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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雒阳赋-第18章

小说: 雒阳赋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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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众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朝着他行礼:“臣下该死,臣下该死。”
  “罢了罢了,皇兄又何必拿个下人出气。”刘肇叹口气,颔首道。
  “我不过踢了陛下的宦奴一脚,您就已经觉得冒犯,可如今那窦笃是欺负到我头顶上来了,您又想过我的感受,陛下还要如此不管不顾吗?!”刘伉摸了摸腰上的剑,“先帝赐给我的宝剑,可不是一辈子都不出鞘的摆设!”
  “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刘肇淡淡地说道。
  “自家人?!”刘伉朝前两步,看着刘肇的神色,真不知道他是真的看不透形式还是性子果真如此懦弱,一字一句说道,“陛下可曾记得,西汉王莽的旧事?”
  刘肇抬眸。
  前朝王莽居功自傲,篡夺皇权,自立新政,实属大逆不道。刘伉拿王莽的事情来暗讽当今的窦家,如此出格的言语,可见是真的气急了。
  “不管怎样,他们都是朕的舅舅。你也是朕的兄弟,朕实在不愿看到你们相残。”良久,他只能淡淡地叹息道。
  “过去争权的事情我也是看在眼里,但世事如何,我只需知道,这天下——需是姓刘的!”他字字铿锵,咬牙切齿。
  刘肇目光里有着些许纠结,一边是亲舅舅们,一边是盛怒的兄长。千乘王观察着陛下的神色,知道他又在斟酌情分了,咬了咬牙,直在心里叹息——窦太后果真是把他的好儿子培养得半点棱角也没有了。
  也许他们窦家,需要的正是这样一个傀儡。
  从前皇帝还小,他还期盼着他这位名义上坐拥天下的弟弟长大后能够与猖狂的窦家抗衡,没有想到,没有想到!
  他,竟然成了只念旧情的优柔之辈!
  过往皇权重压之下,亲兄弟都要相残,更何况是舅侄!
  窦家不仅霸占庙堂之上,还把皇帝唬得满脑子仁义道德,果真是可恨!
  千乘王一来一回,外头的人只觉得他去时比来时更加狂怒,只不过这种怒气是深深压抑的。
  …
  熏尤看着青釉,良久叹息道:“青姑娘,这么多年了,你可知风若姑娘想尽了多少办法,其中也不乏安插人入窦家,但始终不曾找到那个东西。即便是您赌上了性命,也未必能寻着。”
  烛台上的灯微微闪烁了一下。
  青釉闭目安养着。
  “您有没有想过,那个东西,也许根本不在窦家。或者,早在很久以前,就像那一卷凤怜花影图一样,消失在了当年的那一场大火里……”熏尤皱了皱眉,继续说道。
  青釉缓缓睁开眼。
  “是啊,凤怜花影图已经烧毁在那一场大火里,我们现在,只剩下朝月璧……”她的眼神逐渐犀利,风若死前最后一条讯息,就是证实了数年前朝月璧由清河王妃赠予了窦瑰这一传闻。
  那是风若姐姐用生命换来的,最重要的线索。
  青釉目光暗沉,烛台灯花吱啦一声爆了一下,屋子里无比安静,只听得见她如夜一般清冷的声音:“如果朝月璧真的在窦瑰手里,那么我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它从他手里夺回来……”
  “无论,以什么为代价。”
  …
  窦瑰忽然听到外面一阵骚动,似乎是哪里走水了。心中正疑惑着,不一会儿却听见后面的窗子处有异响,一看竟然是归荑翻了进来。
  她拍了拍全身,走到窦瑰身边,窦瑰看着她,满目错愕:“你怎的来了?”
  “五叔叔,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情……”归荑嗫嚅着,手揪着裙角,把今天早上的事情来龙去脉说给了窦瑰听。
  他脸色骤变,瞬间站了起来,那神色骇然得可怕:“青釉她怎么样?!”
  归荑的手臂被抓得很疼,看着那神色赶紧摇摇头说:“现在已经无碍了,方才我还偷偷溜出去看了她,大夫已经说没事了。我先带你出去……”
  窦瑰的脸色不是一般的差,却没有马上跟着她出去,尔后,狠狠一拳打在了墙壁上,他咬牙道:“我早该想到……”
  “想到什么?”归荑疑惑,却见他提剑从窗子迅速一跃而出,归荑连忙跟了上去,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他,一溜烟就见不到他的身影了。
  窦南筝原本是在榻上安睡,却陡然间觉得剑气逼人,霎时间便睁开眼。
  只见距离眼睛半寸外,一把剑正稳稳地指着她。
  烛光明亮,亮如白昼。
  清晰可见,窦瑰杀气凛然。
  她目光不畏不惧,甚至多出几分轻蔑。
  “我早和你说过,不许动她。”窦瑰的剑又近了半分,目光骇人。
  “我也早和你说过,她,休想进窦家门。”窦南筝轻蔑一笑,陡然说道,“你现在是为了谁,用刀指着谁。你可清楚?”
