人都很清楚。”

“好哇!你倒称赞起敌人的义气来了!”她冷笑的调侃他。

“我……我……”耿继华的脸又涨成了猪肝色。

阿绚将头一偏,知道自己是太过分了!以前在忠王府,她是一个多冷静平和的人,所以太皇太后才说她足堪大任。但瞧瞧她现在变成什么模样?在耿继华西前,是尖酸刻薄的恶妇;在顾端宇面前,又是咆哮泼辣地任性格格。

这两种人都不是她,但她内心就是有许多不平之气,让她自己也无法控制。而她所不平的,无非是终身必须托付给耿继华这种没风骨又没有原则的人,他为什么不有一点点像顾端宇呢?

天呀!她捂住心口,她是拿耿继华来和顾端宇做比较吗?她不敢再往下想,只像犯了大错的孩子般,坐在那儿不能动弹。

这一静坐,反而让她的心情沉淀下来。她走到窗前,看大院子那忙碌的一群,他们与她是处在不同世界的人。她此番南下的任务,就是嫁入耿家,来共同对抗所有反大清的势力,这是她如何也不该忘记的。

黄昏时,笛声又起,但吹笛的人不是顾瑞宇,而是另一个削瘦的男子。他的曲调略带轻快,但也掩不住深藏的愁绪。

“那个吹笛人是谁?”阿绚问潘天望。

“他是大学士汪筹。”潘天望回答。

“你们小小一个团,又是侯爷尚书,又是将军大学士的,高官还真不少。”阿绚看潘天望一脸不解的模样,便放柔声音:“你去问问‘江大学士’,笛可以借我吹一下吗?”

“格格会吹笛?”他惊讶地问。

“就是会才要借呀!”她正经地说。

潘天望去外面。一会儿后,汪筹带着笛子而来,颇有礼貌地说:“听说格格要吹笛?”

“解闷罢了。”阿绚端庄地说。

汪筹那历尽沧桑的脸孔,摇明着不信她有多大的技巧。

阿绚一接手,吹的就是昨夜顾端宇的三弄曲,她吹出的曲调没有男性的高昂,却多了女性的低柔。笛音传出,不但江筹和潘天望一愣,连外头的人都停下了工作。

青鸟啼魂,缥缈入林间,音才落下,汪筹就鼓掌说:“没想到格格是行家!”

“我现在要吹一曲‘西塞山怀古’,你会唱吗?”阿绚不管他眼中惊疑的神色,迳自发出第一个音……

或许是因为阿绚吹得太忘我,汪筹忍不住和了最后一句。“故垒萧萧芦获秋呀芦获秋!”

阿绚也像发抒了内心的郁闷,她轻轻放下笛子,就看见铁青着脸的顾端宇,站在几步之外。

“瑞宇……”汪筹吓了一跳。

“把笛子给我!”顾端宇说完,再对潘天望说:“带耿少爷到林子里去溜达!”

“我……我不需要!”耿继华猛摇头拒绝。

但潘天望却硬将他请了出去,一会见工夫,屋内就只剩下阿绚和顾端宇两人,她知道自己又激怒了他。

“你这首曲子是哪里学的?”他豪不客气地问。

“北京城。”阿绚决心不说出芮羽的名字。

“跟谁学的?”他再问。

“师父。”她简短地说。

“你师父是谁?”他一点都不肯放松。

“我的师父又与你何干?”她头一昂的拒绝说清楚、讲明白。

“如果这笛曲是我做的,就与我有关!”他冷冷的说。

阿绚感到意外极了,芮羽为何没告诉她呢?但事到如今,她也只有死鸭子嘴硬的说:“那你得去问我师父,我师父再去问他的师父。你的曲作出后天下人皆可吹,由南到北,你是问不完的!”

顾端宇看了她一会儿,脸色渐渐转为正常,但眼眸中的波涛仍在,“这天下人人都能吹,就你这个满洲格格吹不得。”

“为什么?”她不满的问。

“先说潘天望好了,他是十一岁那年,清军攻舟山,全家被杀,一人流浪到钱塘江边,差点饿死,才跟着我的,再说昨日替你划船的王鼎,他则是你叔父多铎下南京那年,遭到灭门之祸,独自偷生至今。”

他顿一顿又说:“还有为你唱曲的汪筹,他的妻母为清军所辱,上吊身亡,他悲愤地剖开她们的肚肠,为她们洗涤干净,才忍痛下葬。”

“太多太多数不完的悲剧……事实上,有哪个投身反清复明的志士,不是背负着一身的血债呢?而你这造成他们家被人亡的满洲格格,居然还吹这种忆故园的曲子给他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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