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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封刀-第1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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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何况……玄素目光微微一沉,他只是涉世不深并非愚钝,纵然楚惜微和叶浮生都未曾多言,他又怎会看不出那两人身上的牵扯?
  不过是之间种种,非为外人可道也。
  玄素一念及此,便道:“他们有要事处理,让我们在伽蓝城等候一段时日,还请秦姑娘耐心等待。”
  秦兰裳眉头一动。
  她本来就心思机灵,何况南儒一事后又经历三昧书院的世故打磨,多长了不止七个心眼儿,当即便听出了玄素话中避重就轻,只是没把这疑惑放在明面上为难他,只“嗯”了一声,打算稍晚一点就去联系百鬼门设在伽蓝城的桩子打探消息。
  他们都是年轻人,除了阿如年纪尚小又性格安静不爱多话,其他五个人很快便聊得热络起来,先将各自见闻情报互通,然后便针对问禅山现状和葬魂宫之事各抒己见,谈兴浓时恒远亲自去取了纸笔铺于桌面,画了一幅简易的舆图。
  恒远在西川长大,又曾跟葬魂宫虚以委蛇,对两方的情况都所知不少,当即将从问禅山到迷踪岭沿途画了个十之八九,并根据众人的消息在不同地段圈上记号以表敌我势力分布。
  “此番葬魂宫设局问禅山,犯了中原武林众怒,各派有志群侠结成联军奔赴迷踪岭,势要一歼魔窟,而伽蓝城是必经之地。”恒远的手指在代表伽蓝城的地方点了一下,“这几天我们已经见到了第一批人马,乃是西川本土的门派义士,一部分留守伽蓝接应后来者,大部分都前往问禅山,其他外地侠士算算时间,也该在近日齐聚于此了。”
  “赫连御现在被囚无相寺等候公审发落,魏长筠在伽蓝城遭受重创下落不明,步雪遥身死问禅山,葬魂宫管事的只剩下萧艳骨和留守迷踪岭内的厉锋。”顿了顿,玄素提笔在纸上一画,“此番葬魂宫被逼到风口浪尖,而萧艳骨若不想树倒猢狲散自立门户,便得尽快赶回迷踪岭为厉锋助力。眼下因西川战起,官道陆路都被各城封锁,她带着这么一支人马若想顺利回归葬魂宫,必须得掩人耳目,那么走山道取水路是险中之法,而幽川水域一带是最近的路。”
  “她还有一种办法,分化势力,声东击西。”薛蝉衣接过笔,在与幽川相邻的洛城画了个圈,“萧艳骨精通易容术,并且心狠手辣周全谨慎,她不会把所有谋算压在一条路上。现在边关战起,不少百姓向内地后撤,她大可趁此机会浑水摸鱼,将部分人手往幽川派去分走我们的注意,其后带着真正可用手下易容改装混迹难民中,只要出了洛城,那就是数百里山路绵延,足够她潜踪了。”
  “第三种可能,她不急于回迷踪岭,而要设法救赫连御。”陆鸣渊的手指顺着他们画出路线往回滑动,最终落在问禅山的位置上,“葬魂宫内部势力构成复杂,因此赫连御上台之后曾经开始血洗,里面真正掌权的人大半是他一手调教或控制的死忠,在此情况下萧艳骨若孤身回返,恐怕不等她展开助力就要先面对连番质疑。何况,此番白道联军围剿迷踪岭,葬魂宫需得联合魔道之力才可一战,而无论厉锋还是步雪遥,都做不到如赫连御那样号令群魔,所以若为大局计,她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在我们都以为她会逃走的时候,折回无相寺。”
  最后一字话音落下,厅中无人再出声。
  直到玄素开口,声音无端带了微哑:“薛姑娘,这两日可有从问禅山传来的消息?”
  薛蝉衣面色难看,摇了摇头。
  秦兰裳眯了眯眼睛,站起身来:“我速去寻城中暗桩,派探子往问禅山走一遭,不出两日当有回信。”
  “请、请等一下!”
  秦兰裳还没打开门,一个虚弱短促的声音便忽然响起,所有人立刻回头,只见原本躺在后堂的谢离竟然醒了,手扶墙壁挪到厅内,差点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阿如站得近,眼疾手快捞了他一把,将个比自己矮不了几分的小少年如拎鸡仔般放在椅子上,退了两步。
  “小离!你怎么样?”薛蝉衣急忙上前询问,谢离喝了口热水,苍白脸上多了丝血色,目光环视厅内六人,这才缓缓松了口气,默然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大碍。
  玄素上前探他脉象,确定高热已退,只是还有些虚浮无力,便放下心来,问道:“少庄主,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不是,问禅山出了什么事情?”
