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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宋词鉴赏辞典-第2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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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君怨·园池夜泛

 张鎡

月在碧虚中住,人向乱荷中去。

花气杂风凉,满船香。

云被歌声摇动,酒被诗情掇送。

醉里卧花心,拥红衾。

 张鎡词作鉴赏

张鎡是宋代名将张浚的后代,临安城里的豪富。

南宋小朝廷虽蜗居在“一勺西湖水”边,但大官僚家庭依旧是起高楼,宴宾客,修池苑,蓄声妓。据《齐东野语》记载,张鎡家中,“园池、声妓、服玩之丽甲天下”,“姬侍无虑百数十人,列行送客,烛光香雾,歌吹杂作,客皆恍然如游仙也”。这首词写的也是欢娱不足,夜泛园地、依红偎翠的生活,就思想内容来说,除了作为当时上层社会生活的诗化记录外,并没有多少积极意义,但这首词和一般的艳体词又有一些区别,作者将“香雾”、“歌吹”移带碧池月下,艳丽中透出秀洁,富贵化成了清雅,主人公因过份的享受而迟钝了的感觉也在大自然中变得细腻而敏感了,“夜泛”带上了更多的艺术情调。

我们先看上片。开头一句“月在碧虚中住”,采用了化实为虚,虚实交映的描写手法。“碧虚”一般指碧空,但又可指碧水,如张九龄《送宛句赵少府》:“修竹含清景,华池淡碧虚。”这一句将天空之碧虚融入池水之碧虚中,虚实不分,一个“住”字写出了夜池映月,含虚映碧的清奇空灵的景色。“人向乱荷中去”,由景而人,“乱”字写出了荷叶疏密、浓淡、高低、参差之态,“去”字将画面中的人物推入乱荷深处。“花气杂风凉,满船香。”这两句重点写“夜泛”,作者又将舟行的过程化为风凉花香的感受来写。凉夜泛舟,香雾空蒙。视觉失去了作用,而其它感观却随之敏锐起来,丝丝凉风,幽幽清香,均能感受到。借助嗅觉和听觉,不仅暗示了舟的移动,而且流露出作者泛舟荷池的愉悦:舟行其间,凉风拂面,月光如水,墨荷点点,使人感觉恍入仙境,凡胎脱尽,道骨仙风。

下片开头写“云被歌声摇动”,雕缕无形:一路清歌,舟移水动,水底云天也随之摇动,作者将这种虚幻的倒影照“实”写来,再现了池中天光水色深融无间的美景,又暗用秦青歌遏行云的典故,含蓄地赞叹了歌伎声色之美,这一句,写池光与天光合一,融化之妙,如盐在水。在这种清雅的环境中,“酒被诗情掇送”,冷香飞上笔端,“掇送”者,催迫也。于是,下面写醉卧粉阵红围中。词作又一次化实为虚,一语双关,避免了堕入恶趣。“醉里卧花心,拥红衾”,词写的是醉酒舟中,美人相伴,拥红扶翠,但因舟在池中,莲花倒映水底,“醉后不知天在水”,似乎身卧花心,覆盖着纷披红荷。结束能化郑为雅,保持清丽的格调。

据《青箱杂记》卷五载:晏殊选诗,凡格调猥俗而脂腻者皆不载;他每吟咏富贵,不言金玉锦绣,而惟说其气象,如所写“楼台侧畔杨花过,帘幕中间燕子飞”、“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等句子,不言富贵,不镂金银,而富贵自在其中,了无痕迹。曾自言:“穷儿家有这景致也无?”晏殊的诗论对于我们理解这首词有一定的帮助,这首词也是表现园池胜景、富贵生活的,但词作不是堆金砌玉,而是化实为虚,以气象暗喻富贵。如以写景而论,这首词是声色俱美,其色有碧虚、红衾、白云、翠荷,其声有歌声、水声、风声,其嗅有花香、酒香,但这一切被安置在明月之下,碧虚之上,浓艳就变成了清丽,富贵的景致就淡化成为一种氤氲的气象,深得晏殊诗词意境之妙。

另外,在这一首词中,词人力求将对声色逸乐的追求化入对自然美的发现中,这样,月下泛舟,携姬清游竟充满了一种诗情画意,纯粹的物质享乐生活就更多地带上了文化生活的因素。当然,这只是一种符合贵族阶层审美趣味的文化生活,然而,它毕竟比一味描写感官享受的同类内容的作品提供了更多的东西,因此,也就显得更为高明。

