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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封刀-第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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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阳城那一场血战之前,谢无衣将此物交给了谢离,便是把断水山庄和谢家的未来都一并交到这孩子手里,等着他有一天长成顶天立地的大人,承担起这块玉佩所代表的侠义与责任。
  自谢离从她口中知道玉佩意义之后,从此玉不离身,可薛蝉衣明明记得那小少年倔着脾气留在了问禅山上,要亲自去参与那些事务增长见识经验,她念及那里还有太上宫长辈在,便也没有多劝阻,只留下一队弟子看顾,吩咐几句就走了。
  现在玉佩出现在这里,那么谢离呢?
  薛蝉衣来不及多想,让这弟子速去通知玄素和恒远,自己一拂袖出了院门。
  院外巷子里果然停了两辆马车,车夫倚在门框边打盹儿,长随分散于前后左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到薛蝉衣出门便有人轻轻敲了敲前头那辆马车的外壁。
  薛蝉衣一只脚还站在门里,手抚门扉,神情客气有礼:“在下便是薛蝉衣,不知道阁下有何贵干?”
  她话音刚落,马车里便传出一声轻笑:“久闻薛大小姐利落爽快,今日一见,相逢恨晚。”
  这声音脆生生的,分明是个半大姑娘,薛蝉衣皱了皱眉,看到那扇车门被推开,一个穿水绿衫子的少女一跃而下,立足站稳时就像从这青石地上开出一朵栩栩如生的翡翠花。
  偌大马车内显然不止她一个人,年轻男子温和无奈的语声紧接响起:“兰裳,你伤势刚好,行动莫要如此莽撞。”
  “臭书生,你比管家婆还话多!”少女哼了一声,又眨着眼睛看薛蝉衣,笑道,“你叫薛蝉衣,我是秦兰裳,听起来是不是很有缘分?”
  “秦兰裳”三个字一出,薛蝉衣登时便知道她是谁了。
  百鬼门大小姐秦兰裳,叶浮生在问禅山上跟她和谢离讲起古阳城后的遭遇时,没少提及这个古灵精怪的姑娘,虽然隐去了儒侠因果和朝廷隐秘,但薛蝉衣仍然记住了这个名字。
  此番问禅山上一番风起云涌,若无百鬼门在其中周旋设局,恐怕前往多少人都要栽进去,薛蝉衣年纪虽轻,眼界却一点也不低,知道等这一桩事过后,百鬼门在江湖上的地位怕是要节节拔高,纵然还在中立阵营之内,却不会再如曾经那般只能做些见不得光的生意,而要将天罗地网铺展到整个江湖中去。
  她听说这一代百鬼门主楚惜微至今未有传人,反而将这名老门主的孙女视若己出,明显是打算在将来把百鬼门大权交还回去,那么无论于公于私,谢家跟秦兰裳打好关系都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薛蝉衣心思转得飞快,又见秦兰裳眉眼清澈,分明是个爽快人,便打定主意不拐弯抹角,拿出玉佩开门见山:“秦大小姐来访,薛蝉衣当扫榻相迎,只是还有一桩事情得先问清,不知道这块玉佩你是从何得来?其主人现在何处?”
  秦兰裳大笑,一名白衣执扇的年轻书生从马车上下来,规规矩矩地对薛蝉衣行了同辈之礼,这才道:“在下陆鸣渊,当日古阳城匆匆一别,不知薛姑娘还记得否?”
  薛蝉衣自然记得他,见到三昧书院的下任院师与百鬼门大小姐走在一起,她免不了心生疑惑,更对这块玉佩为何落在他们手中更加惊疑。
  好在陆鸣渊虽然啰嗦,却从来不爱卖关子,虚手一引带她往后走去,口中解释道:“在下与秦小姐得知西川生变,特意来此一尽微薄之力,途中……”
  他一边说,一边推开后面马车的门,里头有三人一坐两躺。坐着的半大少女唇红齿白,却是将一头青丝高束,着一身束袖男装,正用水囊给昏迷的两人喂水。
  那昏迷的两个人一大一小,大的身形颀长面容枯槁,小的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俱都狼狈糟糕。薛蝉衣心头直跳,伸手拨开小少年脸上乱发,才认出这果真是谢离。
  数日不见,本来就不胖的谢离瘦了一大圈,脸上和手臂都有碰撞淤青和擦伤痕迹,露在被褥外的两只脚没穿鞋,刚被那男装打扮的小姑娘挑了水泡,看起来凄惨得很。
  薛蝉衣心疼得很,又不敢去贸然抱他免得触及伤处,好在小姑娘放下了水囊,低声开口:“他没有大碍,只是太累了又有些发热,已经服下药丸,睡一宿便没事了。”
  她的年纪跟谢离差不多大,只是女孩儿发育往往要早些,看着便显身量细长,一双柳叶眉下横着杏子眼,不施粉黛,干净又明丽,说起话来条理清晰,非一般大家可教养出来。
  然而薛蝉衣此刻无暇多想,只当她是随陆鸣渊前来的三昧书院门人,将心思都放在了谢离身上,压低了声音怕惊扰他休憩:“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鸣渊道:“外头人多眼杂,此事说来话长。”
  薛蝉衣会意,亲手抱起了谢离,道:“三位长途跋涉一路辛苦,先请进来喝杯热茶吧。”
  热茶还没沏好,客厅里已经满座。
  玄素和恒远得了消息便在此等候,当今武林白道内最有前途的几个年轻人在此聚首,互看了几眼,最终还是玄素先笑了起来。
  “此次问禅山一役,曲先生与楚门主相助我等良多,贫道在此先谢过三昧书院与百鬼门的义举支持!”