  谢离定定地看着他,道:“浮屠塔被焚,守卫弟子俱亡,赫连御被救走了,还有……端清前辈,被陷害为他的同党。”
  他说得言简意赅,却在所有人心中投下了一颗惊天火雷。
  玄素脸色剧变,恒远目光一凝,追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第197章 内情
  当初谢离要留在问禅山,并不是脑袋发热一时冲动。
  他想得很明白,自己现在除了断水山庄的余荫和谢家庇护,再无能在江湖上立足的东西,叶浮生能带他融武学识世故,却不可能照顾他一辈子,前方路有十万八千里,终究要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过。
  因此,眼见问禅山大局初定,他不想跟着薛蝉衣退守伽蓝城,而要留在这里接受后续的打磨,将那些大事小情亲眼看过,一点点如饥似渴地去学而致用或敬而远之。
  可他没想到这变故会来得这样猝不及防,并且翻天覆地。
  三天前的夜里,浮屠塔大火之前,谢离也去了浮屠塔。
  他夜里睡不着,一面想着自己这些时日的所见所闻,一面又挂念诸多人事,然而这些话在那青灯古佛寺下无人可诉,谢离想来想去,最终决定硬着头皮去找端清。
  谢离跟端清的交际实际上并不多,在洞冥谷里短暂的会面,于忘尘峰上仅有的交谈,都是点到即止,不浅也不深。在谢离的印象里,这位道长是叶浮生的至亲至敬,自当可信,且其人性情虽冷淡,却沉静可靠得紧,他并不指望端清会给自己什么点拨指引,只想在迷茫的时候能在一个长辈低诉自己的彷徨。
  然而谢离刚到塔林外围,就看到端清从浮屠塔内匆匆出来,一张脸被月光映地比雪更惨白,唯独那双眼睛殷红如血。
  他吓了一跳,又见空华派的宋炜紧追在后,一边飞奔一边呼唤端清留步,然而白发道长就像避着洪水猛兽,始终没有回头。
  “我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就跟在了他们后面,直到一个小树林里……他们被一群杀手围住了。”顿了顿,谢离眼中流露出复杂神色,“领头那个中年人,握着一把宽大重剑,自称‘魏长筠’。”
  除了阿如,其他五人脸色齐齐一变,薛蝉衣更是拍案而起:“他竟然没死,还去了问禅山?!”
  “薛姑娘先不要激动,听少庄主把话说完。”陆鸣渊缓声开口,同时向秦兰裳使了个眼色,大小姐立刻会意出了门。
  随着门扉关闭,谢离再度开口:“他带着十多名杀手,奇怪的是其中有四个是女人,容貌打扮都一样……嗯,绛红衣服束高发髻,一面对道长下杀手,一面又……”
  他说到这里有些纠结,毕竟十岁大的孩子未见风月,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些易容改装的女杀手对端清巧言令色的场面。
  四名女杀手,身量形容、姿态打扮都与顾欺芳别无二致,最终却只变成了四具封喉绝命的尸体。
  端清一剑压上魏长筠那把重剑的时候,躲在树丛里大气不敢出的谢离听到那人的笑声:“道长,你发怒了。”
  他依稀记得在伽蓝城时,玄素和叶浮生曾谈起端清的功法问题,说其人已入“太上忘情”之境。谢离年纪小并不懂什么境界,却也知道所谓的“断情绝爱”就该是七情六欲都没了,活得像个木头人。
  木头人怎么会发怒?
  他双手捂住嘴,生怕自己吭了一声,眼睁睁看着林地中那一场血腥厮杀。
  八名杀手联合魏长筠围攻端清,剩下四个都扑向宋炜,显然是不肯放过这多余的活口。宋炜身为空华派大弟子,武功不低也不少江湖经验,然而双拳难敌四手,数个回合后已险象环生,谢离在树丛里急得如百爪挠心,想冲上去自知是累赘,想回去报信又怕惊动了这些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魏长筠与那八名杀手合力对付端清,双目已然变为猩红的白发道长却丝毫不落败相,下手越来越狠厉,看得谢离心惊肉跳。
  就在僵持战况即将被打破的刹那,从塔林方向亮起了火光。
  烈火熊熊染红夜空,映在他们眼中仿佛鲜血倾落寰宇。
  宋炜分了心,当即被一刀砍在背上,若不是端清还留有一线清明,挥剑回护,恐怕在杀手人头落地之前,他就要被一刀两断。
  此时林地里只剩下五个还站立着的人,魏长筠开口:“今夜之事得罪道长,只是事急从权,纵不可为也无可悔,若道长还记得昔日……”
  “我,跟你们没有‘昔日’可言。”
  战始至今,谢离终于听到端清说话,他声音很轻也很冷,手中长剑血流如注,只是没有他自己的血。
  下一刻,谢离看到了自己有生以来,从未耳闻目睹的一剑!