刘过词作鉴赏

生平简介

刘过(1154—1206)字改之,自号龙洲道人,吉州太和(今江西泰和)人。以诗名湖海间。尝上书光宗过重华宫,复以书陈恢复方略,不报。流落江湖间,晚居昆山。开禧二年卒,年五十三。《南宋书》、《宋史翼》有传。有《龙洲集》十四卷、附录二卷,《龙洲词》一卷。黄昇《花庵词选》云:“改之,稼轩之客,词多壮语,盖学稼轩者也。”陶宗仪《南村辍耕录》谓“改之造语瞻逸,有思致,《沁园春》二首尤纤丽可爱”。况周颐《蕙风词话》则谓《沁园春》摹拟稼轩而“失之太过”。《四库总目提要》讥其所陈恢复之言“中原可一战而取”,“不过附会时局,大言以幸功名”。称其词“赠辛弃疾者则学其体,如‘古岂无人,可以似吾,稼轩者谁’等词是也。其馀虽跌宕淋漓,实未尝会作辛体”。又谓其《沁园春》“美人指甲”、“美人足”二阕,“刻画猥亵,颇乖大雅”。

●水调歌头

 刘过

弓剑出榆塞,铅椠上蓬山。

得之浑不费力,失亦匹如闲。

未必古人皆是,未必今人俱错,世事沐猴冠。

老子不分别,内外与中间。

酒须饮,诗可作,铗休弹。

人生行乐,何自催得鬓毛斑?

达则牙旗金甲,穷则蹇驴破帽,莫作两般看。

世事只如此,自有识鸮鸾。

 刘过词作鉴赏

刘过作为辛派词人,与辛弃疾、陆游、陈亮等人有着较深的交往,他们“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周易》),他们都有着英雄豪杰的气质和爱国热情。他们曾积极有为,力主北伐,但在那个文恬武嬉苟且偷安的时代,他们所有的理想都被现实击碎,那永远也无法实现的理想就只有在他们的心中永存。刘过这首晚年的词正表达了这种复杂的心情。当时主战派与主和派斗争激烈,由于主和派大都在朝廷中掌握实权,因此坚持抗金北伐的刘过深受主和派的压抑,心中郁闷越发难以排遣。这首词就是在这种时势情境中写下的。

“弓剑出榆塞,铅椠上蓬山。得之浑不费力,失亦匹如闲。”词的开头突兀而起,直抒胸臆。词人认为出塞杀敌和著书立说,其武功文名得来毫不费力,失去也等闲视之。使人觉得词人的达观。然而这哪是他的真实思想呢?刘过受儒家思想影响很深,虽终身布衣,但志向高远,建功立业、留名青史的愿望极为强烈。虽屡遭挫折,仍念念不忘,壮心不已。他曾极热情地讴歌抗金英雄岳飞的丰功伟绩,并借以抒发自己火热的爱国情怀。也曾写词支持韩侂胄出师北伐,并满怀信心地期待着胜利的凯歌。所作《盱眙行》中充满激情地唱道:“何不夜投将军扉,劝上征鞍鞭四夷。沧海可填山可移,男儿志气当如斯。”他不是对“榆塞”生活充满无限向往吗?他自幼好学,曾遍读经史及诸子百家之书,以诗著名江西。作为一个文人,又何尝没有留名“蓬山”之心呢?而且他确实有了《龙洲集》传世。由此可知,这“得之浑不费力”固然鲜明地体现了作者恃才傲物的狂放精神,然而“失亦匹如闲”一句则为貌似旷达实则愤激不平之语。开头四句,作者对文名武功视若等闲,接下来则转入了对是非曲直的评说,词境向深处推进了一层。“未必古人皆是,未必今人俱错”两句,看似否定古人,替今人说话,其实是否定是非,这由“世事沐猴冠”一句可以看出来。这与辛弃疾的“近来始觉古,信着全无是处”(《西江月》),都是一种强烈的反讽。这在七百年前的刘过那个时代,作者能冲破过分迷信古人的传统思想的藩篱,已显得颇为狂放了,而接下来的“老子不分别,内外与中间”两句,用“内外”与“中间”包括一切,用“不分”加以统摄,又冠以“老子”一词,作者愤世嫉俗、睥睨千古的狂放精神则更鲜明地体现出来。表面看来,这两句是怀疑一切,否定一切,清解一切,实则仍是激愤至极之语。整个上片在构思上,由否定文名武功继而转到否定是非,进而转到否定一切,可谓一转一深,一深一妙,“尺水兴波”,颇得“骚人三昧”。