  他用冰冷的面具遮去半张残容,本该是冷硬得不近人情,却因为这一个微笑显出春晖化白雪的暖意,纵然娇蛮如秦兰裳,对着这样的笑脸人也无脾气可发,破天荒地对他温柔一笑。
  陆鸣渊见状将折扇一合,不着痕迹地轻咳一声。
  六人落座,薛蝉衣吩咐弟子把守门外不得有人误闯窃听,这才打开了话匣子:“陆公子,你们是在哪里遇见了阿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实我也不知道其中究竟,发现谢少庄主他们的另有其人。”陆鸣渊看向那男装打扮的小姑娘,“阿如,你来讲。”
  阿如抬起头,整理了一下思路:“昨天傍晚,我们在离此百里开外的城镇落脚,陆公子和秦姑娘去采买东西,我一个人无所事事便在街上闲逛……”
  小地方的城镇自然没有大市热闹,阿如走了一阵便觉无聊,正准备回客栈休憩,却因为人生地不熟误入了贫者巷,看到里面有乞儿在打架。
  准确地说,是几个年少的乞丐合伙围攻一个比他们都要小的孩子。
  阿如年纪不大,眼力却好,一眼就看出端倪——比起那些手持破砖烂木棍一通乱打的乞丐,那小少年虽手无寸铁,出手却很有章法,只可惜精神头不好,气力也不足,再加上不肯下重手,僵持之后便渐渐吃了亏。
  她听着那些叫骂,知道这些乞儿是看这孩子孤身一人,却做日头工赚了点银钱,便起了夺财的心思,当即柳眉一皱,踢起根木棍就动了手。
  阿如从小学武,却没跟人打过架,因为她所生长的地方虽没有人如何爱护她,却更没有人胆敢欺凌她,这般亲自上手打人还是破天荒头一遭。这些平时就混不吝的乞儿见到有人胆敢插足好事,又看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顿时更不客气。
  然而污言秽语也好、七手八脚也罢,最终都被一棍子打得抱头鼠窜,等到阿如脸不红气不喘地丢了棍子,回头就见那蓬头垢面的小少年蹲在地上,一枚枚捡着铜板。
  对方的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大,女孩子又大多心地柔软,纵然阿如披上男儿衣着也很见不得这样的事情,便取了二两银子,蹲下来递到他面前,轻声道:“别捡了,这个给你。”
  小少年抬起头,脏兮兮的脸上只有一双大眼睛明亮如旧,却是轻轻推开她的手,摇头道:“谢谢,我有这些就够了。”
  阿如感受到那只手的温度不同寻常,可到底萍水相逢,她被人拒了好意也不再多说,看着对方一步三晃出了巷子,自己转身走了几步,又赶了上去。
  那小少年像是害怕被人跟踪,一路上都挑人流混杂的地方挤,不仅左拐右转还时不时地回头观察,叫阿如跟得像做贼一般。好不容易看着他向城中唯一一家医馆走去,结果人还没进门就先倒下了。
  店里的伙计急忙出来看,阿如倒是不意外,那小少年发着高热,又气力虚耗,勉强走了这一路直到现在才倒下,已经是全靠毅力在支撑了。
  药铺虽然济世救人,到底还是开门做生意的,阿如上前替这少年给了二两银子的诊费药钱,看着大夫进屋诊治,这才跟伙计打听起来。
  伙计看她年纪也不大,并未起什么防备心思,三两下便把来龙去脉说了明白——原来这少年也是今日一早才到这里的,来时还带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身上好几处利器造成的伤口。他说那是自己的兄长,本来是背井离乡想来此做点生意糊口,不想在路上遇到劫匪,求大夫救命。
  然而他身上没带够银钱,付了诊费后已经无钱抓药,大夫本来看他可怜都准备施善心,却没想到这半大的孩子倔得很,跟前来抓药的人打听了招日头工的所在,便出去用那小身板儿赚钱去了。
  十岁大的孩子能做的事本就有限,阿如看着他肩上淤青和手上血泡,估摸着这孩子怕是仗着一身武功底子去帮人搬抬卸货,否则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内筹足五十文的药钱。
  只是有这样功底又知情明礼的少年,当是大家出身,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阿如不再可怜他,她尽管也才刚过十岁生辰,却从小知道了哪些人最不需要同情和怜悯,一者自作孽,一者则自强。
  她付清了费用也没急着走,直到陆鸣渊和秦兰裳找过来才对他们说明了原委。
  陆鸣渊君子作风不会多问是非,秦兰裳好奇心起却管不了那么多,进后堂瞧了那“兄长”一眼,脸色却变了:“是空华派的宋炜!”