  魏长筠也一样。
  他是用剑的高手,也曾与不少剑术大家生死决战,见过江湖上的剑术不知凡几,甚至连赫连御的潜渊也曾与百岳相较,然而他始终有些遗憾。
  有人说见过高山白雪,便会对山野凡霜弃如敝履。
  魏长筠见过慕清商的剑。
  清光断尘,云破天开。
  可惜那是仅有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西南无名深涧上,剑气如虹劈开重围,最终却在山巅坠落。
  那人那剑,都应和了“破云”这个名字,融入了山涧经久不散的云雾里。
  此后经年,哪怕魏长筠见到昔日君子端方的剑者放下高束长发,卸了一身箭袖武服,变成清冷疏情的道长,他也如赫连御那样,以为人都是会变,慕清商不过是在惨遭背叛之后学会了拒绝。
  直到端清这一剑横扫割开四人咽喉,手腕翻转自上而下落在魏长筠手中百岳剑上。
  百岳剑以高山铁石打造,重一百四十六斤,长约三尺,宽一掌有余,寻常武人连拿它都困难,更别提如魏长筠这般挥动自如,往往刀枪剑戟落于其上,都会被力道反震伤己。
  然而,一声铿锵过后,魏长筠手中陡然一轻,他来不及细看,肩头就传来锥心刺骨的痛,鲜血喷溅出来,染红了他半张面目。
  百岳被一剑两断,剑锋去势未绝砍在了魏长筠的肩膀上,劈开皮肉,嵌进了骨头里。
  谢离倒吸一口冷气,然而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注意他了。
  魏长筠第一次知道,剑锋可以这样冰冷。
  冰冷剑锋划过骨肉,端清抽回长剑,看着地上的百岳断刃,眼中飞快闪过一丝莫名神情,对魏长筠说道:“你还记得最初拿到这把剑时,慕清商对你说过什么吗?”
  ——剑名‘百岳’,取高山铁石之心,赋山峦巍峨之意,然而山成百岳沧桑不改,是因为它不动不嗔,以不变应万变,以无求应所求,才能壁立千仞。长筠,你既然得了“百岳”,就要知道它是一把沉稳如山、不动不求之剑,你要记得自己今天为何持剑,才能在这条剑道上走得更远。
  ——我……想救一个人,我想活。
  ——那就为“生”而持剑,无论为己还是为人,不管立身还是立世,都别践踏了“生”这个字。
  简简单单一个“生”字,在他投身无间跟随赫连御的这些年里,在他手染多少无辜鲜血的那天,早已经被践踏成泥。
  他的剑道,他的百岳,都毁在了他自己手中。
  剑如其人,剑断人亡。
  “赫连御不配潜渊,你也不配百岳,人,为什么总会背叛自己?”端清说完这句话,便转身就要向浮屠塔方向赶回。
  谢离提起的一颗心还没落回去,就被接下来的变故惊得差点叫出声。
  本已跪地不起的魏长筠忽然动了。
  他一手撑地借力起身,猛地张开双臂扑向了端清,白发道长这一次再不留手,回身一剑从他胸膛贯穿,劲力之强将魏长筠钉在了背后树干上。
  然而,魏长筠的一掌已经落在他丹田上。
  那人在起身时满脸通红,额头青筋毕露,仿佛全身血液都涌到了面上,这一掌过后却面白如纸。
  谢离借着月光,看到了端清的侧脸,本就苍白的面容在这顷刻间血色褪尽。
  一点血痕溢出嘴角,端清松开了握剑的手,身体一晃,单膝跪了下来。
  魏长筠已经连句整话都说不利索,他看着端清以手撑地重新站起来,咳出一口血,苦笑道:“道长,这‘逆元秘法’你不是没尝过苦头,今夜之事我等势在必行,你与其……拼着一身伤赶去受千夫所指,倒不如……趁着两方无暇之际,先,回去吧……太上宫,洞冥谷,天下千山万水,总、总该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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