  “窦南筝,你不愧是大哥教出来的好女儿。”窦瑰漠然地看着她,唇边甚至有笑意冷然,“连说话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他用刀抵着她的心脏位置,轻轻点了两下:“这里,什么也没有。”
  “你说的,我记住了。”窦南筝看着他,二指夹住他的刀锋,缓缓挪开。窦瑰目光渐缓,刚刚转过身去,却听到她冷冷一句——
  “那么那个叫青釉的,必死无疑!”
  瞬间风云忽变一般,只听见一声划破天际的刀剑相抗的声音,再一看,已经是窦瑰的刀距离她的脑袋两寸外,被窦南筝用枕头下迅速抽出的短刃挡下。
  窦瑰刀空中一放,瞬间左右手交替,空闲下来的右手迅速抽出腰佩间的另一把刀,朝着她的脖子逼近,窦南筝势,迅速用脚轻巧一勾再一踢,将床尾藏着的尖刃瞬间朝着他的刀袭去。
  哐啷。
  刀刃钉在了墙壁上,而他的剑落地。
  “没有想到,你夜夜都同这些冰冷的刀刃同眠。”窦瑰惊讶于她的榻上竟然藏匿着这么多锐利的兵器。
  “我同你不同,我日日夜夜,都为了窦家愿意生死相搏。你却整日只知你的情爱。”窦南筝傲然一笑,说道:“我愿为家为国行走刀尖,你却甘愿为一个下贱的女人对至亲拔刀相见。”
  “你窦南筝心怀天下,可我窦瑰,心中唯她。”他最终收起了刀剑,默默然许久,他说,“我知道你有你的思量,但我,亦有我的抉择。”
  “那女子是个祸害。窦瑰,红颜若非薄命,那必是祸水。”她声音清冷,窦瑰负剑而立,沉声道:“即便是祸水,我也只要这一瓢饮。”
  南筝皱眉。
  半晌,她沉声:“五叔叔,你好生糊涂。”
  他恍若未闻。
  他摇摇头:“你们一个个都只懂得用世俗的眼光去评断,但我窦瑰要的,只是一颗永不背叛的心。名利功勋,她不在乎,我也可以不要。”
  他想起那一夜她说的——“我知道你是谁,我不会成为第二个风姐姐。”
  “我再也不会让她被你们任何人伤害,绝不会。我知道你兵将如虎,但你再伤她一分,我便覆灭全军陪葬。”
  红尘萧索,唯有那一日深冬之夜倾城一舞,那种深入骨髓的忧伤,眉眼间透着的猜不透的思绪,深深刻入了他的心里。
  从此一生难忘。
  

  ☆、第二十二章。深藏往事

  次日,窦瑰便将青釉大大方方接入了自己的府邸养病,没有人再敢阻拦。窦南筝眉关紧锁,但窦瑰虽然年长她不多,却也毕竟是她长辈,长幼有序,在没有窦宪的明示下她也不敢轻易造次。
  窦瑰除了上朝和必要公事外,其余的时间都寸步不离地守在青釉身边。唯恐她再遇见什么可怕的事情。
  青釉忽然想起了那一日拼命想要救她的那个小姑娘,以及瞬间夺刀杀死三名精兵的少年。那一日实在太过惊慌,很多事情都没来得及细想,现下一斟酌,倒是看出了很多东西。
  首先,便是那女孩身份问题。她打扮像是十分尊贵,但气度脾气却十分不像大家之女。那少年显然对她的身份有几分了解,才会利用此次契机,胁诱她承诺让自己进入窦府。
  那个少年,不知怎的,觉得眉目间似乎有些熟悉……
  她细细回想着那少年的面容,窦瑰轻声推门而入。瞧见她醒着,笑道:“你今日倒是比昨夜醒的早,可是夜里没有梦魇了?”
  “嗯。侯爷。”青釉被他扶起倚靠在床上,“我忽然想起,那一日,有一位十来岁的小姑娘倒是极力护住我,但我却不知道她是谁,不知道侯爷是否知道些什么?”
  他想了想,陡然轻松地笑笑:”哦,她呀。她叫窦归荑,是我亲侄女。是我四哥和四嫂的孩子。”
  “四哥?”青釉错愕了好一会。
  他说的是窦寗?他不是十年前病死了吗?