  空华派以剑术和掌法闻名武林,在白道属上流势力,现任掌门宋明空乃宋炜之父,是个有能为善手段的厉害角色,其师妹花想容更在江湖上有“飞英剑”的美名,除却盛名已久的无相寺、太上宫和三昧书院,唯有华月山庄能与其相比。
  秦兰裳这些年虽然很少离开百鬼门,却是常常翻阅江湖上的情报消息,宋炜作为新秀之一,其画像自然也曾呈于纸上过于目前,大小姐虽古灵精怪,记性却好,向来不在这些事情上出差错。
  陆鸣渊分明记得,空华派参加了这次武林大会,带队长老乃“飞英剑”花想容,那么首席弟子自然非宋炜莫属,可情报上书问禅山风云变幻,宋炜怎么会出现在此?
  恰好在这时,那小少年醒了。
  秦兰裳和陆鸣渊在洞冥谷的时候与谢离见过面,然而这小少年不知道经历了些什么,见着他们虽然松了一口气,却没把警惕的心放下,只交出玉佩请他们带自己去伽蓝城找薛蝉衣等人,旁的便一个字也不肯多说,再加上高热难退,这一天一夜几乎都是睡过来的。
  “……”听完阿如和陆鸣渊的话,薛蝉衣和玄素、恒远对视一眼,彼此心里都是疑惑。
  “阿弥陀佛。”恒远合掌颂了句佛号,自从前尘明断、赵冰蛾与西佛色空携手而去之后,他身上的阴鸷就像被削去针尖的芒刺,柔软地贴服下来,又变成了忘尘峰下初见时那个温柔和善的年轻僧人,“看来这一切都要等谢少庄主苏醒之后方可明了,那么陆公子与秦姑娘这番来此,又有何打算呢?”
  “我们听说西川出了大事,眼见朝廷大军已奔赴边关,思及问禅山上情势也危急,特意来尽绵薄之力。”陆鸣渊微微一笑,“三昧书院如今虽无南儒坐镇,这些年积累的人脉底蕴却还有用,请各位不要客气。”
  玄素笑了笑:“不瞒陆公子,贫道与恒远师兄都不通俗务,这些日子以来打点城中各事都由薛姑娘过手,实在捉襟见肘,有你们相助自然求之不得。”
  秦兰裳坐在一旁等他们说完了正事,才放下茶盏,眨巴着眼睛问道:“我小叔和我婶……不,和我叶叔呢?”
  她这月余离了百鬼门庇护,带着一队暗卫在外陪着陆鸣渊打理三昧书院的事情,看多了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甚至亲自参与其中与陆鸣渊一同面对明枪暗箭,好几次都在生死线上走一遭。
  无法无天的雏鸟只有经风历雨之后,才会明白曾经为自己遮天蔽日的大树有多不容易。
  秦兰裳不怕苦也不后悔,可她想家了。
  此时她问出了这句话,心中就升起了无穷尽的牵挂,想要扑到沈无端怀里撒娇,抱着孙悯风的胳膊装可怜,然后躲在叶浮生背后向楚惜微卖乖。
  秦兰裳满心期待地等着回答,玄素却迟疑了。
  实际上他虽然不清楚这两人去向,却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然而无论边城还是关外现在都乃是非地,秦兰裳又是个性情痛快的人,指不定就要冲动赶过去,到时候倘若出了事情又该如何?
  更何况……玄素目光微微一沉,他只是涉世不深并非愚钝,纵然楚惜微和叶浮生都未曾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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