既然一切都被否定了,那么还能做些什么呢?作者在下片换头处为我们做了明确回答。酒可以解忧,诗可以言志,因而“酒须饮,诗可作”,但惟独不能“弹铗”。为什么呢?因为战国时代的冯谖为求得孟尝君提高对他的待遇而三次弹铗,礼贤下士的孟尝君都满足了他的要求,而当今的统治者昏庸无能,根本不重用人材,“弹铗”又有何用!一个“休”字,饱含着词人难以言说的无限感慨。“人生行乐,何自催得鬓毛斑?达则牙旗金甲,穷则蹇驴破帽,莫作两般看。”这几句就过片所抒写的思想感情作了进一步渲染。作者认为人生就是行乐,何必自寻烦恼,枉自催得鬓发染霜呢?大有“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曹操《短歌行》)的萧条意味。况且“牙旗金甲”的显达与“蹇驴破帽”的穷困并无二致,这看似从根本上否定了儒家“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孟子》)的信条,其实这仍非作者的肺腑之言。词人曾上书宰相,陈述恢复中原的方略,这哪里是“铗休弹”呢?

他是那样迫切地希望报效国家,以取得“牙旗金甲”的显达地位,又哪会视穷通无二致呢?由此可知,他并非真像庄子那样齐万物、等是非,只不过是借诗歌抒写自己怀才不遇报国无门的深广忧愤罢了。“世事只如此”一句是对以上所表现的思想的总结。如果词人写到这里就收结全词,我们真应该把他视为典型的虚无主义者了。然而作品最后一句却词意骤转,正面将全词主旨一语道破。词人用比喻恶,以鸾作为美的象征,坚信“自有识鸾”。一个“自”字,把词人无比自信的口吻维妙维肖地传达出来。这一层转折,在人意料之中而又出人意料之外,合乎情理而又不合情理。因为在抗战有罪、报国无门的时代,作者理想与现实之间形成巨大的落差,心情郁闷至极,以貌似牢骚实则激愤、看似达观实则沉郁的语言抒情言志,原是在人意料之中而又合乎情理的。但这反面文章虽然占据绝大篇幅,然并非全词主旨,直接抒写胸臆虽只一句,却是全词的主旨,是正面文章。这样的艺术构思,表现了作者独特的艺术匠心。黑暗的现实不允许作者秉笔直书,只好以曲折隐微的形式表现自己的真实感情,以反衬火热的感情与冷酷的现实的尖锐对立。这样,其语言愈显牢骚,愈见其感情激愤之不可抑止,其作者愈故作达观,愈见其内心烦忧之难以排遣,就愈能深刻地表现在现实中难以明言又不得不言的复杂心绪,也愈能有力地抨击当政者不思进取,苟且偷安的可耻行径。因而这一层骤转,笔力遒劲,气魄雄豪,如勒奔马于悬崖,挽狂澜于既倒。又由于前十八句在内容上一气呵成,密不可分,应是一段,最后一句自为一段,因而突破了通常的分片定格。这种内容上分段与形式上分片的不统一,是作者感情上郁怒不平的艺术折光;应断而不断,是由于作者郁怒的感情洪流奔腾直泻,一发则不可止;不该断却要断,是由于作者在反面文章做足了以后,便要点明主旨,道出真意。这种奇变的结构,在作者以前的词作中很少见到,故能超出常境,独标一帜。刘过多年努力,始终未举一第,而光阴虚度,年华老大,故有“虚名相误”之叹。此两句仍承上“直待功成”两句表达怀才不遇,报国无门的愤懑,而更为直率,怨意亦深。

在偏安的南朝王朝,刘过为什么没有立身之处呢?是刘过缺乏文学和政治才华吗?作者于换头之后,不是另辟境界,而是过变不变,直接了当地回答了上述问题。“不是奏赋明光”(明光,汉代宫名,武帝时建)三句,从反面着笔,说明他之所以怀才不遇,既不在于他没有文才,不能向皇帝奉献辞赋,也不在于他不能“北阙上书”,陈述治国安邦的良策,以辅佐明主:“我自匆忙”二句,正面说明他之所以怀才不遇,主要在于“天未许”,“天”隐指皇帝,指皇帝不赏识他,不重用他。这段议论,节奏明快,语言犀利,对比强烈,字字有扛鼎之力。接下去“赢得衣裾尘土”六字,用晋陆机《为顾彦先赠妇》诗“京洛多风尘,素衣化为缁”句意,描写了自己失意的窘迫状态,倾诉出自己“知音者少”的难言苦衷,有岳飞《满江红》“三十功名尘与土”的意味。这前后五句语言形象具体,笔墨深婉浓丽,一浓一淡,一疏一密,曲折多变,摇曳多姿。

作者在说出自己落魄失意的原因和不待功成即退的归隐意愿之后,便一气呵成,向稼轩告别。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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