  “呃,怎么说,当年我四哥其实并不是得了急病暴毙,而是和我四嫂离开了雒阳城,在外头去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去了。那个时候,我四嫂正怀着归荑呢。”窦瑰端起了药,吹了吹,递给她,“来,先把药趁热喝了。”
  她接过药,目光却怔然。他起身为她倒好一杯水,回来一看却发现她一滴药也没喝。 
  她脸色有些苍白。
  窦瑰顿时脸色不好,赶忙水杯一放,坐在她身边:“是不是伤口又疼了?先躺下,素缨,请太医。“门口的人应声而去。
  青釉另一只手忽然紧紧地攥住了窦瑰的袖子,她眼中闪烁着不定的光,微微颔首,说:“不对,不是……你是说,窦寗并非病死,而是离开了雒阳,逃脱了这刀尖舔血的生活,生活得安然自在?”
  窦瑰想了想,点头。
  青釉忽然觉得胸口一闷,瞬间眼前似乎一片黑茫茫。许久,才缓过神来,会想起他刚刚说的话,再一次问道:“那个……那个孩子,是,是窦甯的独女?”
  窦瑰想了想,觉得南筝的事情有些绕,便也点点头。
  窗外忽然传来踩碎落叶的声音。窦瑰耳尖,立刻站了起来:“谁?!”
  青釉赶忙拉住他,说:“最近无聊得很,就缠着素缨要她给我弄了只猫儿来玩。不必太在意。”
  窦瑰蹙眉,望着青釉,良久说:“你若着实无聊,弄只鸟儿鱼儿便是,猫性子野,伤着你可怎么是好。”
  “嗯。”她应声,目光却暗下流转。
  …
  是夜。
  听见门外有异动,青釉蓦然睁眼,攥紧了枕头下的刀子。
  看到进来的人是熏尤后,她松了口气。但是熏尤目光却深远,青釉叹口气道:“最近窦瑰多调了几支卫兵远远近近地来看守我的屋子,想必你要潜入也是过于麻烦,那么最近还是少见面,待到过些日子,我会寻个机会,让他撤掉一些……”
  “青釉,那是窦寗的女儿。”熏尤仿佛没有听见她说的任何一个字,堪堪打断了她的话,”那个孩子,是窦寗的女儿!”
  平日里,熏尤都是尊敬地称她一声“青姑娘”。
  青釉的手缓缓攥起,她眉头深锁,脑海中电石火光地闪过那些惨绝的画面——
  …
  满目残骸,血流成河,纱幔沾上了倒地的烛台,越烧越凶……
  女人绝望地笑:“活下去……你们两个,一定要活下去……”然后用力地推了她一把,对着身边的管事说道:“还不快走!”
  她和姐姐哭喊死死扒着桌子不走,摇着头泪流满面:“阿娘……阿娘……”
  有侍卫来报:“夫人,窦卫尉已经派人将院子围起来了。”
  “窦寗……竟来得这样快,绝不给我们一条生路吗……“她喃喃着,看向梁瑢,说道:”记住阿娘和你说过的秘密,妹妹长大了,你也要将这个秘密告诉她,知道吗?“梁瑢若有所觉地点点头。
  “记住,我会给你们拖延时间……孩子,你们是阿娘的一切,阿娘这一生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有你们两个宝贝儿……”她眉目间甚至都是温柔的笑,然而看向管事的时候,却目光陡然犀利;“快走啊!”
  “夫人……”管事一把老泪纵横,跪在地上,狠狠地磕了一个头,“十年前若非夫人仁慈,小人早怕已经死了,如今世道昏暗,奸贼当道,小人无力,但一定用性命护住两位小姐的安全!”
  他抱起二小姐梁玥,牵着大小姐梁瑢,头也不回地踏出府邸。
  看着她们一步步远离,她嘴角是安定的笑意,她低声喃喃:“愿我爱女,长命无衰。”
  “阿娘,答应我,你不会死。“梁瑢年纪更大些,今年已经及笄。她眼泪一颗颗落下,绝望地摇着头,”答应我,你还会来找我和妹妹……”
  “阿娘,答应你。“她温柔地笑,眉目如山涧里的青松一般,柔润之间透着一股子韧劲。
  梁瑢一个人一匹马,管事带着梁玥一匹马,那都是御赐的汗血良驹,朝着湖水那边拼命奔去。
  快……再快些……不够快的话,就得死!
  景物飞快朝后掠去,梁玥听到后面有凶狠的人声和马蹄急急。
  她想要回头看,却被管事阻止了,他哄着她:“别回头,学着你姐姐,一切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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